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公……公狗腰?

說好的北疆戰事呢,怎麽議到腰上面來了。

該怎麽回答,自誇一把腰身?白澤沉沉看向皇帝。

這天是沒法聊了。

皇帝看懂了他的眼神,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裏又沒有別人,你就不能陪朕好好說會兒話嗎?”

“臣遵旨。”

“你呀!”

皇帝無奈地搖了搖頭,喝了一會兒茶,自覺得腰好了許多,扶着腰站了起來,原地活動了一下。

“陛下,好些了嗎?”

“嗯,還有點酸,但動起來沒剛才那麽疼了。”

那應當傷得不重。

白澤起身,伸手去扶他,皇帝卻擺擺手:“朕沒那麽嬌弱,走,咱們去假山上面坐坐。”

涼亭外有一座假山,沿着一條木頭棧道可以走到山頂。皇帝果真沒有大礙,不多時就走到了頂上。

上面搭着一個古樸的涼棚,裏面擺着一張幾案,旁邊是兩個厚實的蒲團。

“來,坐。”皇帝說着,扶着白澤的胳膊坐了下去。

白澤待他坐穩,方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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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上前布好茶水和茶點,默默退了下去。

“喏,你看,那邊就是翡翠園!”皇帝說着,指了指遠處。

白澤順着他的手勢看過去,便見幾排綠瓦紅牆的宮殿圍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另有小溪在殿宇之間曲曲折折的穿梭,隐隐約約可以看見有一群人在溪邊駐足,個個都是衣飾鮮豔,應當就是皇後與沐萦之一行。

皇帝側身,看着白澤深深望着那邊,嘴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朕一直怕你會怪朕,看到你這模樣朕倒安心了。”

聽到這話,白澤收回目光,“陛下何出此言?”

“當初金殿賜婚,你說你已有意中人,還是逼着你娶了萦萦,朕……”皇帝言語未盡,聲音便沉了下去。

白澤的聲音铿锵有力:“陛下為臣賜婚,是臣畢生的恩人。”

皇帝複擡頭,望着他,緩緩一笑:“朕看得出來,你很疼萦萦。”

“萦萦是臣的妻子,臣自是疼她愛她。”

看着白澤一本正經的回答,皇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當初你在金殿說你有意中人,朕看你還挺堅決的嘛,這麽快就……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白澤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沒有說話。

皇帝自顧自地說,“朕其實一直有點好奇,你的意中人到底是什麽樣的?能讓你有膽色拒婚?”

“她當然是極好的。”白澤微微笑道。

皇帝頓時來了興致:“讓朕猜一猜你的意中人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你常年在北疆,莫不是一個豪爽的北疆女子?”

“不是。”

“你從軍甚早,莫非你一直記挂着小青梅?”

“是我一廂情願罷了,算不得青梅。”

“你一廂情願?”皇帝大吃一驚,往後稍退了一點,将白澤上下打量一番,“就你這身材,你這相貌,人家看不上你?”

白澤自嘲似的笑笑,“不是看不上,是我從來就沒入過她的眼。”

皇帝一臉的難以置信,像看怪物一樣看着白澤:“朕真想見識見識,你這位意中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白澤只是笑,沒有言語。

“你倒是跟朕說說呀,你的小青梅,是你們村裏的漂亮姑娘嗎?”皇帝催問道。

白澤遙望着翡翠園,目光飄得很遠。

“我小時候生過一場重病,娘為了給我治病,賣掉了家裏的田地。後來我病好了,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家裏的營生越發的艱難,全靠我跟二叔進山打獵。有一次我們去鎮上賣皮貨的時候,老板說他要送一批貨去遠方,看我人高馬大的,想請我跟着一起去跑貨,來回要兩個月,包吃住,回來可淨得三兩銀子,随行還有一個镖局的師父,路上若勤快,還能學些拳腳功夫。我馬上就答應了。”

“難道這镖局師父是個女師父?”皇帝好奇的問。

白澤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繼續講下去:“我們一路護送着貨物到了文成縣……”

皇帝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道:“文成縣?朕好像聽說過這個地方。”見白澤停了下來,又道:“朕不打岔了,你趕緊說下去。”

“縣裏有個富戶,我們就把一車子上等皮貨送去他們府上,那家老爺為人極好,還給安排的屋子讓我們住下。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規矩,頭一次到這樣的大戶人家府上,未免有些好奇,吃過飯就一個人在府裏轉悠起來。那府邸極大,走着走着便忘了路,正不知道該怎麽辦時,忽然聽到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喊你的名字?”

“是的,她的聲音很好聽,像黃莺一般,聽到她喊我的名字,我立馬就站住了,四下打望之後,聽到聲音是從一個小院裏傳出來的,院門關着,我悄悄走到院門口,把門推開了一條縫隙。”

“就看到了一位絕代佳人?”

白澤抿唇一笑,“就看到一個精神矍铄的老人和一個絕代小佳人站住院子裏。他們面前擺着一塊大臺子,上面鋪着宣紙,已經畫了許多張。我聽到那老人在讓少女猜他畫的是什麽。少女說是白澤。”

“原來如此,”皇帝聽得這故事,突然覺得有些扼腕嘆息,如此故事,若是成了,實在是一段佳話啊。

正所謂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皇帝一邊感慨着,一邊又想起毀了這段佳話的,正是他自己。看着白澤越發柔軟的目光,他突然意識到,不能再繼續問下去了,否則便是打自己的臉。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終歸是有緣無分。正所謂良緣天成,你娶萦萦,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

“陛下所言甚是。”

“來,不說這個了,嘗嘗這福建白茶。”

白澤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他遙望着翡翠園中影影綽綽的身影,思緒卻仍在遙遠的文成縣。

花紅柳綠的小院子,老人捧着宣紙,笑眯眯地看着少女:“方才畫了那麽多神獸,你都認不出來,怎麽畫了一只白澤,你就認出來了。”

“山海經裏的神獸,我最喜歡的就是白澤。”

“為什麽?”

少女盈盈一笑,昂首道:“黃帝巡于東海,白澤出,達知萬物之精,以戒子民,為隊災害。”

“那別的神獸也有祥瑞之意,為什麽偏偏就是白澤呢?”

“白澤居于昆侖之巅,聖人出,方奉書而至。它通曉萬物,什麽都知道,所以我佩服得緊。”

“這麽喜歡,那我讓你外婆給你做個白澤枕。”老人說着,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額頭,滿心滿眼都是疼愛,“我的小孫女,跟白澤一樣,也什麽都知道。”

“哼,外公,你又取笑我。”

“難道不是嗎?”老人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慈祥和藹。

少女的臉上揚起驕矜,臉頰微微泛紅:“若我什麽都知道,那白澤應該從昆侖山上下來,捧着書來找我。”

“哈哈哈,會的,我的小孫女就是小聖人,白澤一定會來找你。”

少女被老人的話逗笑了,捂着嘴道:“外公,你總這麽說,旁人聽到了,一定會笑話我們倆的。”

“我才不怕呢,我的孫女本來就是天下最好看最聰明的姑娘。來,外公再給你畫一幅,讓你來猜。”

一直到最後,他們都沒發現門外有個人呆呆看着他們,直到他們進屋,才黯然離開。

念及往事,白澤忽然有些心潮澎湃。

或許,他該讓萦萦知道,她的白澤,已經從昆侖山上下來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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