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夫人到了?不是說算着日子還有半月嗎?怎麽這樣快?”

沐萦之大吃一驚。今日她才吩咐白福給西路的三進院子安排人手,恐怕這時候還沒安排出來。

這一來,真是措手不及。

白澤沒有馬上回答,放下碗筷站起了身:“我出去看看。”

“好。”沐萦之現在穿得随意,不好馬上跟出去。

等白澤跟白福一起出了思慕齋,她立即命夏岚和冬雪為自己更衣,又命春晴去庫房裏找幾件見面禮。将軍府原有的東西還沒有清點好,先從她的嫁妝裏挑。

“夫人,夜都這麽深了還要上妝嗎?”

沐萦之沒有答話,而是看了冬雪一眼,冬雪低下頭,吐吐舌頭,“夫人別生氣,我就是随便說說。”

夫人是第一次見婆家人,雖說天色已經很晚了,可哪有婆婆來了,媳婦在屋裏躺着的道理?

她瞧了瞧夏岚,一直專心致志地給沐萦之梳頭,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經歷了白馬寺那一次的事,夏岚真像轉了性兒似的,話也不怎麽說。

“衣服和妝容,都端莊大氣些。”

既是見婆婆,美不美是其次,穩重是擺在第一位的。

當下夏岚就給沐萦之梳了墜馬髻,插了一支赤金點翠花簪,既富貴,又簡單,另穿了盤金彩繡的衣裙在身上。

前世楊氏總在暗地裏說她穿得喪氣,罵她掃把星。話雖難聽,但多多少少也透着些婆婆的心思。

既是新婦,當然更得喜氣些。

沐萦之看着鏡中那個金光閃閃、彩繡輝煌的自己,都有些認不出了。

不過,穿着這麽些大金大紅在身上,似乎真的比平日裏瞧着要歡喜一些。

“夫人,給老夫人和兩位姑小姐的見面禮都備好了。”

沐萦之略看了下,滿意地點了點頭,喝了幾杯濃茶提神,又囑咐春晴往西路三進院子看看,該準備的東西早點準備,以備白澤家人使用。

安排好了一切,這才上了步攆往明心堂那邊去。

還沒走到明心堂,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大哭的聲音。

轎夫擡着沐萦之進了院子,這才看見白澤站在明心堂的正中,一個穿着紅綢衣裳的婦人抱着他哭得正傷心,那婦人身後,站着三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旁邊的太師椅上,倚坐着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

“夫人,您過來了。”站在門口的白福最先看到沐萦之,一見到她,立馬高聲通傳起來。

他的嗓門不小,這一喊,明心堂裏邊的人都望了出來,連那哭泣的婦人都轉過了頭。

沐萦之原想悄悄進去,這麽一來,只能在衆人的注視下,扶着冬雪的手下了步攆。

“将軍。”沐萦之走到白澤身邊。

白澤扶着那臉上還挂着淚的婦人,溫和道:“娘,這是我的妻子,萦萦。”

沐萦之愣了一下。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白澤叫她“萦萦”。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字從白澤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仿佛微微帶着一點顫抖。

她望着白澤,他的神情一如從前一般沉着淡然。

剛才,或許是她聽錯了,只是喚個名字,白澤又怎麽會緊張?

“萦萦?”那婦人看看白澤,又看看沐萦之,試探着喊了一聲。

她說話帶着鄉音,這一聲“萦萦”帶着濃濃的鼻音,聽起來格外親切。

沐萦之這才将注意力從白澤的身上轉到婦人身上。

婦人的年紀看着四十出頭,五官看着很是端正,只是常年在鄉下住着缺少保養,皮膚看起來粗糙幹粝,仿佛用手一撮,能搓下來一點白皮。她身上穿着一件紅色杭綢袍子,看起來與她通身的氣度毫不搭調。

昨日成婚的時候,皇帝除了給沐萦之一道诰命之外,還給了白澤的娘親一道诰命。

聽着白澤這一聲“娘”,沐萦之便知道,眼前這個婦人,正是白澤的母親,白秀英。

白秀英是白家的童養媳,自幼就生在白家,公婆和相公相繼過世後,她一個人獨力支撐,将年幼的小叔和三個嗷嗷待哺的娃娃慢慢養大。

沐萦之對她,心裏是有些敬佩的。

“兒媳拜見母親。”沐萦之依着規矩,向白秀英行了大禮。

“快起來快起來,”白秀英忙伸手扶起沐萦之,聲音壓低了幾分,“我聽那幾個當官的說,你是丞相的女兒?”

白秀英一行人是奉聖旨入京的,一路有幾個從九品的官吏陪着,她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杭綢衣裳,就是快進京的時候,這幾個人給她買的。

“回母親的話,我爹是當朝左相。”

白秀英問:“那你爹是幾品?”

沐萦之沒想到這白秀英說話這樣直接,正要回話,白澤道:“娘,今兒都這麽晚了,您要有話,改日慢慢說。”

“不問就不問。”白秀英看起來很聽白澤的話,臉上雖不滿,嘴裏咕哝了一句,但終究依着白澤的意思沒有再追問這些。

她從手腕子取下來一個镯子:“萦萦啊,這個镯子可是我們白家祖傳的寶貝,我從前也是我婆婆給我的,新進門的媳婦戴上這個,可保咱們白家人人福壽安康。”

那是一支銀镯子,分量倒是挺足的,只是戴的年歲有些久了,镯子上刻着的花紋和字都磨得快看不清了。

“多謝母親,兒媳一定好身保管。”

沐萦之說着,将手腕上原來的紅珊瑚手串摘下來,将白秀英給的銀镯子戴上。

白秀英拉着沐萦之的手感慨道:“瞧這手腕子,又細又白的,戴這镯子比我戴着好看多了。”

沐萦之正待要說點什麽,又聽得白秀英說了一句:“不過這手也太細了些,怕是什麽活兒都幹不了。”

沐萦之的眉梢輕輕一挑,什麽都沒說,看向白澤:“将軍,不知其他幾位該如何稱呼?”

“大哥,這就是你新娶的嫂子嗎?”見沐萦之問起了自己,白秀英身後那兩個豆蔻少女也圍了上來,将沐萦之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滿是崇敬。其中一個還忍不住伸手扯了扯沐萦之的衣袖。

“嫂子這衣裳是什麽料子做的,怎麽看着比娘身上那件還好。”

“兩位若是喜歡,明日我叫裁縫過來,給你們也做一身。”

“真的?”兩個少女一起歡欣起來。

“行了行了,在家裏沒衣裳給你們穿麽?瞧你們倆那點出息,一來就讓你嫂子看笑話!”白秀英呵斥一聲,将兩個少女拉回到自己身後。

兩個少女顯然不服氣白秀英的話,“人家給你一件新衣裳你還不是馬上就穿上了嗎?”

這是說的白秀英身上那件大紅袍子。

白秀英鬧了個大紅臉,急道:“人家給了衣裳,我要是不穿,那不是不給人家臉面嗎?那可是官場上的人,得罪人家,人家一不痛快,往後都往你哥身上招呼!”

說了一大串,白秀英忽而又笑道:“不過現在咱們有丞相親家,那些個小魚小蝦的也無所謂了。”

沐萦之進門之前,對婆婆這個詞是有點發憷的,但見白秀英一通言語,着實忍不住想笑。

白澤看着她的笑意,眉眼間俱是笑,側身看向沐萦之:“這是我的兩個妹妹,白玲,白珍。”

白玲比白珍大一歲半,相貌算得上中上,尤其一雙眼睛生得很有靈氣,只是有點黑。白珍就是剛才伸手拉沐萦之袖子的那個,她長得白,但是又有點胖,撐得身上那件衣裳滿滿當當的,沒有一絲松懈。

雖然容貌不出衆,但兩個姑娘看着都是好性兒的姑娘。

白玲白珍見過之後,一直倚在太師椅上的漢子也走了過來。

“這是我的二叔,白永旺,二叔只比我大五歲,我們倆從小一塊玩的。”

“那是,小時候白澤可沒這麽壯,他在外面被人欺負的時候,都是我出去替他出頭。”白永旺說着就笑了起來,看着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

沐萦之盈盈一拜:“二叔。”

“別拜了別拜了,都是自己人,拜來拜去多麻煩。”

當下沐萦之便都見過了白澤的四位家人,然而明心堂中,還有一個人,期期艾艾地看着白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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