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聯盟成立多年，各項技術皆是飛速發展，可唯獨這結婚誓詞還是如從前那般老土掉牙。

尤其是當沈裴面無表情地仿佛同應付背書一般地念出那一長串，生生把“對您忠實，直到永永遠遠”中的那點溫情悉數磨滅的時候，肖楊恨不得自己從未經歷過這麽一遭。

他斂下眸中片刻的失神，在司儀的目光投在他身上時又扯出一個腼腆的笑來。

那雙鹿眼中像是浸潤了一池春水，倒映着天上的耿耿星河。他溫柔地看着沈裴，像婚禮上的每一個含情脈脈地看着Alpha的Omega那樣。

他一字一句地說：“無論順境或是逆境……我将永遠愛着您，珍惜您，對您……忠誠，直到永永遠遠。”

沈裴牽起了肖楊的手，暖光追着他的指尖趔趄落在那對設計簡潔的對戒上。身前的繡球花迎風微顫，身後的郁金香猶如被推開了一道波浪。

沒有人注意到肖楊那短暫的卡殼，也沒有人在意他将誓詞改動了一字。

虛虛托着的手在輕抖，可沈裴的手卻穩如泰山。他将那枚戒指推進肖楊的手指，擡眼時卻被肖楊的目光給晃了心神。

他說不準那是道怎樣的目光，或許有一閃而過的依戀，心中止不住的歡喜，但更多的則是一種柔意。

心下大動，沈裴急促地蜷起手指，把手縮回身側。

這不對頭。

他想。

臺下的衆人鼓起了掌，主持人笑嘻嘻地宣布接下來的接吻擁抱環節，起哄聲頓時爆炸開來，此起彼伏。

參加婚禮的半數都是同他們年紀相仿的小年輕們，自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多。而老一輩的諸如肖楊的父親與導師，也皆是思想開放的中年人，也樂得瞧着年輕人鬧騰。

肖楊微微低了頭，讓他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的心急。

下一秒，一雙手攬上了他的腰，溫熱的觸感連着腰間炸開的那股戰栗一同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被迫仰了頭，沈裴在一瞬間欺身而來。

呼吸相交的那一刻，肖楊仿佛聞到了一股清酒的香味——屬于眼前的這個Alpha的，叫他無法拒絕的信息素的味道。

那股氣味勾引着他的腺體，混着無意中洩露出去的梅子酒的味道散了好遠。

肖楊聽到自己的心跳，那般明顯，那般劇烈，臺下的那點亂哄哄的聲音都在一瞬間離他遠去，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然而這場親吻并不長久，前後恐怕都不超過五秒，還未高潮，就已匆匆結尾。

沈裴退開一步，整了整因着動作而皺起的襯衫，又變回了之前八風不動的模樣。

肖楊收回了目光，像是害羞一般地不知把眼神放在何處。僅是那麽短暫的時間，可他卻是覺得沈裴是動了情的。

也許只是微弱的一點，但也足夠了。

林絮悄摸摸地湊到肖昀地旁邊，笑道：“你們肖家當真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肖昀聞言，偏過頭露出一副委屈神色：“明明我比他厲害多了。”

林絮但笑不語，在他的頭上揉了一把。

肖楊同沈裴進屋換了身敬酒的衣服，作為伴郎的林絮與陳與聲也有了任務。

沈裴的家裏幾乎沒有幾個人，來的也都是些關系并不親厚的親屬。簡單敬了杯酒後，也就沒有下文。肖楊那邊的則更是容易，他的父親是個一杯倒，早就被灌得不知天南地北，正賴在肖昀身上碎碎念念。導師呢則礙着正經讀書人的面子也不會貪杯，拍了拍肖楊的肩道了幾聲祝福的話後，就把他們“趕”去了下一桌，不過倒是把林絮留了下來，拉着他讨論了一會A大近年的學生質量。

年輕人倒是難伺候得多。

肖楊那的還有陳與聲擋上一會，到了沈裴那邊，真可謂是“伴郎”不認。

沈裴冷淡地給肖楊介紹了一下圍在桌旁的十幾個人——有他大學的同學，也有光着屁股一起長大的發小，還有生意上的一些夥伴。

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Alpha，只有幾個是Beta。

肖楊對他們笑了笑，一口飲光了杯子裏的酒。

“這麽多年一直沒見着沈裴找對象，我還真以為他要孤獨終老了，還沒想到……”說話的就是那個光屁股發小，一個名叫常傑的Beta。他舉起酒杯，一副豪爽地模樣，“這杯我敬弟妹，可要給我點面子。”

肖楊彎了嘴角，拿過桌上的酒滿上一杯，一股腦地又灌了下去。

“老三眼高于頂，從前和那個誰的時候都……不說了不說了。來，這杯我喝了，弟妹随意。”

不知第幾杯見了底。

林絮還在肖楊導師那抽不開身，陳與聲想要伸手幫肖楊擋下，卻被人一句“不喝就是不給面子”給堵了回去。連他都看出了這幾個人是刻意為之，沈裴又豈會看不出來。可他從頭到尾都只是袖手旁觀，看着肖楊在他朋友的慫恿下一杯一杯地将酒液倒入腹中，卻沒有半點想要阻止的意思。

待林絮抽身過來，肖楊已經耷拉着眼皮，軟軟地靠在一旁閑置椅子上。

再看身邊，哪還有沈裴的影子。

不由怒火中燒。

林絮四下望去，瞧見那該死的另一位新人正衣冠楚楚地站在繡球花道上，同沈明昭說些什麽，挽了袖子就要上去。

他就不應該把肖楊一個人留在那裏。

剛邁了半步，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林絮反手就要扣住那人的手，卻在轉過身的那一瞬看見了肖昀的臉。

“說了不管他的事的。”肖昀溫聲軟語地說，“小崽子沒那麽容易被欺負，你得相信他。”

還沒等林絮回應，又補了一句：“不相信他，也要相信我。”

林絮頓時就收了手。

肖昀笑了笑，拉着他走到沈裴的身後，出聲道：“爸喝多了，我叫人先送他回去了。”

沈裴轉過身，沉聲應了一句，又點了點頭。

沈明昭說：“我叫人整理了房間，他們玩累了直接去裏邊休息就好。”

“多謝。”肖昀道，“那我同林絮先回去了，阿楊有些醉了，勞煩照顧。”

沈裴下意識地順着他的視線偏過頭，撞進了肖楊那雙蒙了霧的眼眸裏，随後又如被刺到了一般，飛速收回了目光。

目送着肖昀同林絮走遠後，沈裴終于挪了腳步，緩緩地向肖楊走去。

他架起已經沒了意識的肖楊，走出莊園，把人塞進了自己的那輛黑色奔馳裏。

醉後的肖楊十分乖巧，任憑他怎麽動作都沒有吭上半點聲音。

奔馳穩穩當當地載着他們駛進了小區，沈裴彎腰将肖楊抱出，對開車的下屬說道：“明早把鑰匙放我辦公桌上。”

然後快步走進了電梯裏。

房子的布置是找人設計的，他并沒有花上多少的心思。

沈裴将人放在了主卧的大床上，動作娴熟地剝了肖楊的鞋襪，脫了他的外套，丢到一邊。

不知是不是酒液的緣故，他恍然覺得狹小的卧室彌漫充斥着一股梅子酒的味道，有些甜，還有些酸，倒并不難聞，還意外地勾起了他的一點躁動之感。

可今天婚宴上似乎并沒有梅子酒。

他疑惑地低頭看了眼不省人事的肖楊，俯**湊近了輕輕地嗅了嗅。

冷不防地就被撲了滿鼻的香味，登時就直起身向床外挪了半個屁股。

沈裴覺得自己也是醉得差不多了，不然怎麽會冒險做這番舉動。

Omega的信息素向來對Alpha有着意外的誘惑作用，單是遠遠地聞一點都能教定力一般的心猿意馬，更不用提他如此近地吸上一大口。

他的本能在躁動，**也隐隐地現出了擡頭之勢。他的心中湧現出一個念頭，克制不住地想要咬下肖楊的後頸，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他的腺體之中。

空氣間又混進了另一種酒香，試探地勾着那股梅子的味道就要同它纏繞一起。

當真是該死的Alpha的本能。

肖楊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味道，皺起了眉，張開嘴洩出一絲軟糯的呻吟。

沈裴急促地站起，擡腿沖出了主卧，關上了那道門，将他與那香味，與肖楊隔離開來。

他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像是要将那股味道從自己的腦海裏驅除出去。

幾分鐘後，他終于平緩了呼吸，沉了臉色走進了旁邊的書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