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辯駁
或許自己今天就不該來,寧依依苦大仇深的哼了聲,頭也不回的提着裙擺出了屋子。
不多時菘藍也慢慢跟進,眉宇間帶着些許憂愁,“二夫人平日那樣對小姐,您就不該與她走的太近,若是出了事可怎麽辦。”
雖說二姑娘看起來并未有何壞心思,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寧栖懶懶的靠在榻上,面上并未有太多反應,“你要知道世間每個人的存在都帶着目的,等日後你便會明白,惡人往往比小人更來的可靠。”
洪氏雖然刻薄兇惡,但大部分人都會提防着這種人,相反那種背地裏捅刀子的小人卻暗箭難防。
寧依依雖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說的并沒有錯,不管怎麽說都是為了這個家好。
一邊收好桌子,菘藍若有其事的點點頭。
先前跪了那麽久,她的腰早就開始隐隐作痛,本來已經好了不少,但寧栖覺得這下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還好她不是個男人,不然這要是有個什麽後遺症可怎麽辦。
那天她就不該多這嘴。
但是誰知道一個皇帝會形單影只的到處跑,還跑去難民堆聽人講故事,就不怕刺客行刺?
想到那筆不翼而飛的赈災銀,她心情愈發沉重了起來。
既然她爹不肯說,可見裏面絕對有不可告人的東西,并非她不信對方,只是茲事體大,那麽大的一筆赈災銀不可能不翼而飛,如果能拿到賬本,裏面多多少少必定記載了些蛛絲馬跡,到了這一步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沐浴後早早歇下,次日一大早周管家便來叫人,發現外面天才微微亮,寧栖只能趕緊的梳洗出門。
現在賣笑也得起早貪黑。
本以為她爹也在一起,然而出了府門卻發現只有她一人。
“爹爹呢?”她站在馬車前掃視一圈。
周管家低下頭,一臉嚴肅,“昨夜三更時分東邊的河堤又踏了,老爺連夜就帶人趕了過去,至于其他老奴也所知不多。”
聞言,寧栖眼神一變,只覺得腦袋陣陣發疼,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不知昨夜下了多久的雨,直到天都亮了地面依舊滿是坑坑窪窪的積水,平日人流湧動的街市并無看到幾人,就連擺攤的小販也所剩無幾。
馬車搖搖晃晃行了兩刻鐘才出了城,這時寧栖第一次靠近那些被淹沒的村莊,雖然附近搭建了臨時茅屋,但誰也不知大水會漲到幾分。
整條河堤附近都是修繕的官兵,百姓們早已被撤離,依稀還能看到劉知府幾人格外賣力的在幫忙,渾身全是泥垢,任人看了都得誇贊一句好官。
并未看到她爹的蹤跡,寧栖剛想回馬車等等,卻不經意間看到河堤遠方行來一條浩長的人群,縱然看不太仔細,但卻猜的到是何人。
劉知府等人的行為也瞬間有了解釋。
馬車停在大樹下,女子一襲湖碧煙紗散花裙纖腰楚楚,青絲如瀑,螓首蛾眉玉質天成,宛若混亂中一抹別樣亮色,只一眼便叫人難以移目。
衆人不由再次感嘆這寧懷元的好福氣,竟然有個這麽貌美無雙的女兒。
周太尉忽然上前一步,躬身道:“修繕河堤一事有各位大人監管,此地嘈雜不堪,免得擾了聖上清淨,皇上不如與寧姑娘前往蘇州別處景色轉轉?”
“是呀是呀,這蘇州的風景人情也是一大亮色,更何況有寧姑娘相伴,更是錦上添花!”其他人連忙附和起來。
一群人畏畏縮縮的跟在後頭,一顆心七上八下就沒有放下來過。
“百姓們流離失所,你們卻讓皇上尋歡作樂,也不知意欲何為!”心直口快的張統領粗眉一皺。
霎那間,衆人也是臉色一變,被噎的支支吾吾。
繹風咳嗽幾聲沒有說話,只是用餘光瞥了某個大老粗一眼。
“張統領這是什麽話,下官們也是為了皇上安危着想,這河堤本就不穩固,若是皇上有個好歹你負責的起嗎?”周太尉義正言辭的道。
其他人也是連連點頭,一邊又去偷看皇上臉色,然而後者并未又何反應,好似什麽也未聽見,視線始終落在河畔上。
“你——”張進氣的幹脆扭過頭不說話。
他才不屑與這種溜須拍馬之輩為伍!
那揚州刺史忽然上前道:“萬華寺收留了不少難民,皇上可要去看看?”
掃過身後一群唯唯諾諾的人,蕭辭并未多言,腳下到底是換了方向。
衆人徹底松了口氣,皇上若再不走,這裏沒事也變有事了。
周太尉連忙走向寧栖,面上還洋溢着客氣的笑容,不知說了幾句什麽,女子也跟着上了馬車。
儀駕浩浩蕩蕩往萬華寺方向前去,禦林軍時刻嚴陣以待,倒是周太尉騎着馬慢慢靠近一身黑色勁裝的男子。
“我說你可莫耍我,我怎麽覺着皇上對這寧太守之女并無興趣。”他一臉猶疑。
繹風騎着馬不急不緩跟在銮駕後面,聞言只是沖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張進是個大粗,怎麽你也如此不懂?”
聞言,周太尉一時間也急了,皇上那個樣子如何能看出什麽。
繹風湊過腦袋壓低聲音,“這等好事旁人我可不告訴,不信咱們可以打個賭,不多不少就十萬兩怎麽樣?”
四目相對,周太尉嗤笑一聲連連驅馬往前走,他又不是傻子,這繹風長年跟在皇上身邊必定比他更懂聖意,且先看看再說。
萬華寺在城東,山腳下還需行九十九個臺階才能入寺,等馬車停在山腳下後,寧栖望着那長長的階梯愣了好半會神。
“聽聞這萬華寺頗為靈驗,不亞于京中的金安寺,此次恰好祈求一番風調雨順,望水患早早褪去。”周太尉笑道。
張進時刻護在後面,聞言卻是冷眼一瞥:“百姓愚鈍,怎麽周太尉也這般愚昧,求佛若是有用,這世間豈不是人人都去當和尚了。”
聞言,其他人都是眉頭一皺,似乎沒想到這張統領這般不給面子。
“佛在人心間,是用約束自身,寄托美好事物的期盼,張大人這話未免有失偏頗。”
清脆柔和的女聲緩緩響起,衆人聞聲望向不遠處的女子,一邊笑着附和點頭,“寧姑娘言之有理。”
張進粗眉一皺,突然冷哼了起來,“既然求佛可以擺平水患,那要差兵又有何用?”
繹風突然咳嗽一聲,默默的跟在他們皇上身側。
寧栖淡淡一笑,“有沒有用并非小女子一人之言,歷朝歷代無論大小節日宮中都曾祭拜上天祈求來年風調雨順,難道張大人的意思是先祖皆是愚鈍不堪之輩?”
聞言,張進猛地一噎,一張臉漲的面紅耳赤。
“天災自古有,父親與各位大人歷經數年水患,自有一套應對方法,張大人再多慮也是急不得的。”她淡淡道。
其他人顯然沒想到這古板不懂變通的寧懷元還有個聰明伶俐的女兒,也不知哪來的福分。
若是能給他們做兒媳婦那是極好不過的事。
行了九十九個臺階,萬華寺的大門才映入眼簾,寧栖故作淡定的跟在最後頭,實則腰疼的幾乎要站不穩,只能扶着牆邊歇了會。
記得那時對方還向她問萬華寺的路,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哪裏都有流民,為何又要來這?
許是近日來拜佛的人格外多,寺廟裏傳來陣陣濃郁的香火味,随着禦林軍将人群隔開,百姓們紛紛擠在角落伸頭縮腦,卻只能看到一把把閃着光的□□。
“那麽多村民食不果腹,這裏竟然還如此富麗堂皇!”張進低哼了聲。
邁入寺廟,蕭辭餘光一掃,“這張嘴若是不要了便縫上。”
後面的人忍住沒有笑出聲,唯有張進低着頭不敢再多言,連眼珠子也不敢亂轉。
外寺的角落卷縮着不少難民,等看到浩浩蕩蕩的來人都畏懼的跪倒在地,不多時一群素衣和尚慢慢走出,為首身着袈裟的主持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
“老衲未能遠迎,還望聖上恕罪。”
周太尉客氣的笑道:“主持不必拘禮,近日許多難民流離失所,聽聞主持這收留了許多流民,所以皇上才會過來看看。”
天空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總是這樣連綿不斷,邁入大殿前蕭辭忽然往後看了眼,一抹碧色險些淹沒于人群。
繹風趕緊沖周太尉使個眼色,後者連忙往後面走,不多時就領着女子走了過來,外頭的雨也逐漸加大。
瞧着她那嬌嬌弱弱的模樣,張進不由又嘀咕了起來,“這爬山涉水的就不該帶一個姑娘家。”
守在門口的繹風不禁睨了他眼,“你可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