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紫竹站在正堂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白澤。

白澤穿着一襲銀白色常服,手裏端着一盞茶,并沒有在看她。

紫竹不安地泛着嘀咕,外面都傳言這位大将軍出身草根,平易近人,跟軍士們打成一片,這會兒見了,明明是拒人于千裏之外嘛。

而且将軍這通身的氣度,比相府裏那幾位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尊貴多了。

她此刻終于恍然,難怪相爺成天說府中的公子不成器!

紫竹站得久了,便壯着膽子喊了一聲:“将軍?”

“你跟連山是同鄉?”白澤問。

“嗯。”

“你在相府當差幾年了?”

“我十四歲到的相府,到今年已經四年了。”

“四年……”白澤輕聲念叨着。

紫竹才到相府四年,那就意味着她對那件事并不知情。

不過想了想,白澤還是問了一句:“相府有座莊子在文成縣,你知道嗎?”

這句話一出,紫竹的心頓時狂跳起來。

一方面是喜,大姑娘教她的那番話,竟然不需要她費盡心思去給白澤說,而是白澤直接問了她。另一方面則是驚,大姑娘足不出戶的,怎麽會知道白将軍想知道什麽事呢?

不過她還是強行按捺住心中的波瀾,假裝平靜地回道:“知道,不過那莊子并不是相府的。”

“不是相府的?”白澤有些驚訝。

紫竹點頭:“那是相爺岳丈家的莊子。”

文成縣是沐相和孫氏的老家,孫氏父親孫員外是當地有名的豪紳。孫家祖上做過大官,後來雖然沒後人再□□名,但孫家人善于經營,到孫員外這一代已經良田千傾。孫員外也曾苦讀過,奈何屢試不中,只得将讀書作為愛好。孫家在文成縣是大戶,卻從未為富不仁,相反,孫員外樂善好施,興辦私塾,當初的沐相就是在孫員外這裏拿了盤纏才能進京趕考。

“哦?那相府的人常去嗎?”

“我到相府之後,相府的人就沒再去過,不過我聽說,以前二姑娘沒生病的時候,常跟我們大姑娘一起去避暑,後來二姑娘病了,大姑娘也就沒再去了,畢竟,岳丈老爺是二姑娘的親外公,她都病了,我們大姑娘也沒再去。”

紫竹依着沐靜佳的吩咐,刻意将病字說得重了些。

果然,白澤聽到病字,毫不掩飾地擰了擰眉:“二姑娘的病到底是怎麽得的?”

“我不是家生子,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聽說二姑娘從小就體弱多病的,但從前的精神總還是挺好的,就是十三歲那年落了水,差點都熬不過去。唉,也是紅顏薄命,二姑娘那麽美的人,怎麽偏生就得了那種病!”紫竹一臉的惋惜,卻偷偷瞄着白澤的神情。

白澤面沉如水,沒有說話。

紫竹原想着他會繼續順着自己的話刨根問底,誰曾想就沒了下文。

她本是個膽小的,若是平常她定是打了退堂鼓,可她想着沐靜佳在孫氏面前不顧一切的救命之情,決定舍命報一報這恩情。

“白将軍,您是救國救民的大英雄,有些話本不是我的該說的,可我覺得要是不說,實在是不應當。”一旦開了頭,往後接着說便順了許多,“咱們家的二姑娘,雖然美得跟天仙似的,可她……她是個石女!”

此言一出,紫竹便看到白澤臉色立變,霎時就露出了殺氣。

她腿一軟,不自覺地就跪了下去。

只是那麽一個眼神,就比她在孫氏正院被三堂會審還要可怕十分!

方才還巧舌如簧的她,幾乎立即就要招認是沐靜佳教她說的了。

“孫丫頭,你在這兒胡說八道些什麽?誰讓你跑進來的?”霍連山聽到下人的通傳,從後院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白澤這個表情他見到過無數次,可那都是在戰場上。

每一個被白澤這樣盯上的人,最後都是身首異處,死無全屍。

紫竹到底是他的同鄉,見她惹怒了白澤,只好硬着頭皮出來打岔。

“将軍,她就是個長舌婦,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我……我沒有胡說,”紫竹抖抖索索地繼續說道,“石女的事我是聽說的,我不确定,反正,二姑娘她……她都這麽大了,還沒來葵水呢!”

“不讓你說,你還說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攆出去啊?”霍連山提着拳頭就吓唬她。

紫竹将話說完,這會兒也知道害怕了,急忙低着頭,“我沒胡說八道,我……我就是聽府裏人說的,不過葵水這事應當是真的,石女……我覺得可能是假的吧?”

這句話倒不是沐靜佳教的,而是紫竹知道的實情。

沐萦之葵水未至的事她們關系好的丫鬟間偷偷議論過,石女則是沐靜佳要她一定轉告給霍連山的。

“這些話,我不希望從你的口中再說出來第二次。”白澤緩緩道。

他的語氣并不算重,可落在紫竹的耳朵裏,頓時吓得她心驚膽戰。

“是我太多嘴了,将軍恕罪,以後再不敢說的。”

霍連山見白澤是動了怒,在一旁小聲道:“将軍,她們這些小婦人就愛議是非,見人家大姑娘長得美,就給人家編排出許多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她這一回吧。”

“她是相府送過來的,說是給你,你帶下去吧。”

“送……送給我?”霍連山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可白澤不願多言,霍連山無法,只得先帶着紫竹離開。

一出院門,霍連山便揪着紫竹問:“什麽叫把你送給我?”

紫竹驚魂未定,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問我什麽?”

“我問你來這裏幹什麽?”霍連山沒好氣的說。

“幹什麽?他們知道你在花園裏調戲我,就把我送給你。”紫竹漸漸緩過勁來,又變成一個嬌橫的模樣,“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呗?”

霍連山一看她的眼神,就覺得有點頭皮發麻。

“既然相府把你放出來,要不我給你些銀子,你回老家去吧。”

“回不了,相爺把我送過來的時候,可沒給我賣身契。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回相府就是被打死!”這話是實話,孫氏巴不得把她打死兩回。如今她的生路,就只有霍連山這一條了。

“有這麽嚴重嗎?”

紫竹嘆了口氣。

霍連山是個糙漢,哪裏懂得後宅的事情。丫鬟們別說勾引外男,便是想多跟公子說句話,那也是沒命的事。

“連山哥哥,你要是肯要我的身子,我就好好伺候你,你要是不肯要,我給你當丫鬟洗衣服洗腳都行!”

“大白天的又說這些事,我看你真該被打死!”霍連山梗着脖子罵她一句,徑直就進了屋子。

紫竹不死心的追上去,“當初村裏那麽多人喜歡我,難道你就不想跟我睡?”

“去去去,你想留就留,就別來我這屋,那旁邊屋子空着,你自己住吧。”

見霍連山松了口,紫竹心頭的大石終于落了地。

她口口聲聲叫霍連山要了她,其實她心裏也在敲邊鼓。

正高興着,霍連山悠悠道:“對了,你往後要想住在這裏,千萬別在将軍面前說他夫人的壞話。”

紫竹下意識地脫口問道:“為什麽?”

“将軍想了他的夫人很多年,那是他擺在心尖尖上的人,你現在還活着,那是将軍給了我一點薄面,但你要有下一回,我可保不住你了。”

這話一出,紫竹只覺得脖子上涼幽幽的,霎時又回想起白澤那可怕的眼神,冷不定地打個寒戰。

“不了,我現在已經很後悔了,下一次天王老子叫我說我也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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