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站在霧氣裏,四周一片白茫茫,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這霧不正常,起得太快,也太濃郁了。

齊方朔預測的很準,我們一行人只用了三天便在海中發現了一座孤島,并最終确認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火曦仙島。

五十人分五艘小舟陸續上岸,最後由齊英帶人打頭陣往島中央行進。

因島嶼上植被茂盛,樹木枝繁葉茂,十分難走,所以大部隊速度并不快。

我們就這麽在密林中行走了一天一夜,除了蛇蟲鼠蟻多一點,這座島與一般的小島并無不同,大家也就放松了警惕。

程小雨的蒼鷹在空中巡查放哨,不時向船上傳遞消息。

一切看起來是那麽平靜,那麽……無害。

但一群不知從何而來的馬蜂卻打破了這一切。

馬蜂的襲擊沖散了隊伍,使得大家亂了陣腳,接着等我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已經只剩一個人了,周圍一點人聲也沒有,就像我誤入了哪個迷障。

然後就是霧,我眼看着它們從四面八方湧來,簇擁着我,将我吞噬。

“有人嗎?”我試着求救,“程小雨!齊英!侯爺!!”

我抽出腰間長劍,小步小步往前走,三步一停,重複叫齊英他們的名字,但都沒有得到回應。

我從懷裏拿出一個羅盤,想要通過磁針來分辨方向,可磁針搖擺不定,像是被什麽東西魇住了一般,竟然失去了效力。

我洩氣地将其收回懷中,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頭發就濕了,外衣也潮了。

望了望什麽也看不到的天空,心情要多沉重就有多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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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除了一柄劍就剩一包幹糧,我突然就升起了對于自己可能再也走不出這無邊白霧的惶恐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腿腳都有些酸軟了,還是一個人都沒碰到。

我摸到一棵樹旁坐下,拿出懷裏的幹糧小口吃起來。我也不敢吃太多,畢竟就這麽點東西,吃一點少一點,吃光了要還沒遇到其他人就只能餓死在這彌天大霧裏了,想想都絕望。

匆匆吃了幾口,也沒嘗出來什麽滋味,我就将幹糧重新包好準備放回懷裏,而就在此時,突然從樹後迅疾地探出一只黑瘦的如同幼兒一般的獸爪,一把将我的幹糧奪了過去。

當下我毛骨悚然,一口氣憋在喉頭差點叫出聲。

那東西速度太快,轉眼就消失在了霧裏,等我提劍再去追已是不及。

我氣得一劍劈在了身旁的樹上,沒想到這一劈卻像觸到了什麽機關,一陣隆隆聲響過後,濃白的霧竟然又如同來時一般緩緩“退”了回去。

不過須臾,草木蔥蔥,葉影婆娑,耳邊甚至響起了雀鳥的鳴叫,剛剛那場大霧仿佛是我的一場錯覺,就像從未存在過。

湊近去看剛被我劈了一劍的樹幹,發現劍痕之下有個小小的“霧”字,這原來竟是個機關!

只是還沒等我慶幸自己逃出生天,突如其來的一聲嘯叫便吓得我心驚肉跳。

我擡頭四望,發現茂密的枝桠間不知何時來了一群山魈,各個體型粗壯,面若惡鬼。其中有只黑毛的,手裏還拿着我包幹糧的油紙,也不撕開,就這麽連着一起吃,邊吃還邊朝我叫喚。

“貪得無厭!”真是才出狼窟又入虎穴。

師父說過,我的武功只能應付一般情況,像這種情況一看就不一般,所以……

在群魈向我這邊撲來的時候,我腳下一個輕功運起,飛也似地向着空隙處逃竄而出。

山魈們瘋了般贅在我身後,緊咬不放,它們熟悉地形,有幾次差點追上都讓我用劍揮退了,但不知是不是這種行為觸怒了它們,之後它們顯得更為暴怒,還會在背後用石頭砸我。

“唔!”我被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砸得眼冒金星,感覺一股熱流從頭頂淌下,該是流血了,但我甚至沒時間擦一擦。

大概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我還是沒甩脫身後的山魈。

它們不知疲倦的追逐着我,發出鬼魅一般的嘯聲。

完了,這次真的吾命休矣。

就在我最後一口真氣也要用完時,轉機出現了,我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侯爺!!!”我也顧不得什麽面子了,慘叫着飛撲向他。

齊方朔倏地擡頭看向我這邊,在發現我身後還跟着一串要命的畜生後整張臉都綠了。

我連滾帶爬跑到他身後躲了起來:“侯爺,這會兒見到您實在是太好了,我差點以為自己要死在這狗屁仙島上了。這些鬼魈可壞了,不僅搶了我的幹糧,還想要吃我,侯爺您當心着點,別着了它們的道!”

那些山魈看又多了一個人,齊齊剎住腳步,并不冒然上前,只在樹枝間來回跳躍觀察,瞧着謹慎的很。

齊方朔一瞬不瞬地盯着它們的動靜,嘴裏道:“我倒寧願不要見到你。”

“哈哈哈,侯爺您真愛說笑!”我笑得有些尴尬,手卻緊緊拽着他衣服不放。

氣氛緊張,一觸即發,我不自覺咽了口口水,就聽齊方朔厲喝一聲。

“出劍,與我一起殺了這些畜生!”

這一聲正聾發聩,我一下子挺直了腰背,竟連方才溢滿心間的恐懼也因為他的強勢而淡去不少。

山魈也在這時發動了攻勢,集體向我等俯沖而來。

“殺!”

我的腦海裏只剩這個字,之後便是一場混戰。

山魈們的攻勢又急又猛,帶着野獸特有的殘暴,不知疲倦一般前仆後繼。

但它們兇,齊方朔比它們更兇。

他對付這些山魈就兩招,扼住脖子,在它們頸部血管上戳一個洞,然後便丢到一邊,而我就負責善後這些已經必死無疑卻又還有一定攻擊力的家夥。

殺到最後我的胳膊都快擡不起來了,山魈卻仍是源源不斷。

齊方朔污血滿袖,到最後招式越發狠戾起來,往往山魈喉間銀光一閃便皮開肉綻、血如泉湧,我連補刀的機會都沒有。

手臂越來越僵,酸痛不已,但出劍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不快不行,什麽玩笑都能開,就是不能拿自己的命說笑。

我拿劍鋒招呼它們,它們就拿利爪獠牙招呼我,但搏命的時候,我也顧不得這些小傷。

漸漸地,腳下屍山堆積,龍血玄黃,野獸終于也領略到了我等凡人的恐怖之處,不敢再輕易上前。

存活的十幾只山魈不甘地沖我們怒吼着,卻又無可奈何,最終只得轉身離去,消失在了茂密的翠綠中。

我劇烈地喘着氣,手抖得幾乎握不住劍。

“贏、贏了?”我有些不敢置信。

然後齊方朔動了一下,原本我和他是背對背站着的,他這一動我腿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

我仰起頭看他,陽光穿過樹梢形成忽明忽暗的光斑,晃得我眼花,但我還是看清楚了他的表情。

他居高臨下地蹙眉睨着我,彷如端詳一廢物。

不想叫他看扁了,我趕緊從地上起來,硬撐着沒喊累。

“侯爺,我們去找其他人吧?”

齊方朔沒應我,而是道:“去找水源。”

我本來還一頭霧水,但一看到他白衣染血,手上臉上也盡是血漬的模樣,忽然就悟了。他這是要尋找水源清洗身上污垢啊,真是嬌貴!

雖是這麽想,但當我倆好不容易找到一處林間清泉時,我還是忍不住第一個沖上去把臉埋進水潭裏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腰間水囊裏的水早已飲盡,算算時間我都渴了一天了,剛剛又經歷了那樣激烈的戰鬥,會有此等反應也屬情有可原。

我這邊正喝着呢,齊方朔就在旁邊不管不顧地洗起了手,我連叫他等等都來不及。

“你先別……哎算了!”我只好拎着水囊去了離他較遠的另一邊裝水。

裝完水我再看向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撕下裏中外不知道哪一層衣服的布料沾水細細擦起了臉。從他愛幹淨的程度來看,我猜是裏衣。

我幹脆也學他的樣子坐在潭邊,撩起袖子洗手,只是沒他那麽文雅矜持,水聲嘩啦啦的,激起的漣漪能傳到他那頭去。

洗完手我随便甩了甩就算完了,回到齊方朔身旁,道:“我看這片林子不簡單,處處充滿危機。方才我與你們走散時觸動了名為‘霧’的機關,瞎轉悠了好久才破解掉,沒想到又遭遇了山魈的襲擊。不知道其他人那邊有是什麽樣的。侯爺您有碰到什麽機關嗎?”

“回過神的時候就只剩我獨自一人了,倒是沒觸動什麽機關。”他忽地将手上雪白的布料遞給我,“擦下臉。”

我一下怔住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血,擦掉。”他又向我遞了遞。

我反應過來,剛剛山魈用石頭扔我的時候頭上好像被砸出個口子,雖然這會兒傷口結住了已不再流血,但臉上應該還留有不少血漬。這樣想着立馬接了,蹲在潭邊用布料在臉上細細抹了兩把,擦着擦着忽然想到這曾經是齊方朔的貼身衣物,一時覺得躁得慌。

“謝侯爺,這個……”我将清洗好的那片小白布往齊方朔跟前送了送,“您還要嗎?”

“丢了吧。”他皺皺眉道。

随後我們便一前一後離開了水潭,準備去尋找其他人的蹤跡。

只是那塊齊方朔曾經的裏衣,可能是觸感太吸引我了,我不僅沒聽他的話丢掉,反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藏進了自己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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