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到手機充電到可以開機的地步,周折冷靜下來。
馮京京待人友善,不是嚴肅古板的人,順着她說兩句玩笑話,這也沒什麽。
她再去看自己和馮京京的聊天記錄,越看越後悔,不知道自己在馮京京那裏變成了什麽輕浮的形象。
假期結束,周折第二天早上默默去學校。
經過馮家的時候,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低着頭加快腳步。
馮家總是靜悄悄的,今天也不例外。
周折路過院牆外面修剪得十分整齊的一排灌木叢,正想給馮南南打個電話,迎面駛過來一輛豪車。
如果沒有記錯,這是馮南南的爸常用的那輛。
經過她身邊,豪車的後座車窗降下來,裏面露出一張周折熟悉的男人的臉,果然是馮南南和馮京京的爸。
她笑着打招呼:“馮叔叔好。”這位父親在周折看來頗具威嚴,不常出現在她身後的這座房子裏。
今天卻一大早回來,還特地停下來和她打招呼。
周折心裏有點發怵。
馮效堂保養得當,眉眼生得有些女氣,遺傳到兩個女兒那裏,融合得正當好,柔美中透出勃勃英氣,堅韌美麗,像高貴又溫柔的香槟酒。
男人不茍言笑的臉上露出一點笑意,“小折,稍等。”
周折看得出來對方不習慣微笑的臉上此刻的笑意有點勉強,怔了一下。
馮效堂在她的注視下下車,站在她面前,保持着得體的距離。
周折警覺起來。
馮南南極少提起父親和母親,偶爾提起來,會自我調侃說自己和馮京京是沒人管的留守兒童。
馮家爸爸一般不露面,一露面,必然是馮南南犯事了。馮京京事事盡善盡美,是驚動不了他的。
那麽只有一種可能。
“琴行的事情我聽說了。”馮效堂開門見山地說道。
周折仰臉望着這個挺拔的中年男人,結結巴巴地說:“馮叔叔您、您想別多想,南南在這件事上是被動的,對方帶着很多人去找茬,所以才起了點糾紛,南南已經很好地解決了不是嗎。”
馮效堂對此不置可否,專注地看着她,“南南的事情等下我會回去找她。我是想代替南南跟你說聲對不起,不管是誰主動惹的麻煩,都讓你無辜受牽連,受到了傷害。”
周折連忙搖頭:“我沒事了馮叔叔,我真的沒多大事!我和南南是最好的朋友,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點也不無辜!”
馮效堂看着眼前這個孩子信誓旦旦到有些天真的表情,決定不再和她多聊,又擠出一點笑意,“耽誤你去上課的時間了,這樣吧,你坐我的車去學校。”
周折又是一陣搖頭:“不用不用,馮叔叔您既然要回家就快些上車吧,我時間還來得及,打車去學校就行。”
她怕馮效堂繼續和她說些不好應對的話,一邊沖他揮手告別,一邊迅速繞開車子,小跑着離開。
等轉過彎,再也看不到對方身影,她匆忙低頭給馮南南打電話,過了十幾秒,馮南南總是不接。
她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給馮南南發短信:【一級警備!剛才在你家附近遇到你爸了,他知道琴行的事情了!】
剛發過去,就從樹後面竄出來一道人影,猛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周折吓了一跳,瞧見是馮南南,“你怎麽在這兒呀?”
馮南南朝後面鬼鬼祟祟地張望一會兒,問:“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我爸的車往我家裏開過去?”
周折把剛發出去的短信展示給她看,“你今天出門這麽早,就是為了躲你爸爸?”
馮南南看完短信,驚呼:“完了他果然知道了。”
周折和她一起往學校的方向走,距離早自習時間還早,住得又近,走過去來得及,方便馮南南有更多的時間和周折吐苦水。
周折說:“要不你讓你妹求求情?我清官難斷家務事,剛才……”
“不是我說周折,”馮南南一臉被噎住的表情望着她,“你這語文到底是怎麽學的呀,那句話是這麽用的嗎,你真該求我妹幫你補補習了,這是你這麽些年來做的最劃算的決定。”
周折吸了口剛買的豆漿,撓頭,“那我改成‘人微言輕’沒毛病了吧,就我剛才,在你爸面前拍着胸脯保證不關你的事,結果你爸不聽我說呀。”
“我懂,姐妹你是愛我的,你盡力了。這個星期我得找個酒店躲一躲,馮效堂找不到我,時間一長,大概也就顧不上了。”
周折指出問題所在:“話是這麽說,但是你這回沒有錢玩兒離家出走了呀。”
說完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片刻後,兩人又不約而同地同時長嘆一口氣。
馮家家庭關系僵硬,周折說什麽也是個外人,不方便摻和得太多,這一點從馮效堂對她的态度也看的出來。馮南南也沒指望過家裏那點破事能得到解決,通常也就是遇事說事,從不往深處提。
另一條岔路口,費巾踩着輛半舊的山地車靠近過來,放慢速度,悠哉游哉地問:“你們倆幹嘛呢,玩兒什麽嘆氣二重奏,出櫃失敗了?”
話音剛落,前車輪就被周折和馮南南從同一個方向踹過來。
費巾“嗷嗷”叫了兩聲,車頭一晃,往路邊花坪護欄上撞了一下。
他悻悻地下車,陪着心情不好的兩位大佬走路,順便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車輪,埋怨道:“你倆怎麽回事呢,也不多使點勁,給我踹報廢了就能換新了呀!你們不知道我磨了我爹多久了!”
同桌腦回路不太正常,周折是非常清楚的。
“現在是多事之秋,勸你謹言慎行。”她瞄了一眼馮南南的表情,真誠提醒她的同桌。
費巾很造作地做了個豎起大拇指的動作,龇牙笑:“這回厲害了周老板,一句話用了兩個成語,這水準下回記得用在寫歌詞的時候。”
馮南南總之是和他不對付,哼了一聲,“用在語文考試寫作文上不好嗎?”
“好好好,南姐您開口發話,那必須是金科玉律呀!”
他也知道馮南南心情不美妙的時候不能惹火,惹火了馮南南,周折就會見色忘友一心幫着馮南南,那麽他就沒辦法靠着抱周折大腿去接近女神周先了。
邏輯就是這麽的清晰。
費巾指着校門口最火爆的那家生煎,說要請兩人吃。
馮南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周折再一次指出問題所在:“你的錢還是我借的,借我的錢,請我吃東西,這樣合适?”
現在大家都有點囊中羞澀,捉襟見肘的事情也不好意思總揪着不放。
于是決定聊點高雅的東西。
馮南南報了幾個相熟的琴行或者地下樂隊的名字,試圖從裏面挑選出功能合适又能暫時免費借用的排練室,重整旗鼓,繼續他們樂隊的排練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