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荏九姓柳,原名為認,排行老九,人稱為“認九”。

後來土匪爹為她請了個教書夫子,荏九識字之後覺得自己不但認識九,還認識八和七,她尋思着自己應當取個顯得有文化點的名字,所以托夫子幫她選了同音的字,改名為荏九。

荏九爹娘一生的夢想就是能有個兒子,但拼了半輩子,生下來九個不帶把的。她頭上八個姐姐——招弟、來弟、想弟、盼弟、望弟、念弟、要弟、求弟——土匪爹娘生到荏九,總算是絕了心思,給她取了個‘認’便就此打住。

荏九的八個姐姐無一例外的瞧不起土匪這個行業,早早的許了人家,嫁到山下的支梁鎮上去了。唯有荏九存了不一樣的心思。她自小便常見自家姐姐跑回來與母親訴苦,生活多艱苦,孩子不好帶,婆婆難伺候……

荏九十分不解,既然如此為何還要這麽巴巴的跑去嫁人呢?自己娶個男人回來,讓他來頭痛這些事不是挺好?

荏九這個想法得到了她爹與娘的一致同意,二老覺得,抱不到兒子,抱女婿也成,抱完女婿興許還有孫子抱抱。山寨也總算有個後人繼承了。

是以,荏九每次下山打劫的時候都存了比其他山賊多一分的心思,她一直琢磨着個自己搶一房“壓寨相公”回來。因為荏九自小見慣了山寨中的糙漢,一直向往着要娶一房容貌精致秀氣的相公,但奈何那樣精致的相公都不大瞧得起荏九這樣粗糙的姑娘,所以每次搶親,她大都心酸的慘敗而歸。以至于她而今雙十年華仍舊待字閨中,并朝着越來越不可能嫁出去的方向前進。

荏九看似不急,實則已經快被逼到饑不可食的地步了。

所以……大概沒有人能理解荏九在看見蛋中男人時的心情,就像那久旱逢甘霖的森林,大片大片的枯木逢春起死回生,登時長成了參天大樹。幾欲沖破荏九的天靈蓋将那男人捉進來緊緊困在茂密的森林間,永遠也走不出去。

荏九确實也遏制不住沖動的如此做了。

她将他拖出山洞,又與大白一起把那個男人艱辛的拖回了自己的閨房中。她望着他,不眠不休的守着。

不日,官府的人到山寨中來探查天降異物一事,荏九摸着男人的臉頰,像黑山老妖一般陰笑着,她吩咐寨子裏的漢子們道:“讓官兵把那個白色的巨蛋拖走吧,別告訴他們這個男人的事情,這個男人……咦嘻嘻嘻,我上定了。”

荏九的心腹土匪甲對此深表憂慮:“九爺,聽說奸屍這個幹活不大健康,損陰德,您看……是不是緩緩?”

荏九只是撫摸着男人的臉淌着綿綿不絕的口水。土匪乙不以為然道:“緩他大爺,不趁屍體新鮮的時候奸了,還要等到他爛了不成?九丫頭你莫怕,老子提着刀在外面給你守着,牛鬼蛇神全給你擋住,你大膽的上,不怕。”他說着将幹瘦的甲提了出去,“走着走着,對付那些官兵去。”

山賊們說他是屍體原因在于這個男人被荏九扛出山洞之後到現在,仍舊渾身冰冷,面色蒼白,呼吸斷絕,脈搏休止,俨然一副死人的模樣。

但不管別人怎麽說,荏九始終覺得這個男人是活着的,比如——男人的眼皮偶爾會輕輕抖動了兩下,就像馬上要睜開,只不過每次但都會歸于平靜。

荏九嘆息着描摹他眉眼的弧度,幻想着他眼睛的模樣。閉着眼都這樣讓她動心,那睜開眼會怎樣呢……

忽然,荏九心底一癢,手賤的強行翻開男人的眼皮,可惜的是只看到了他慘淡的眼白。荏九十分失望,一聲長嘆,直吹得男人眼珠幹澀,霎時紅了眼眶,毫無意識的淚如泉湧。

荏九忙放開了手,心疼的幫他拭去滾滾而下的淚珠,激動道:“原來你也明白我心中的惆悵!你也了解我的迫切!美人啊美人你只是睡顏中的哭泣便能讓我痛得如此心碎!”

在這兩滴不鹹不澀的眼淚之後,荏九越發确定這個男人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歸宿。

又守了三日,男子的症狀仍舊不見好轉。荏九眉頭一日比一日蹙得緊,而山賊們倒是越來越相信這個男子還活着,畢竟七月的天氣,哪有屍體能保存四五天不壞。

荏九的心腹山賊甲又給荏九出了個主意:“九爺,我曾聽民間傳說,真心相愛的人能用親吻喚醒沉睡的彼此。您要不要試試?”

荏九深以為然,屏退了左右,深深凝視着男子的面容,她舔了舔嘴,忽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親吻,是要怎麽個吻法?

她撓了撓頭,覺着如果現在再去問甲似乎會顯得她沒見識了些,她便自己琢磨着,嘟起了嘴輕輕印在男子光潔的額頭上。荏九尋思着這樣的“吻”是否太輕了些?沒有烙下印記,對方怎麽知道她親了他。如此一想,荏九猛的一吸“叭”的一聲,在他的腦門上吸出了個紅彤彤的印記。

荏九甚為得意。

恍惚間她見紅印之中似有銀光一閃,她心下好奇,定睛一看,竟發現一團銀白色的物體慢慢從紅色印記中滲了出來,遇見空氣之後慢慢凝結成塊。像塊碎銀子一般擱在紅印之上。

“奇了奇了,神蛋就是神蛋,人家親熱之後生出孩子來,你竟能生出銀子來。”荏九眯起了眼啧啧稱奇,覺得自己撿到了一個寶,她拾起男子額頭上的碎銀,放在嘴裏咬了咬。

“咦”她皺了皺眉,這貨似乎比銀子還要軟一些,她正奇怪着,尚未來得及将碎銀子吐出,忽然有一個硬物猛的頂上她的下颌骨,将她的下巴頂得往上一擡。

嘴裏那塊碎銀便沒問過她同意的、一股腦的、骨碌碌的滾進了她的喉管,然後……

梗住了喉。

低沉而帶着些許沙啞的男性嗓音在她耳邊響起,說着她聽不懂的語言。

在快被噎死的境況之下,荏九哪有閑工夫去搭理他,她漲得面色青紫急急忙忙想要撲到桌上去找水喝,哪想她剛起身便被人大力摁下,她的後背狠狠的撞在堅硬的床板上,那團東西倒是陰差陽錯的滑過她的喉嚨,慢慢滾了下去。

死裏逃生,荏九大口大口的呼着氣,好一會兒一片昏花的眼睛才将事物看了個清楚。

看見騎在自己身上的這個人,荏九傻傻的怔住。

她的美人醒了,這雙期待已久的眼睛也終于睜開,這雙眼與她想象中一樣漂亮而犀利,卻多了幾分她難以想象的冷漠,他摁着她,就像她平時将魚摁在菜板上一樣的冷漠……

男人壓住了她的腿,單手鉗住了她的雙手,制住了她所有的動作。他手中拿着個黑糊糊又冷冰冰的東西抵在荏九的眉心,嚴肅而戒備。他一張嘴,又說了句她聽不懂的話。

荏九眨巴眨巴眼睛,雖不知道他手中的東西是什麽,但是見如今這形勢也明白那玩意兒可能不會讓自己好過。她立馬堆出了一臉的笑:“美人,你莫誤會,且聽我慢慢與你解釋。”

男人沒有半分反應,荏九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将前因後果細細交代了一番,末了還不忘征求意見般問了一句:“我不介意你是番邦的人,所以……你願意許我終身麽?”

男人仍舊沉默不語,直到荏九的手臂都被他擰麻了,她才忽然聽見這個男人身體裏突然傳出了個女人的聲音!一如她在山洞中聽見的那般,僵硬而死板。荏九驚得瞠目結舌的望着他:“你……你是把別的女人藏在哪裏的?”

那女聲先說了一堆荏九聽不明白的話,頓了頓,忽然道:“語言取樣完成,數據讀入完畢,語言系統輸入成功。請嘗試。”

“測試。”男人盯着荏九,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兩個字。

“測試完畢,星際外語掌握成功。”

荏九嘴角抽了抽,這個男人在和一個她看不見的女人說話,用她熟悉的音節說出了她完全不明白的話……所以,神蛋孵出來的男人其實腦子是有問題的?

還沒等她感嘆完這個世界的神奇,抵住她額頭的那個東西慢慢轉了方向,對準了桌子上的茶壺,荏九只聽“嘭”的一聲,隔了老遠的茶壺應聲而碎,化成了渣。

荏九震驚的瞪大了眼,默了一會兒,她眼中倏地冒出了精光,隔……隔山打牛!太他媽帥氣了!

她轉過頭,那個黑糊糊的東西又重新比上了荏九的眉心,這下她笑不出來了,因為男人極為冷靜的說道:“不好好回答我,那便是你腦袋的下場。”

“答,一定好好答。”荏九立馬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們這裏的最高行政長官是誰?”

荏九傻眼:“什麽長官?”

男人默了默,似在思索,隔了一會兒,又換了個說法:“讓你們的王來見我。”

荏九想了一會兒,道:“我便是這裏的山寨大王。”

男子點頭:“很好,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放棄所有武力抵抗,協助我。二,死。”

“一。”荏九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選擇,盡管她不知道自己選的到底是什麽。

“很好。”對于荏九的配合,男子表達了高度的贊揚,“你現在需要協助我三件事,一、歸還我的飛行器。二、助我與聯盟軍事空間站取得聯系。三,管、緊、嘴。”

荏九勉強笑了笑道:“最後一個沒問題,但是前面兩個……你能不能用我聽得懂的話和我說?”她頓了頓,萬分委屈,“還有……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下去,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啊!被你騎了這麽久,我臉皮再厚也是有限的,再沒節操也是要貞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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