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與齊方朔彼此互不搭理,就這麽一路回了順饒。期間齊英也看出不對,他不敢去問齊方朔,只好來問我。

我與他說了怎麽回事後,他恍然大悟,道:“侯爺也是為你好,刀劍無眼,到時傷了你,他只怕比自己受傷都要難過。”

我搖頭:“不是這麽個說法。”

如果我是個嬌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那怎麽樣我也不會毫無自知之明的去戰場送死。但我是個男人,可以殺敵有一技之長的男人,他憑什麽覺得我一定要乖乖呆在後方等他回來?憑什麽不讓我跟在他身邊保護他為他效力?

與其日日擔驚受怕,我寧可待在看得到他的地方與他并肩作戰!

齊英見勸不動我,也無可奈何,嘆口氣轉身逗白漣去了。

車隊回到順饒,我們一行人剛進侯府,越驚鴻便迎了上來,說旬譽那邊有動靜。齊方朔還來不及休息就風風火火與越驚鴻進了書房密談。

而他們談的時候,姜惠也來找我談。

我以為她要讨論宋甫的動向,沒想到她猶豫半天說起謝天睿。

原來謝天睿趁我們不在順饒這段時間與姜惠表明了心意,還說此生非她不娶,姜惠正為此苦惱。

“這不是挺好。”我替姜惠感到高興。

謝天睿人品相貌都不差,應該配得上湘侯之女。

“可我現在這副殘軀,如何能配得上謝家小少爺?”她苦笑,“況且我還有家仇未報,有弟弟要養,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根本沒時間想。”

我理解她,宋甫不死,她便無法告慰親人在天之靈,這對她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我不知要如何開解她,只好說:“那就一切順其自然吧,不要太壓抑自己。”

之後我與她說起在藤嶺的見聞,說到段涅,我稍作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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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惠道:“怎麽?”

我猶豫片刻,還是說了:“他和我想的很不一樣。”

“更好還是更差?”她問我。

“都不是。他看起來城府很深,把誰都不放在心上,這種人很可怕。”

他沒有軟肋,齊方朔是同盟,阿骨娜是交易,段姽也不過他的棋子。

或許在尋找度母白蓮的時候他身體是真的是快不行了,才會那樣焦躁,行事也失了分寸。但當他擁有碧虹靈珠,身體開始好轉,不用再擔心自己随時随地會沒命時,他便再也無所畏懼,一步步開始謀劃自己的大計。

“是很可怕。”姜惠認同地點點頭,随後帶着憂慮道,“大夏落到他手裏也不知是好是壞。”

我握了握拳頭:“總比落到段棋手裏強。”

這天晚上,我睡在了白漣房裏。自從和齊方朔吵架,我倆便是分開睡,回到侯府自然也各睡各的。

睡到半夜,突然屋外嘈雜起來,我被吵醒,披衣出門一看,只見北邊泊虎關方向烽火臺黑煙沖天。

“旬譽人打過來了!”寶喜也站在院裏,正驚懼望着從遠到近燃起的一縷縷黑煙。

我連忙施展輕功往齊方朔院子跑,到的時候發現他果然已經起來了,滿臉沉郁地負手立在院中,定定遙望北方。

他感覺到有人接近,向我看過來。

我們對視良久,先是誰也沒開口,最後他簡潔明了地告訴我:“明日我就出發,你不許跟着。”完全不容置疑的口吻。

心頭火起,我一下沖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襟質問道:“你憑什麽?齊方朔,你到底當我是什麽?!”

他不放心我上戰場,難道我就放心?我不是他的娈寵,我是他的男人啊!

他抓住我的手,從衣襟上一點點撥開,面無表情道:“憑我說了算。”

“你……”我氣得要罵人,他卻猛地按住我後腦傾身吻住了我。

他的舌霸道地浸入我的口腔,掠走我所有呼吸,讓我不得不沉淪在他的攻勢之下。

他輕咬着我的下唇,舔去我嘴角不自覺滑下的口涎,柔聲道:“你聽話,我不想你涉險。”

他摟住我的腰,語氣近乎懇求。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他,我所有的抵抗,所有的不服,在那一刻輕松土崩瓦解。

“我會保護好自己。”我向他保證。

他看着我,撫摸我的臉,什麽也沒說。下一瞬我頸側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無力地軟倒下來。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想要努力維持清醒,但意識還是逐漸離我遠去。

“等我回來。”

徹底暈過去前,我聽到他在我耳邊輕聲呢喃。

等我再醒來時,天色昏沉,日落西山,竟然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我揉着酸痛的後頸跌跌撞撞走出房門,就見越驚鴻坐在院子裏,似乎在等我醒來。

他看到我,倒了杯茶推到對面:“坐。”

我忍着不适,走過去坐下,問:“他走了?”也許是剛醒的關系,我嗓音格外沙啞。

“上午就走了。”越驚鴻答道,“侯府的旅贲衛現在都聽我調遣,你要是想追上去,我只好讓他們将你囚禁在院子裏了。”

我聞言蹙眉:“他帶了誰?”

越驚鴻輕輕吹了吹茶湯,慢條斯理道:“範脊、齊英、謝天睿,加上龍回二十萬大軍。”

我垂着眼,半天“哦”了聲。

“我知道了。”我将茶杯裏的茶一飲而盡,站起身,“我不會亂來,你放心。他既然這麽不想我去取,我就不去讨嫌了。我兒子呢?”

越驚鴻眯着桃花眼笑了笑:“姜惠照看着。”

“行!那你讓她再幫我照看兩天。”說完我轉身往房裏走,也不管越驚鴻還是不是有話要講。

我回屋關上門,轉身立在門邊頭腦空白了片刻,接着整個人便被憤怒與失望占據,只要觸目所及,一切都成了我的發洩對象。

桌子、鏡子、花盆、茶盞……能砸就砸,能毀就毀,我從未如此暴躁失控過。

等冷靜下來的時候,已經滿屋狼藉,只有一張床勉強還算完整。

我胸口劇烈起伏着,緩緩坐到床上,盯着一塊碎裂的瓷片看了良久。

齊方朔怎麽能這麽做?他憑什麽這麽對我?

混蛋,他真是個大混蛋!等他回來,我一定要與他将這筆賬好好算清!

“公子……”忽地,寶喜的聲音從外面顫巍巍傳來,“您一天沒吃東西了,我讓廚房給您做了碗面。”

我閉了閉眼,過了會兒才道:“進來吧。”

寶喜輕輕推開門,小心避過地上碎片走了進來。

她端着面來到我身前,輕聲道:“公子,您放心,侯爺一定能平安回來的,您不要生氣了。先過來吃點東西,當心氣壞了身體。”

我見她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暗嘆一聲,從她手中接過面碗。

“收拾下,等會兒将小漣接回來吧。”我說。

接下來幾天,各方消息不斷從四面八方彙聚到順饒。

旬譽來襲,舉國震驚。夏王連下數道旨意,令諸侯出兵抗擊旬譽。

而就在這時,藤嶺又傳來一個消息,夾雜在衆多密報中,生生刺痛我的眼。

“六皇子妃暴斃身亡!”姜惠見我呆愣,奪過我手中紙條念出了聲。

旬譽方背叛盟約攻夏,他們的公主就如此巧合地死在了大夏王都。

“是段涅,還是夏王?”我看向越驚鴻,澀然問出口,希望他能為我解惑。

他從姜惠手中又接過密報仔細看了遍,冷笑道:“殺妻求将,還用問嗎?”

雖然我早已有所預感,但驟然聽到這個答案,還是忍不住從心底泛起寒意。

為了讨好夏王,也為了碧虹靈珠,段涅娶阿骨娜為妻,數年後,同樣為了取信夏王,他殺了身為旬譽公主的發妻以表忠心。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啊……

“可憐了這位公主。”姜惠同為女子,感觸更深,“嫁給了一個無心的人。”

阿骨娜,一想到那個朝陽般豔麗的女子就這樣淪為政治的犧牲品,我就唏噓不已。

越驚鴻又翻了幾張密報,道:“厲王恐怕要反,這幾日調兵調的厲害。他應該打得是分散諸侯兵力、內外夾擊的如意算盤。現在燕地是無法勤王了,但不代表他就能輕松攻占藤嶺。”

而就像為了印證他的話,三天後,厲王反了。湘、尚、汶、東儒打着“受命于天,簇擁新王”的旗號,百萬大軍以雷霆萬鈞之勢齊齊從封地向藤嶺進發。

護衛天子的軍隊共有兩種,一種是在王宮貼身拱衛王室安全的虎贲衛,還有種是常年駐紮在藤嶺附近保衛國度的常備軍。

厲王一反,夏王便任命段姽為夏軍統帥,讨伐叛軍。

齊方朔先前已将甲巳給他的密信送往藤嶺,罪證确鑿,段姽寫檄文昭告天下,痛陳段棋通敵之實,點燃烽火臺,令諸侯起兵共伐之。

短短幾日,烽煙四起。各方多年籌謀隐忍,只在這一戰。

太平了幾十年的大夏,就這樣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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