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馮京京話是這麽說, 但見到周折不自在的樣子,還是回房間找了身衣服給她換上。

兩人身形相仿, 周折穿上馮京京的衣服十分合身,只是兩人穿衣風格有些差異,周折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越看越覺得奇怪。

她埋頭貪婪地深吸一口氣, 感受着衣服上屬于馮京京的氣息,聞着聞着, 耳根就有些發燙。

馮京京站在廚房打量着周折煮出來的那鍋又紅又黑的水, 還沒湊近去聞,就被那濃郁辛辣的氣味折磨得皺起了眉。

看起來的确很難喝的樣子。

她忽然覺得自己剛才貌似空口說大話了。

周折出現在她身後,正碰上她一臉嫌惡地瞪着那鍋姜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聞起來是不是很想喝的樣子?”

馮京京聽出來她在有意說反話,只是自己剛才已經誇下海口,現在改口等于打自己的臉,便忍着那刺鼻的氣味睜眼說瞎話:“看起來很好喝。”

周折身上穿着她的淺色薄毛衣, 襯得皮膚奶白細嫩,擡眼笑道:“那我們喝吧, 喝完去刷題。”

馮京京只好盛了一碗, 屏住呼吸端了出去。

周折總覺得她是想要偷偷把那碗湯倒掉,于是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馮京京把自己蜷成一團坐在沙發上,神情凝重地盯着面前碗裏的東西看了良久,然後深吸一口氣,捏住鼻子, 迅速湊到碗口抿了一口。

而後神色大變,一張小臉皺作一團。

周折想笑,但又覺得有點不道德,走到她身邊坐下來,“真的有這麽難喝嗎?”

馮京京轉着黑亮的眼珠朝她看過來,滿臉寫着委屈:“我寧願生病了喝藥。”

周折神情嚴肅地搖頭,條件反射一般地在她嘴角輕捏了一下,“這種不好的話不能亂講。”

她是從家裏老人家那裏染上的習氣,潛意識裏對這種預言預兆之類的事情總有點敬畏感,最怕一語成谶。

馮京京放下碗,道:“你還挺迷信的。”

周折很虔誠地合掌拜了拜空氣:“阿彌陀佛上帝保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馮京京說:“現在我又覺得你的信仰好像有點不純粹。”

周折端起馮京京喝了一口的碗,“只要能顯靈,我都信。”她舀起一勺湯往馮京京嘴邊送,半哄半騙地說,“來吧,快喝下去,再不喝就涼了。剛開始覺得不好喝是正常的,喝着喝着味道就變好了。”

馮京京張嘴喝下去,眉頭緊擰着,依舊沒有體會到所謂的好喝。

“不比藥好喝到哪兒去。”她評價道。

周折繼續喂她:“但喝這個比喝藥強,來吧再喝一口。”

馮京京現在腦袋暈乎乎的,但又不像是在熱水裏泡久了的感覺,越看近處的周折,心裏越是親近和歡喜,傲嬌幼稚的一面随之暴露出來。

她偏過臉去,說:“你先哄哄我吧,我心裏甜了,喝什麽都甜。”

周折差點手一抖将碗裏的東西全灑出去,搜腸刮肚地擠出來幾句誇人的話:“你就是個天使,你的皮膚像絲綢一樣光滑,眼睛像落進了星星般閃亮,那個,聲音像百靈鳥一樣婉轉動聽!”

馮京京說:“你是在背課文嗎?”

周折難為情地笑:“被你看出來了呀?”她可以在心裏感嘆贊美對方一遍又一遍,真正等到機會可以說出來,卻發現自己嘴笨得令人無奈。

馮京京不再戲弄,張嘴示意:“啊。”

兩人各自喝了一大碗熱乎乎的姜湯,喝完全身由內而外的暖烘烘。

馮京京眼皮竟然開始打架,嘟囔着想睡覺,擺了擺手就真的回房間睡下了。

周折等在床邊,摸摸她的額頭沒覺得溫度有異常,又守了一會兒,貪婪地望着對方熟睡時的模樣,見時間差不多了,就輕手輕腳地關燈關門,離開了馮家。

外面雨勢已停,風聲漸息,周折身上穿得有點單薄,抱着身子一路往回小跑。

跑了一小段路,又沒忍住回頭望了眼馮京京卧室的窗戶。

她離開時拉上了那裏的窗簾,只留了一盞光線朦胧的小夜燈,從這個位置往窗口看,只能看到一點極黯淡的光從窗簾縫隙透出來。

馮京京的手機被她放在枕頭邊,方便随時聯系別人。

想到這裏周折又有些放心,轉過身去頂着風跑回家。

當天深夜,狂風驟雨再次襲來,周折被驚醒,剛拉開窗簾一角就見幾道閃電橫劈夜空,忽然的光亮照得她眼睛發花。

雷聲陣陣,風雨交加的夜晚,膽小的人的噩夢。

周折仔細地回想馮京京曾經有沒有說過怕打雷閃電之類的話,又打開手機查看一遍,什麽消息都沒有,有着不同于此刻天氣的平靜。

她覺得自己想多了,馮京京只是淋了會兒雨,哪有那麽容易生病,就算是身體虛弱,不是還喝了驅寒的姜湯嘛……

她自我安慰着,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這一睡就是天亮。

醒來的時候,比往常生物鐘喊醒自己的時間竟然早了整整一個小時。

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來電時間是淩晨兩點多,馮京京打過來的。

周折立刻清醒,回撥過去。

沒人接。

這時候她又覺得自己昨晚沒有想太多,馮京京可能真的出了點問題。

迅速穿好衣服,周折跑出門。

院子裏周折的爺爺已經在晨練,見到她往外跑也不覺得有多驚訝,問了一句:“這麽早去哪兒?”

“我去趟朋友家爺爺再見!”

周折的身影比聲音更早地消失在家門口。

住得近的好處就是即便一路狂奔,到馮家也并沒有累到癱軟。

她來到臨近馮京京房間的那條路上,在黯淡的晨色中瞧見窗簾和昨晚離開時比起來并沒有兩樣,縫隙裏仍舊透出微弱的燈光。

打過去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她再次确認淩晨兩點的那條未接來電的确是馮京京打過來的,心中越發着急。

誰會沒事淩晨兩點給人打電話,馮京京又不是喜歡惡作劇的人。

電話沒人接,為什麽不繼續打?

是家裏闖進壞人了所以沒辦法繼續打?還是忽然覺得和她沒那麽親近所以不想繼續打?

說來說去還是怪她睡得太死!

“馮京京?你在嗎?”

周折腦子裏冒出各種猜測,越想越不安,站在牆外的小路上瘋狂沖着窗口喊人。

得不到回應以後,她又輾轉來到馮家門口,開始按門鈴。

按完了門鈴,再次退回那條牆下的小路上朝窗口呼喊。

馮京京就是在這時候拉開了窗簾,來到陽臺上和她遙遙相望。

周折遠遠瞧見她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睡覺時那套衣服,并沒有中途換上睡衣,頭發也有些淩亂地披散在肩頭。

都怪馮家的房子太大,隔得太遠,她看不清馮京京此時的臉色和表情。

馮京京朝她揮了揮手,低頭給她發信息:“門我已經開了,進來吧。”

周折終于推開了不再鎖着的大門,腳下不停地朝房子裏跑去。

周折進房間,一眼看到床腳的地毯上是一個摔碎的杯子,還有流淌了一地的深褐色液體,發出藥汁的苦澀氣味。

馮京京坐在卧室的床上,身上裹着被子,臉色蒼白,看向她的眼神可憐兮兮。

周折看得心中一顫,繞過那堆碎玻璃渣,來到床邊,“你哪裏不舒服?昨晚我睡得太死了,沒有聽到你給我打的電話。”

馮京京開口時聲音有些喑啞:“沒有聽到就好,我半夜難受醒了,暈暈乎乎弄錯了時間,還以為是白天,電話打出去了才想起來是淩晨,所以趕緊挂了。”

“地毯上那杯藥弄灑了,你有沒有劃傷自己?”周折的手連忙伸進被窩裏去,摸索她的手,摸了幾下都是柔軟的身體,晃過神來不敢再放肆,打算把手收回來。

馮京京主動在被窩裏抓住她的手,說:“我沒有劃傷,不過我後來也沒有喝藥,藥聞起來太苦了,我去給自己沖藥粉的時候就在想,我只給這一包藥一次機會,有緣的話它自然會被我喝下去。”

周折懵了一下:“……我怎麽越來越懷疑你是故意摔碎那個杯子的?”

馮京京抿嘴,擠出一點笑意。

周折說:“好了好了,不舒服就別笑了,我現在給你再沖包藥,這次必須要喝下去。”

馮京京很少生病,小病小痛能忍就忍,不能忍的話,寧願打針輸液也不願意吃藥,這個習慣保持多年,現在周折讓她吃藥,她內心照樣有些不情願,并且覺得自己還挺委屈。

受個涼感個冒,小情緒多了不少。

周折總算意識到對方昨天傍晚表現略顯異常的原因,看來那個時候馮京京就有點暈乎了吧。

她給馮京京找來家裏的醫藥箱,翻出體溫計,又找出一床更厚的被子把人裹成一只熊。

忙完這些她宣布道:“現在我去給你拿藥過來,等着我哦。”

說實話,她竟然有點擔心馮京京會因為逃避吃藥翻窗逃跑。

回來的時候,看到對方乖乖縮在被窩裏,嘴裏咬着體溫計,周折緩了一口氣。

“這個是藥丸,這個是藥汁,這個是白開水。”周折一一将帶來的東西在床頭櫃上擺開,堆起笑容來哄她,“我們一樣一樣來,眼睛一閉一争就結束了,一點也不可怕的,乖。”

馮京京蹙了下眉,将體溫計拿給她,商量道:“要不只吞藥丸吧?”

周折摸摸她的頭,把散發着苦澀氣味的藥汁遞到她嘴邊,哄小朋友似的哄:“乖,這個也是要喝的,我每次感冒頭暈一喝就好,你也不想一直這麽難受下去吧?”

馮京京還想掙紮一下,接觸到周折期盼的眼神,話鋒一轉:“喝下去了你會給我獎勵嗎?”

周折想了想說:“誇誇你?”

馮京京搖頭,“不想聽你背課文了。”

周折:“抱抱你?”

馮京京一臉理所應當的驕傲表情,“這算什麽獎勵,我不喝藥,你也會抱抱我啊。”

周折自信心逐漸膨脹,躍躍欲試地問:“那我親你一下?”

馮京京眉開眼笑地接過她手裏的杯子,說:“好啊。”

周折的眼神越發狐疑,要親親才能喝藥,這是什麽奇怪的習慣?那到底是喝藥重要,還是親親重要呢?

帶着疑惑,她轉身去床尾,收拾地上碎掉的玻璃渣和藥汁。

地毯是純絨毛的,幹淨松軟的絨毛裏沾上玻璃碎渣和灑掉的藥汁以後,清理到恢複如初的樣子已經很難,多半只能廢棄。

她将髒掉的地毯卷起來堆在牆角,仔細地清理地板上的玻璃渣,生怕遺落下來的碎玻璃會在某個時刻劃傷住在這裏的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沒有犯蠢,今天只是犯了懶癌。。(抱頭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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