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陶琢的恐懼
私生粉, 可以說是所有粉絲中最為瘋狂的一個群體。
這類私生粉基本都有一種侵入偶像日常生活的習慣，他們會跟蹤、偷窺偶像的生活，偷拍、甚至光明正大地拍攝偶像的日常, 行為十分極端，在實質上騷擾着他們的偶像。
但是, 私生粉自己是沒有這個意識的, 甚至他們會覺得, 這是一種對偶像的保護和親近。
此外，私生行為在粉圈中褒貶不一。哪怕絕大多數粉絲抵制甚至惡心私生粉, 但仍舊有為數不少的粉絲在捧私生粉的臭腳, 因為，這些私生粉的騷擾行為，也讓他們第一時間掌握着偶像的動态，拍攝到偶像的照片，因此，自然能夠獲得一些同擔的追捧。
秦岷曾經問陶琢，明明追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為什麽最終呈現出來的局面會是十分的妖魔化的呢？
而陶琢的回答是，如果在追星過程中摻雜了過多的私欲，那麽，就如同人生一樣，再怎麽樣都不會快樂的。
私生粉就是一群将個人私欲放大到了極致的群體。他們或許覺得快樂，但是他們的偶像恐怕是非常不快樂的。
至少，秦岷只要一想到，他家樓下，時時刻刻蹲守着一個人，用一雙執着瘋狂的眼睛始終盯着他家的窗戶, 甚至走到樓道裏，在他家門口無聲無息地徘徊着……他就感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這一個多月裏是住在陶琢這邊，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但是……在他們出國之前呢？這個私生粉是不是已經在他家駐守了？他，或者她，是怎麽知道秦岷的家庭住址的？
秦岷皺起了眉，面無表情地盯着手機屏幕，看着那個樓主的頭像，沉默不語。
那個樓主還在不停地回複，一開始還在否認，後來破綻越來越多，就幹脆裝死，再後來，估計已經有人去私信罵人了，樓主才又出來，用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瘋狂語氣說：“秦岷談戀愛了！就這樣！你們不去罵他偶像失格，居然來罵我？？你們瘋了嗎！”
樓裏頓時又是無數的嘲諷和謾罵。
“你去騷擾別人，你還有理了？”
“我居然有點心疼山民了……如果我家樓下有個瘋子蹲了一個多月……我的天，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PT也不管這種事情的嗎？”
“傻逼私生我就告訴你一句話，就是罵你！山民談戀愛也影響不了我罵你！你敢去山民樓下蹲人，現在罵你兩句你還不願意了？？”
“呵呵，lz我勸你敢做敢當，我看見已經有粉絲在微博上找你了。”
在微博上找？
秦岷驚了一下，下意識切了出去，用小號登上了微博，去自己的超話裏看了一眼，似乎風平浪靜。他又搜索了一下私生，這下果然在私生廣場上發現了自己粉絲的蹤影。
秦岷的唯粉本來不多，但是日私生是各家粉圈都在做的事情，所以一開始由秦岷的粉絲提出來的找私生的活動，很快就得到了衆多的反響，并且他們也的确獲得了一些信息。
是秦岷的一個大站子，這段時間突然黑頭像脫粉了。
所謂的站子，就是粉圈中負責出圖、出視頻、出周邊、出應援等等粉絲，絕大多數都是死忠粉在運營，在粉絲中一般擁有極高的號召力。站子的運營者，就是站姐或者站哥，不過後者比較少見。
按照秦岷從廣場上看到的消息，據說這個大站發的照片一直都有一些踩線，經常會發一些機場廊橋圖，鏡頭和秦岷挨得很近。
現在秦岷已經想不起來是不是真的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了，但是根據這個站姐黑頭像，以及在果組發瘋說秦岷談戀愛的時間點來說，确實有一點像。
秦岷心中五味雜陳，又把界面切回了豆芽，刷了刷別的帖子，果然看見有人在扒這個樓主的身份。
此時，陶一一突然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山民哥？？你看見那個私生的事情了嗎？？？你最近是和我小叔住一起吧？千萬別再回之前你租的地方了，太危險了！”
秦岷回神，先是跟陶一一聊了兩句，然後找了姜立元說了這件事情，姜立元很快嚴肅地回複，說他會處理這件事情——在內娛，PT的确算是處理私生最嚴格的公司了。
之後，秦岷才委委屈屈地給陶琢發消息，說有個私生直接追到他家樓下了。
陶琢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阿岷，你沒事吧？”
“沒事。”秦岷停頓了一下，“就是有點……後怕。如果我這一個多月沒有住在你這裏……太恐怖了，我都要有心理陰影了。”
陶琢沉聲說：“以後就別回去了。明天我休息，我們去把那邊的東西搬一下吧，以後就一直住在我這裏，好嗎？”
秦岷同意了。
他現在也不是很想再住到那邊去，心裏實在膈應。
“你和姜立元說過這件事情了嗎？”
“說過了。姜哥說他會處理的。”秦岷忽然有點不解，“這種私生，公司一般會怎麽處理？”
上輩子他火了之後，粉絲的事情基本上就沒有自己管理和幹涉過了，所以也不太清楚公司的處理辦法。
陶琢的聲音中始終帶着一點壓抑的情緒，他似乎十分的憤怒，但是這種憤怒并沒有波及秦岷，只是偶爾能聽出，他的确很生氣。
他說：“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會直接抓個現行，然後進行談話。如果非常嚴重，會直接報警……比如你這一次的事情。”
秦岷松了一口氣。
他們沉默了一會，秦岷聽着電話那頭的呼吸聲，忽然忍不住說：“你不要生氣。”
“……我沒……”
“你有生氣。你特別特別生氣。我聽出來了。”秦岷強詞奪理，然後語氣變得平緩，“別生氣，不值得的。”
“……但是我還是很生氣。”陶琢終于承認了，“我覺得我沒有保護好你……私生的事情，我早該想到的。”
秦岷耳根紅了，覺得陶琢的話太直白了一點。但是他又有點哭笑不得：“我沒那麽脆弱……”
“我很擔心。”陶琢輕聲說，“阿岷，我很害怕。”
秦岷怔住了。
這是陶琢第一次向他坦誠他的恐懼。
此前，他曾經想過陶琢是不是會因為前世的事情留下心理陰影，并且他也發現了一點征兆……不過，他們從來沒有開誠布公地談論這件事情。他們默契地将前世的很多事情避而不談，只是把握當下。
而現在看來，這或許也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秦岷一直覺得，陶琢強大、冷靜。他無法想象陶琢害怕的樣子，無論什麽時候，陶琢都是從容不迫的，甚至，很多人都覺得陶琢過于的冷漠陰沉了一點。
此時，秦岷才恍然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就已經成了陶琢的弱點了。
他沉默了許久，令陶琢都感到了不安。
“阿岷？”
秦岷回神，猶豫了一下，輕聲地說：“別害怕。”
“……阿岷。”
“我在這裏。”
這一次，輪到陶琢沉默了很久。
秦岷想，他們兩個真是的。粉飾太平了那麽久……卻沒有想過，什麽時候應該坦誠一次。不，應該說，他們從來就沒有掩飾過什麽，只不過……他們只想着展示自己好的一面，選擇将自己弱勢的、不夠好的一面藏了起來。
過了一會，秦岷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或許是因為陶琢沉默了太久，讓他覺得自己說的話是不是太肉麻了一點。
他連忙轉移話題，說：“我買了菜，你什麽時候回來……”
他話還沒說完，陶琢忽然打斷了他。
“阿岷。”陶琢的聲音裏帶着他一如既往的溫柔，但似乎又多出什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隔着電話線，所以秦岷聽錯了。
陶琢說：“我愛你。”
秦岷微怔，然後慢慢地說：“我也愛你。”
片刻之後，秦岷忍不住補充：“所以，為了一個私生，真的沒必要這麽生氣。”
陶琢失笑。
他附和着秦岷的說法：“對，我不生氣了，阿岷。真的……不生氣了。”
他……是對自己生氣。
當然那個私生的行為也很惡心人，但是陶琢更多地是責怪自己。
上輩子的時候，他就因為那麽一點疏忽，讓劇情有了可趁之機。秦岷的死亡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讓他無法忍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人對秦岷心懷惡意，作出對秦岷不利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心态或許有點不對勁。
或許他對秦岷過度的保護欲，最終會傷害到秦岷……或許秦岷自己也不會接受，一個控制欲太強的戀人……
所以，這輩子，自始至終，他只是隐于幕後，努力隐藏自己的行為和情緒波動。他始終保持着隐忍，做着一個溫柔的、克制的戀人。
……可是他真的很害怕。
如果那個私生，真的做了什麽瘋狂而無法挽回的事情呢？如果他沒有因為一點固執的保護欲，而讓秦岷住到他這裏來呢？如果秦岷在路上遇見了那個私生呢？
任何一丁點的可能性，都會讓陶琢難以忍受，讓他心生恐懼。
他有時候害怕自己這樣過度的情緒會吓到秦岷。
但是……
秦岷說，他在。
……多麽動聽。
陶琢微微閉眼，唇角綻放出一抹真實的、溫柔的微笑。
他所愛的人，也愛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