第2章 商議
長街人滿為患,樓宇間歡笑不斷,江南水鄉之地,從不乏尋歡作樂的公子哥。
離了主街,菘藍不時回頭望着身後,似怕那兩人會繼續糾纏不休。
“小姐您走這麽快做什麽,為何讓城衛将他們抓起來教訓一頓,居然還對您動手動腳,就該讓那種登徒子長點記性!”
撥弄着手裏的兔子花燈,寧栖并未回頭,“你沒看見他腰間的玉牌?”
“啊?”菘藍似乎未注意這個。
“麒麟玉紋,非王侯将相不可佩戴,此人行事如此張揚,若是京中來人,不會半點風聲也無。”寧栖眉梢微動。
聞言,菘藍一臉怔然,半響才回過神,“您……您是說……”
四目相對,寧栖沒有說話,淮元侯是武将出身,戰功赫赫,故而被先帝冊封為淮元侯,其只有一個獨子,自是寵愛有加,縱然并未身處京城,寧栖也略有耳聞。
似乎沒想法居然會是淮元侯世子,菘藍頓時心有餘悸的咽了下喉嚨,“糟了糟了,剛剛奴婢那樣與世子說話,都說淮元侯世子是個混世魔王,他定然不會輕易罷休的!”
“您說他該不會找您麻煩吧!”菘藍吓的臉色慘白。
見她吓得七魂六魄丢了一半,寧栖眉梢一挑,“錯了,是你,不是我。”
聞言,菘藍似乎就要站不穩,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好似看見了自己小命不保的日子。
回到寧府,後腳便下起了雨,幸虧寧栖走的快,想到城中流民的事她本想去找一下爹爹,但見夜已經深了,便只能先回房。
洗漱完後,見菘藍還吓得魂不守舍,她才笑着安慰了一句,這種纨绔子弟一抓一大把,縱然對方是淮元侯世子,可若因這麽一件事就上門找茬,到時候丢的是對方的臉,而不是她一個女子的臉面。
次日也是小雨不斷,最近都是陰雨連綿,可想而知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過的是什麽日子,寧栖記得前段日子朝廷下發了赈災銀,而且為了百姓,府中開支都縮減了一大半,可看起來效果甚微,怕就怕是底下人藏污納垢。
上午看了會書,等聽說她爹在書房後,穿過長廊,還不等她靠近就看到迎面走來一行人。
“近日周圍村莊水患嚴重,老爺因為此事已經忙的焦頭爛額,你便不要去打擾他了。”
中年女人一襲粽紅衣裳風韻猶存,然一雙丹鳳眼裏卻只有肅穆,特別是當視線觸及寧栖那張臉時,眸中的不喜愈發明顯。
長廊經過的下人都紛紛行禮,“二夫人。”
繼而腳步匆匆離去,好似後面有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寧栖微微福身,直直對上女人視線,“我已經有好幾日未見到爹爹,只是去請安而已,不會耽擱多久。”
菘藍低着頭不禁扯了下她衣袖,老爺随時都可以見,何必因此得罪二夫人。
眼前的臉一颦一笑像及了那個賤坯子,甚至還過之而無不及,洪氏牙根又緊了起來,面上帶着冷意,“我聽聞你昨日去了花燈會,好些時候才回來,身為閨閣女子卻去市井之地抛頭露面,成何體統!”
長廊四周是淅淅瀝瀝的雨幕,還夾雜着一絲涼意,寧栖淡淡一笑,“記得二妹昨日前日都出了門,不知這話您是否有與她說?”
“你與依兒豈能一樣,一個是劉知府家,一個是市井之地,這怎能一樣?”
說到這,洪氏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是不一樣,龍生龍鳳生鳳,既然你喜歡往那裏頭紮,只要不敗壞咱們蘇家聲譽就好。”
話落,洪氏便徑直擦身而過,後面的下人連忙低頭跟上。
“我自然不如二妹,但若是紮不進去,卻還硬要往裏面紮,不知是何感受。”
洪氏猛地回過頭,望着那抹柳腰消失在長廊不禁咬緊了牙根,一個千人嘗萬人枕生的賤坯子,都是沒臉沒皮的東西!
“小姐……二夫人必定又生氣了,您又何必與她做口舌之争,老爺這幾日忙得很,到時候她必定又扣您吃食。”菘藍惴惴不安的往後看了眼。
提起裙擺沒入雨幕之中,寧栖撐着傘沒有說話,忍一時卵巢囊腫,退一步乳腺增生,平時她都忍了這麽久,可人家都內涵原身母親了,這怎麽能忍。
說到原主母親也是個可憐人,因為是舞姬出身,雖說賣藝不賣身,但怎麽會受這些名門世家待見,但可能是真愛,她爹就帶着她娘一直待在蘇州地方從未回主家。
可沒過兩年安生日子,卻在生原主的時候難産而亡,她爹傷心至極一直不願娶親,這個洪氏還是她那個祖母硬塞過來的,礙于她爹,對方平時一直沒機會使壞,最多克扣一下衣食用度。
寧栖基本懶得和對方掰扯,她最讨厭搞這些宅鬥,但要是觸及她底線,那就沒什麽客氣可以講。
來到書房門口,見管家還在外面守着,她出聲問道:“爹爹可在裏面?”
看到她過來,周管家連忙迎上前,“老爺正在與其他大人議事,一時半會怕不得空,小姐如果有事可以交代老奴,這陰雨天潮濕,您可得小心路滑。”
掃了眼緊閉的房門,寧栖微微蹙眉,她好像低估了這水患的嚴重性。
“也沒什麽,那等爹爹得空我再過來。”她笑了笑跟着轉身離開。
點了點頭,等目送着她離開,周管家卻不禁嘆口氣,若不是大夫人出身低微,以大小姐的才貌放在京城嫁個王公子弟那是綽綽有餘,可惜了。
小雨淅淅瀝瀝砸在窗前,書房內氣氛一陣沉寂,江南一帶主事的官員基本都在此,一個個眉頭緊鎖心事重重,哪怕新帝登基那年也沒有這種情況。
“事到如今,咱們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你們有什麽法子都說出來聽聽,照本官看,幹脆将那群難民都趕山裏去。”
終于,沉寂還是被揚州知府給打破。
江州刺史撫了下胡須,嗤笑不已,“你當所有人都是傻子,人都不見了,皇上問起來怎麽辦?”
話落,氣氛頓時又沉了下來,其他人也愁眉苦臉沒有說話,尤其是寧懷元更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眉間的緊鎖出賣了他內心的擔憂。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上南巡還有五日就到了,難道都坐在這等死不成?”揚州知府心煩意亂的端起茶盞。
其他人也是唉聲嘆氣沒個頭緒,誰知道皇上會突然南巡,而且皇上最近都在打壓世家,指不定這回就拿他們這些旁系開刀。
都怪那些難民,怎麽不全都死了!
“此次水患如此嚴重,我認為只要如實相告,想必皇上不是那等不分青紅皂白之人。”一直沉默寡言的寧懷元突然正聲道。
霎那間,其他人異口同聲道:“不行!”
揚州知府冷笑一聲,“你蘇州城附近的村子搭建的差不多了,自然是無所謂,現在倒是知道過河拆橋,可別忘了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船翻了,誰也別想好過!”
氣氛頓時一變,寧懷元眉頭一跳,國字臉上滿是隐忍,幹脆閉上眼坐在那。
還是江州知府出來打和場,“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只要将皇上注意力轉移,到時必定不會盯着那些難民。”
另一人湊過腦袋,“怎麽說,你是有法子了?”
話落,那江州知府只是淡淡一笑,面對衆人灼灼視線,抿了口清茶,他視線卻落在了寧懷元身上。
“此事還得看寧太守,令女姿容出衆,若是能就此得了皇上寵愛,到時不僅可以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令女也可入宮成為寵妃,可不是一舉兩得之事?”
“不行!”寧懷元想也不想一掌拍在桌上。
霎那間,其他人也是臉色一變,“為何不行,雖說皇上不貪戀女色,但不試試怎麽知道,總比大家一起坐着等死強!”
“世間哪有男子不愛美人,以寧太守之女的姿色,想必哪怕是皇上也難以幸免,到時候還能成為皇妃,如此好事旁人求也求不來,你倒好,居然還推三阻四。”江州知府臉色也逐漸沉了下來。
面對衆人責備的視線,寧懷元粗眉緊皺,“我說不行就不行,總該有別的法子,皇上也絕非那等貪戀女色之輩。”
後宮如此危險,他的栖兒怎麽能去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如果這個位置是靠女兒換來的,他寧可丢了這頂烏紗帽。
見他如此不講情面,其他人眼神也多了分冷意,那揚州知府忍不住拍桌而起,“寧懷元你別忘了,那赈災銀你拿的可不比別人少,現在來裝置身事外,晚了!”
衆人也面露不悅,皇上最痛恨貪官污吏,現在京中局勢如此緊張,若是被查出來,他們這些世家旁系能有什麽好下場。
随着氛圍緊張起來,江州刺史突然上前拍拍他肩,好言相勸,“寧兄何必如此古板,能得皇上青眼那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福分,到時你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