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連給齊方朔使眼色的時間都沒有,他便坦然将自己與落羽仙子的關系和盤托出。
“正是家母。”
哎呦喂,這實誠的,我都不忍看!
常一朽眼神一利:“你是她兒子?那你必定也是齊磊的兒子,是了,你的鼻子和他長得挺像!我倒不知堂堂燕穆侯來我這小地方是為了什麽?”
他果然很快猜出齊方朔的身份,千算萬算,沒想到齊方朔的樣貌竟然會成為最大的破綻!
白漣趴我肩上睡着了,我只好抱着他與常一朽說話:“實不相瞞,這次前來,除了完成我師父的遺命拜見常前輩,另有一事相求,希望前輩能夠相助。”
常一朽邁着步子踱到堂屋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下,看向我:“你是梅五的弟子?”
“是。”
他冷笑:“梅五的徒弟竟然和官門中人稱兄道弟,你倒是比你師父聰明多了,知道怎麽攀高枝呢,他泉下有知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這老前輩說話還真刻薄……
我并不生氣,也不和他計較,笑道:“前輩過譽了。不過若我師父還建在,想必也不會對我的交友橫加幹涉吧。”
他一噎,無話可說,臉色不是很好轉問齊方朔:“你們到底來做什麽的?快點道明來意,沒瞎功夫陪你們浪費時間!”
“來求畫。”齊方朔道直接道,“還望常莊主割愛,将‘白鶴振翅圖’轉賣于我。”他雖說是“求畫”,但一點求人該有的樣子都沒有,就差讓常一朽直接将畫交出來了。
“不可能!”果然,對方的态度也十分強硬,“你想要我就一定要給你嗎?燕穆侯也忒霸道了點吧!”
齊方朔不為所動:“你要怎樣才肯給?”
“這是我珍藏,怎能說賣就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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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皆有價,常莊主開個價吧。”
常一朽氣得牙癢:“你!你這人俗不可耐,怎會是丁甯的兒子?”
齊方朔淡淡道:“我性子像我爹。”
常一朽氣了個倒仰,差點想拿茶盞丢齊方朔。
我那叫一個心驚膽戰,實在是很怕常一朽盛怒下将我們掃地出門。雖齊方朔說不行就強攻,但這樣一來有失道義,還是能不用就不用的。
談話一下子陷入了僵局,雙方各自休戰。
過了會兒,常一朽意想不到地先開了口:“也不是不能給你們,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價錢好說!”謝天睿財大氣粗道。
常一朽看也不看他,捧着茶盞輕抿一口,老神在在道:“我年輕時十分仰慕落羽仙子,一直想要為她畫一副畫像,可惜直到她香消玉殒都未能如願,你們若能讓我完成這一心願,我就将‘白鶴振翅圖’送給你們!”
“真的?太好了!”謝天睿高興地差點跳起來,但很快發現不對,發愁道,“可斯人已逝,如何才能給她畫像?”
我心裏升起不妙的預感,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這還不簡單?”常一朽目光如炬地将視線落在齊方朔身上。
我:“……”
其他人:“……”
“前輩這是何意?”我小心翼翼問。
“丁甯雖不在了,但她兒子在,還和她長得頗為想象。你等放心,我不會做什麽有辱燕穆侯尊嚴之事,他只要按我要求擺出姿勢供我繪制畫像便可,如何?”他大有你們愛答應不答應,他反正就開這麽個“價”了,打死不改。
這個怎麽說呢……雖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但畢竟涉及齊方朔的娘親,況且他還要讓齊方朔給他做參照,實在有些荒謬。
現在我們有七個人,七對一肯定能贏,挾持他後逼他将畫拿出來……不行不行,這樣太卑劣了!
“你要幾天?”在我胡思亂想時,齊方朔開口了。
“三天。”常一朽回道。
齊方朔垂眸沉思片刻:“成交。”
不止我,謝天睿等人也驚訝地看向他,壓根沒想到他會答應。
“好好好!”常一朽紅光滿面,連說三個好字,瞧着甚為欣喜。他拍了拍手:“來人,将幾位帶到客院好生伺候着!”
他一聲令下,我們幾個便被送入了鶴秀山莊舒适的客房。
将熟睡的白漣安置到床上,我起身去找齊方朔。他就住在我隔壁,近的很。
一進屋,我便與他先在桌邊坐下,讨論了番今天發生的事,以及接下來的應對之法。
“要是他對你有所圖謀可怎麽辦?”
齊方朔沉吟片刻:“我打得過他。”
這世上可還有許多武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呢,之前和越驚鴻喝個酒就中春藥的是誰?
我沒好意思提這茬,看到他已經換過衣服,想起他之前受了傷,便問:“傷口上過藥了嗎?”
“小傷罷了,并無大礙。”
“侯爺下次不可再如此冒險了。”我帶着絲嚴厲地說道。
看他受傷要比我自己受傷還疼千百倍,心裏忽上忽下的,太難受了。
齊方朔眨了下眼,瞧着竟有些純然無害。
“知道了。”他說,“以後讓謝天睿去。”
為何讓個孩子去都不讓我去?他是不是看不起我?我有這麽沒用嗎?
腦海中冒出一連串疑問,忍了忍還是沒問出口。他要是回我“是”,我這一路都別想打起精神了。
晚上吃過飯,常一朽讓人來請齊方朔去書房。我不放心,硬跟着去了。
常一朽看見我很是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麽?”
“前輩,你管你畫,別理我。我就在一邊坐着,保證不出聲!”
他冷哼一聲,對齊方朔說:“把你發冠摘了。”
齊方朔蹙了下眉:“為何?”
他吹胡子瞪眼:“女子哪有戴冠的?!”
若非他神情不似做僞,我都要懷疑他這麽做是不是故意在羞辱齊方朔了。
最後齊方朔還是取下了頭上玉冠,一頭墨發瞬間傾瀉而下,不止常一朽看呆了,連我都看呆了。
好久沒看到他這個樣子了,真好看啊!我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支手托着下巴如是想道。
“你的眼睛最像她。”常一朽在桌案上鋪好紙,壓平了,忽地朝我吼,“看什麽看,眼珠都快掉出來了!過來給我磨墨!”
我大窘,手忙腳亂跑過去給他磨墨。
“我站在此處便可嗎?”齊方朔問。
常一朽盯着他仔細琢磨半晌,用手肘擠了擠我:“你,把劍給他。”又對齊方朔道,“來個‘啓劍式’。”
我乖乖拔出腰間素蛻反手遞給齊方朔,他接過後按照常一朽要求擺了個習劍之人都會的“啓劍式”,即側身,雙手握劍斜橫于頸側,視線看向前方。
“姿勢挺漂亮。”常一朽挺滿意,用筆沾滿墨,開始在紙上勾畫起來。
他畫得非常慢,轉眼一個時辰便過去了,齊方朔還是維持着最開始的姿勢,紋絲不動,看得我都想過去給他擦擦汗揉揉肩。
“前輩,要不今天先到這兒?”我建議。
常一朽勾完最後一筆,直起身捶了捶腰,道:“行,你們回去吧,明天用過早膳再來。”
我如蒙大赦:“好嘞,前輩你早點休息!”說完走向齊方朔,接過他遞來的劍,拉着他手就快步離開了。
等出了那院子,我才松開他的手,并将劍歸鞘。
“累不累?”我側首問。
他一挑眉:“小看我?”
“不敢不敢!”我急忙解釋,“你手臂不是還傷着呢嗎?”
他眼裏帶着笑意:“這點小傷哪裏值得記挂,不礙事的。”
晚風吹拂過他的發絲,襯得他眉眼越發如詩如畫,那是身為燕穆侯的他平日裏絕對不會展現的模樣,像是塊被捂熱的玉,沾染了俗世的煙火氣。
我鬼迷心竅一般,忽然就伸手抓住了他的一縷頭發,一縷不斷缭亂我心神的頭發。
然後我們兩個同時愣住了,站在幽暗的小徑上,四周蟲鳴嗡嗡,夜空中只一輪玉鏡高懸。
我無疑是喜歡他的,還喜歡了好多年。那他呢?可有一點點的心動?
我手上攥着他的那縷長發,仿佛世間萬物都在驟然間停滞。
“你……”齊方朔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他沒機會了。
我手上一使力,扯着他的頭發迫他低頭,接着便吻住了那雙肖想已久的唇。
那一刻我什麽也沒想。想不了,也不敢想。但心中隐隐有個念頭——哪怕下一刻會被齊方朔一掌拍死,我也要親他。
我閉着雙眼,眼睫不住顫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快意。從沒想過會就這樣向他表明心意,沖動的連自己都毫無防備。但似乎一切又那樣合情合理,就如忽至的情,埋在心間,轉瞬已是參天。
我淺淺吻過就想撤退,等他對我進行宣判。沒想到我才剛起了個苗頭,腦後便被一只大手強硬地按住,四片唇再次牢牢粘到了一處,甚至對方攻城略地,用舌尖撬開了我的牙關。
“唔……”我詫異地睜開眼,口中只能發出模糊的音調。
入眼的,是他如蝶翼般舒展的睫毛,濃密纖長,小扇子般,顫動間帶動的氣流仿佛能扇到我的臉上。
真想親親看啊……我恍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