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所以昨晚上樓上那麽鬧騰都是因為你?”

我摸摸鼻子:“也沒很鬧騰吧……”

程小雨将紅肉撕成一條條的喂給小乖,聞言挺沒心沒肺地笑了笑:“你這算是什麽運氣?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怎麽福沒享到,罪倒是先受起來了。還要用人血壓制這麽邪門的法子防着金蓮發作,那智深和尚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我氣息奄奄的趴在桌子上:“靠得住如何?靠不住又如何?左右我現在也只得仰仗他了。”

“作孽。”程小雨搖頭輕啧了幾聲,手上繼續逗弄着架子上的鷹兒。

過了會兒,我從桌上爬起來,撐着頭看他:“小雨,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從哪裏來的?我看你不像是尋常門派出來的人。”

我懷疑他良久,之前一直沒機會問出口,今天正好趁着沒人問個明白。

程小雨聽了我的話,神色不變道:“我也沒說我是尋常門派出來的呀。”他喂完鷹,擦了擦手,“我以為我不說,你也應該猜得到的,你到底是不是江湖中人啊?”

我有些尴尬:“我從小幽居深谷,江湖中事都是師父和師姐告訴我的,他們又不是百曉生,難免有錯漏。”

“那你也沒聽說過‘黑鷹堡’嗎?”程小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覺得要是我敢搖頭,他一定會朝我吐口水,于是絞盡腦汁想了又想,終于在記憶的一角挖掘到了關于“黑鷹堡”的蛛絲馬跡。

我不是很确定:“是那個半個官家人的……黑鷹堡?”

“沒錯!”程小雨自豪地點了點頭。

他竟然是黑鷹堡弟子!我曾聽師父說過,黑鷹堡有着廣闊的圍場,飼養軍馬與獵鷹,從祖上開始就與朝廷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正因為他們是半個官家人,所以江湖上沒什麽人敢招惹他們,甚至私底下一直稱呼他們為朝廷的鷹犬。

“那此次出海……”我有些懵。

程小雨以為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說明他壓根沒想隐瞞,那齊方朔必然也是早就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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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鷹堡地處燕西草原,世代受齊家照拂,與燕穆侯府的關系一直很好。這次我出門在外忽然收到堡主傳信,他命我即刻趕往順饒助齊方朔尋寶,我只是聽命行事,其餘的堡主沒說,我也沒問。”

怪不得程小雨那會兒又說自己會馴馬,又說自己會馴鷹,想來是在暗示齊方朔自己的身份。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話音方落,房門被人叩響,程小雨邊問是誰邊起身去開門。而就在此時,我胸口突如其來的一窒,眼前景物逐漸模糊,這感覺太過熟悉,熟悉到我怎麽也沒想到才過去一個晚上,竟然又發作了!

我身形一個不穩,從凳子上摔到地上,耳邊是雜亂的腳步聲,接着傳來程小雨和黃明焦急地呼喊。

“白三謹,你怎麽樣?”

“這是……這好端端的是怎麽了?難道又疰船了不成?”

我捂着胸口,渾身冒冷汗,那金蓮印仿佛要燒起來了般。

“血……人血!”我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後就徹底沒力氣了。

程小雨還好夠機靈,立馬明白了我的意思,迅速咬破指尖将血擠進了我的嘴裏。

我以為很快就會見效,但沒有,程小雨的血并沒有像昨天那樣消減症狀,不僅沒用,反而使金蓮印發作的更兇猛了。我忍不住慘叫出聲,身體縮成一團,牙齒都在打顫。

“怎麽會這樣……”程小雨傻眼了。

黃明都不知道怎麽回事,慌得六神無主:“要不要去找船醫?”

我此刻尚存一絲清明,忙道:“去找……侯……侯爺!”

程小雨回神:“對,找齊方朔!”他叮囑黃明,“你照顧他,我去找侯爺過來。”

“好好好!”黃明忙不疊點頭。

黑暗中,雖說睜不開眼,但我能感覺到自己從地上被人抱到了床上,接着有人解開了我的衣服。冰涼的手指撫過我的右胸,宛如一條粘膩陰冷的蛇,讓我十分不适。還好那手只是停留了片刻便離開了,之後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我還是在程小雨房裏。

“你醒啦!”本來在打瞌睡的程小雨一下湊到我面前。

“我暈了多久?”

“快三個時辰了,你暈的時候是巳時,這會兒已經快黃昏了。”

我四下瞅了瞅,有些失落:“就你一個?”

程小雨愣了愣,下一瞬沒好氣道:“你還想要幾個?你以為你皇親國戚啊!”忽地,他像是想到什麽,露出了抹洞悉一切的表情來,“齊方朔看你沒事了才走的,你放心吧。”

我有些別扭地躲避着他的目光:“說什麽呢……”身體已經沒有大礙,我也不好繼續占着他的床,起身道,“謝了啊兄弟,我回去了。”

穿鞋的時候,我想起方才做的那個古怪的夢,于是問程小雨:“你帶着齊方朔過來的時候,我的衣服是敞着還是合着的?”

程小雨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當然是合着的。”

我“哦”了聲,将那個荒謬的夢掃出了腦海。

告別程小雨,我本想去夥房搞點吃的,沒想到半路碰到了智深。他站在一層甲板的船舷旁,正低頭看着什麽東西,目光充滿了懷念與惆悵。

“大師。”我主動叫他。

智深聽到我的聲音回過頭:“白施主。”他将那物塞進了袖口,“聽聞你今日又發作了,現下感覺如何?”

“現在是好好的,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不行了。”我摸着胸口金蓮處苦笑,“大師,今日我發作時,曾飲下程小雨的指尖血,但完全沒用,難道只有侯爺的血才能解除我的症狀嗎?這是何理?”

“人血”和“齊方朔的血”兩者間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我總不能以後做什麽都粘着齊方朔吧?先不說他的身份擺在那裏,就是我,也不可能一直不回歸夢谷啊。

“哦?”智深沉吟道,“竟有這樣的事。這度母白蓮終究是傳說中的寶物,我等凡人還是對它知之甚少啊。”

總不見得是覺得齊方朔的血要比程小雨的血金貴,所以欺軟怕硬吧?

“也許是侯爺的血煞氣重,能克金蓮印,換了別人的效力不足,自然就壓不住了。”

還真是啊!

一時我也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來面對智深,我怎麽覺得他比我師傅還要能瞎忽悠?

“那難道我這以後就離不開侯爺了嗎?”齊方朔願不願意先不說,我也不願意呀,誰想日日飲血過活?我又不是屬蝙蝠的。

“白施主是覺得這樣麻煩?”

能不麻煩嗎?齊方朔要是在城東,我都不敢走到城西!

“大師可有更好的辦法?畢竟這樣每天來一次也太累人了。”

“有倒是有,只怕你與侯爺不會同意。”他說這話時,臉上帶着慈憫的笑容,沒來由讓我覺得背脊發寒。

“大師但說無妨。”

齊方朔不願意就算了,連我都不願意,這法子得多坑人?

“若用陽精澆灌,當能偃旗息鼓月餘。”智深用着一種超然物外的平淡語氣如是說道。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岔了。

“大師再說一遍?”

“白施主既已聽明白,何須貧僧再多言。”他起手施了一禮,“甲板上起風了,施主早點回去吧。”說完他轉身離去。

我呆愣在原地,突然見智深袖子裏掉出一塊東西,風一吹正好吹到我腳下。

“大師等等!”我彎腰拾起那物,“您東西掉了……”

定睛一看,那竟是塊有些年頭的鵝黃色帕子,角落繡着一株雅致的蘭草,實在不像個僧人用的物品。

智深猛地回頭,看到我手中帕子時臉色微變,快走幾步奪過那物匆匆道了聲謝便離開了,身形帶着些許慌張。

我凝眸望着他的背影,總覺得這摩雲僧人透着古怪。

晚間,我調整了下情緒去找齊方朔,他屋裏點着明亮的燭塔,人就靠在一張塌子上看書,身上還帶着剛剛沐浴好的潮濕氣息。

“怎麽樣了?”他的長發蜿蜒地垂在塌沿,衣服穿得整整齊齊,不該露的地方一點沒露。

“好了。”我局促地站在他面前,一想到智深的那個“更好的辦法”就臉皮發燙,幸而對方專注于書本,沒發現。

“以後每日巳時來我這裏。”

“做什麽?”我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齊方朔輕輕掀了掀眼皮,看得我渾身一麻,麻到了心裏。

“吃藥。”他淡淡吐出兩個字。

我的藥,自然就是他的血。

“好……”我嗫嚅應道,“麻煩侯爺了。”

之後我沒說走,他也沒再理我。

就這麽過了一炷香,他擡頭看我還在,挑了挑眉:“還有事?”

我從他身側的一縷烏發上收回視線,垂眸道:“沒事了。”

“沒事就回吧。”

“哦,”我向他告辭,“侯爺早點歇息。”

“嗯。”他頭也不擡道。

我有些悶悶地從他那邊離開了。

哎,他這個樣子,我要是敢跟他提什麽污七八糟的事,他能把我當山魈戳成一堆爛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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