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除夕

戚武牽着那個載着蘇淩的騾車慢悠悠地走,一邊指點着周圍的田地,一邊與陳斐說起着往後的村裏的大計,陳斐雖是反感極了這位村夫,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村夫的想法确實有遠見。

想必其中少不了蘇淩的幫忙。

陳斐想起蘇淩臉上的光芒,心內再度黯然。

三天後,是陳斐主動道別的,一個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整日見着那永遠都走不到海市蜃樓,那是必心力交瘁的。

倒是蘇淩看他滿臉的酸楚,有些可憐他,“城裏若是情況不好,這兒也不是沒你的飯的。”

陳斐黯然點頭,蘇淩那眼裏只有對着同類的憐憫而無半分眷戀了,自己若是再待下去不小心露出馬腳來恐怕是要連着這點子同情都沒有了。

“阿淩,我過些日子再來看你,你……你要好好的。”

蘇淩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笑如春花,盛開在這蕭索的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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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漫天的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從天上飄零而落。這個鄉野村莊因着這沸沸揚揚的大雪一夜之間變了臉面,銀裝素裹,別有風致。

蘇淩眼巴巴地瞧着院中的積雪,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院中,阿昌嬉鬧着,快活無比,他少年體熱,全然不怕這寒冬冷雪,在院中已經開始堆起了雪人,将蘇淩看得是好生羨慕。

蘇淩是南方人,從未見過真正的大雪。

記憶中唯一一次看的雪是高中那會兒,難得的這南方的小城市下起了雪,教語文的老教師是個不拘小節的人,眼看着班裏的學生個個心不在焉,一顆心全飛去了那教室外,便全放這群小鬼出去看雪了,不過同時也狡猾地交代了事後得補交看雪心得一篇。但縱然如此,大家還是高高興興地去看雪了,畢竟,這是大部分人第一次看雪,雖然這雪嚴格來說只是雨夾雪,落在地上便化了,可是看着那片片晶瑩的雪花從空中落下,大夥兒心間是充滿着激動與驚嘆的。

如今這異世的鵝毛大雪,更是沖擊着人的文藝細胞,很容易便會在腦中浮上幾句矯情的詩句,比如“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開。”又比如“獨出前門望野田,月明荞麥花如雪。”

蘇淩愈看愈是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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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武忙完了過年的活計,進了卧房,見着蘇淩籠着狐毛大氅站在那窗邊豔羨地看着院中的大雪,心間又是愛又是憐,便走了過去,雙臂從蘇淩身後穿過,将他摟在了懷裏。

蘇淩神思被打擾,微微一愣,便聞到那股熟悉的氣息,心下有着滿滿的踏實感,轉過身,摟住了戚武的脖子,有些撒嬌,“阿武,讓我,讓我去院中走走吧。”

戚武親了親那美麗軟嫩的臉蛋,“知道你想去院中,可如今這肚中的小崽子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出來了,再說,你這身子怕涼,這雪還大着呢,要不,等明兒雪一停,俺帶你去走走?”

蘇淩嘟着嘴嘆了一口氣,腹中的胎兒應景地動了一動,如今這胎動愈發的頻繁了,若是按照女子十月懷胎,便是在這半個月便要發動了,戚武打算的周全,已經去鎮上請了穩婆,給足了銀兩,說是随時待命,蘇淩是個雙兒,雖能生孕,但無法哺乳,恰巧村裏前些日子誕了兩胎,那兩戶受過戚武接濟的,都将這奶娃的活兒攬到了自己身上。

萬事俱備,倒是蘇淩被那莽漢整日按在被窩裏輕薄,天天說一些“俺就不信囡囡能生娃卻不能奶孩子,俺得好好哚一哚,看看能不能給俺娃子吸點奶出來”之類的渾話。

眼見着蘇淩的嘴巴嘟的都能挂二兩東西了,戚武連忙移開話題,“堂屋裏的香案都擺好了,大年三十,該給俺老戚家的祖宗們吃點香火了。”

蘇淩點點頭,那戚武便牽了他的手,步入堂屋。

堂屋內已經擺上了祭品,肥雞肥鴨素面等貼了紅紙,供着祖先們的享用,屋內缭繞着食物與香燭的氣息。

戚武走過去将一旁的香點了數根,分了點給蘇淩,将一旁的團蒲拍了,拉着蘇淩小心跪下了,“老戚家祖先在上,戚武攜媳婦給衆位祖先敬禮了,願衆位祖先能夠護着咱戚家平平安安,護得阿淩平安誕下戚家孩兒,護得阿文阿德在京順利,護得小弟阿昌聰穎懂事,戚武在這裏給衆位祖先磕頭了。”

當下便磕了三個頭,蘇淩肚子大不方面,只能是稍稍俯首,拜畢,戚武便扶着蘇淩站了起來,将香火于香案上插了,蘇淩也跟着他将香火一并插了。

戚武看着那認真插着香火的蘇淩滿心的愉悅,這小日子着實是太好了。

今年雖二位胞弟沒有陪着一起過年,添了個媳婦,還不賴。

當下親了親蘇淩,牽了他的手,繼續去了廚房給孫大嫂幫忙。

廚房裏香氣四溢,熱氣騰騰,縱然是這下着白皚皚大雪的大年三十,孫大嫂還是滿臉紅光,鼻尖出了微微的汗,一見着二人進來,喜笑顏開,“這豬肚雞一好,便可以上桌了。”

戚武方才自己也手癢,做了一道糖醋裏脊,混在孫大嫂做的盤菜裏頭。

蘇淩想要幫手,卻被孫大嫂與戚武二人雙雙喝止,只能繼續當一只等吃等喝的米蟲。

再過半個時辰左右,菜都齊了,堂屋裏支起了火盆,融融的暖意襲來,酒菜噴香,阿昌早已爬上了桌,立刻拿了一只香鹵鵝腿,自己啊嗚一口便撕下好大一塊肉來,大口嚼着,還不忘一旁滴溜溜地看着他的可期,撕下一小塊肉來喂到可期嘴巴裏。

孫大嫂見了,連忙阻止了,“小祖宗,這可不是可期能吃的。”

阿昌吐了下舌頭,繼續大快朵頤,戚武念着大年三十才沒給他教訓,只無奈搖了搖頭扶了蘇淩上桌。

木色的圓桌上熱氣騰騰,香椒牛肉、魚香脆皮豆腐、山珍土雞湯、香鹵鵝腿、豬肚雞、麻辣兔丁、糖醋裏脊……等等,一桌子流淌着過節的氣氛。

蘇淩如今孕吐反應消失,自是胃口大開,何況這孫大嫂的手藝色香味俱全,他當下夾了一塊糖醋裏脊在嘴裏,下一刻眼睛圓瞪,當場吐了出來,“這,這……”這不是糖醋裏脊,這是怪味裏脊吧?

戚武原本一臉期待看着蘇淩,沒成想蘇淩這般的不給面子,自己也嘗了一塊,登時滿臉的精彩,但仍硬是吞下了,梗着脖子道,“也沒那般難吃吧?”

蘇淩看着他一臉的勉強,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孫大嫂亦是大笑,“你這莽漢,俺沒來之前這阿淩過得是什麽日子?”

阿昌不識好歹地來了一句,“嫂嫂,不要把這碗放在俺前面。”

戚武怒目而睜,“好你個兔崽子!嘴養叼了是吧?明日早飯俺來操手!”

阿昌悲慘大叫,衆人哈哈大笑,可期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也跟着手舞足蹈的。

一派的喜樂安平。

屋外的大雪仍舊大,屋內安樂祥和,不時傳出一陣愉悅地笑聲,笑了,醉了,在這鄉野村莊的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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