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〇〇聖劍遭劫

奉天城像一鍋被煮沸了的水,到處喧騰。百姓奔走相告,言笑晏晏,迎接他們蓋世無雙的大将軍得勝還朝。

唯有一人站在奉天城的最高處,神情淡漠,眼眸裏甚至帶着淩霜傲雪的寒意。墨炎的眉梢染上些許難以言明的滄桑,他真的等的太久太久了。那個人,會帶給他什麽?是欣喜還是再一次的失望?

東城門已開,五騎白馬飛馳在十裏紅氈上,馬上之人皆是一身雪衣,片塵不染,他們宛如帶着神谕而來的聖使。為首一人豐神俊朗,雙眼如鷹般犀利,此刻見到墨炎,神色肅靜地抱拳跪地長拜道:“啓禀王爺,将軍已到城外,特令屬下前來報訊。”墨炎微微點點頭,視線繼續停留在東城門處,眉頭緊蹙。

銀霜閣秋風乍起,他一身碧青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宛若乘風之仙。

身後衆人沒得到起身的命令還保持着方才的跪拜之勢,個個低眉,神情恭敬。

“起來吧。與本王一同觀看。”

街道兩旁陸續聚滿了人,都盯着城門的方向,翹首以盼。傅月影漫無目的地穿梭于人群中,顯得跟眼前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很快,他發現了另一個同樣跟他一樣格格不入的人。

那人一身青衫,站在街道的另一邊,雖将視線投向城門入口處,卻面色平靜,毫無悲喜,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與他無任何關聯。他的長相極其普通,若不是一臉冰冷,跟周圍人的差別太大,恐怕傅月影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他。似乎感覺到傅月影的視線,青衣人回望了他一眼,眼裏極快地閃過一絲驚詫。

只是那麽一眼,傅月影總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他。随即,他猶如一尾滑溜溜的魚般穿過人群,不動聲色地靠近那人。

忽地,紅氈兩旁傳來熱烈的掌聲,很快,一隊人馬出現在城門口。整個隊伍俱是銀槍铠甲,矯首昂視,走在最前面的一人,鮮衣怒馬,劍眉星目,眼神裏帶着睥睨天地的傲氣,卻在擡眸看向銀霜閣的方向時,完完全全變成了恭敬和謙卑。

銀霜閣位于蒼曜宮殿前,奉天城最中心的位置。高三十餘丈,頂樓為四角重檐,四道飛檐宛如四牙彎月,檐角各懸挂一只銀質鈴铛。每有微風,鈴聲清脆,響徹大殿。整棟樓由銀堆玉砌,配以珠簾白紗,飛閣流丹,宛若仙宮。尤其月圓之夜,乳白色的月光照在銀霜閣上,仿佛給它披上了一層銀紗。飛檐處的四道彎月如受到某種召喚般,熠熠生輝,皎潔若雪。那玉窗銀闌,也散發着朦胧的光輝,整棟樓竟似被籠罩在銀霜之中,便因此得名。

人的命運果然各有不同,有些人能高高在上,宛如神袛,而有些人卻只能茍且度日。

傅月影見青衣人望着銀霜閣出神,走到他身後,小聲道:“羨慕吧?”

青衣人回頭,略微訝異地看了傅月影一眼,仿佛沒有想到他不過分神片刻,竟已有人靠近了自己。“羨慕什麽?”

“你看的出神,還說不是羨慕?”

“高處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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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月影正待開口辯駁,卻見人群齊刷刷地跪了下去。他順勢跟着跪下,見青衣人還愣愣站着,将

他拉下,“你這樣站着會被他們看到!”

青衣人望着隊伍中間的八擡大轎,眼神如火,“你可知他們此刻為何跪了下來?”

“因為韓将軍?”

青衣人搖搖頭。

“那為何?”傅月影已有五年未離開隐月教了,哪裏知道這些事?他跟着跪,不過是跟風而已。

那人擡手指了指隊伍中間被人擡着的一把劍,“因為它。”

“襲月劍?”

“對,襲月劍!宣王一直在尋找的劍,被韓麟從北境尋回……”那人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朝襲月劍抓去。

“有刺客!保護聖劍!”

可惜已經晚了。

青衣人握着銀雪般的襲月劍,淡淡地瞟了傅月影一眼。他的唇上挂着一抹詭異至極的微笑,随即逐風而去。

那一瞬間,傅月影認出了他。

隐月教左使。

沈香樓。

待他回過神,懷裏正抱着沈香樓離開時撕下的人|皮面具。

“将人拿下!帶到蒼耀殿!”韓麟一揮手,左右即動,傅月影被數把長劍架住脖子。

“這位将軍,我想你們誤會了,我其實……”他的話未說完,便看到人群裏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緋衣少年。陶怡居的那個少年。他合上手中的折扇,仿佛看完一場好戲般,悠然離開。

他并不是韓将軍家的小公子!

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傅月影首先想到的竟然是這件事。

當然,認出緋衣少年的還有此刻在二樓臨窗位置喝茶的無名。他沒想到搶劍之人會是沈香樓,也沒想到花驚吾會來湊這個熱鬧。這麽說來,盧雪墨怕是也不遠了。他得趕在盧雪墨之前拿回襲月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蠢!”無名看了眼樓下正被一衆侍衛押着,不知所措的傅月影,拿起桌邊的弓箭,朝沈香樓離開的方向追去。

流景見聖劍被搶,急怒交加,無奈距離太遠,他鞭長莫及,只能眼睜睜看着。“殿下,這如何是好……想不到竟有賊人敢在天子腳下劫走聖劍!我去追他!”

“慢着!”墨炎輕喝一聲,聽不出半分焦慮,“他能在暮雲平手下搶走襲月劍,你又如何保證能将劍追回?”直到進入京城地界,韓麟才敢将找到襲月劍的消息公告與衆。為防意外,墨炎派大內第一高手暮雲平一路暗中護送,卻不曾想,劍竟在他目力所及之地被盜走。

見他波瀾不驚,絲毫不在意,流景有些微錯愕。要知道對墨炎而言,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會比襲月劍重要。可他此刻卻眉頭舒展,甚至微微松了口氣。礙于身側還有其他人,流景将疑惑咽了下去。

片刻後,墨炎又道:“方才那人身形你可看清?可能猜得到他是誰?”

流景低頭想了想,略顯沮喪地搖搖頭,“太快了,屬下根本看不出來。”

墨炎盯着那人遁走的方向,似有所思。

幾個侍衛将傅月影全身摸遍,确認沒有任何兵器、□□之後,才将他五花大綁地壓上銀霜閣。“殿下!”暮雲平的胸口因為膽顫而起伏不平,“屬下無能,萬死難辭其咎,還請殿下處罰。”

墨炎淡淡看他一眼,神色猶如六月飛雪,“劍在人在,劍丢人亡。”

聞此一言,暮雲平臉色煞白,猶如塗滿厚厚一層棠梨胭脂。“殿下……”

“還不自裁謝罪?要本王親自動手?”墨炎的聲音不大,卻響徹整座閣樓,語氣裏有着滴水成冰的凜冽。衆人皆是一驚,但卻無人敢上前勸說。

暮雲平連退數步,一臉驚恐,“殿下……”

墨炎負手而立,沒再開口。

心知難逃此劫,暮雲平含恨瞪了傅月影一眼,伸出右手,凝聚真氣,以手拍頂,天靈蓋被震碎,瞬間血腥之氣四溢,腦花飛濺……傅月影幾欲作嘔,只覺得手腳冰涼,舌頭如打了結般,“我……我并不認識那人!”

墨炎好似沒聽到,憑欄而立,幽深的目光定定看着那人逃離的方向,仿佛這樣,他就能洞察那人的行蹤。

珠簾在風中翻飛,閣樓沉靜的仿佛仙渡山的湖底。一群嚴肅到沒有任何表情的侍衛,一具倒在血泊裏的屍體,一個站在闌幹邊不動聲色的人,這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詭異。

越是靜,越是像在等待着某種一觸即發,讓人頃刻身首異處的機關開啓。

直到屍體已流不出血,墨炎才像恍然回神般,輕輕揮了揮衣袖。流景喚來幾人利索地将屍體擡走,收拾了地面。

“殿下,此人如何處置?”流景道。

墨炎将視線移向傅月影。就是這個淡漠又漫不經心的眼神,卻讓傅月影幾乎喘不上氣。那眼神仿佛如同暗夜魔域一般,陰森可怖,只是一眼,便能讓人肝膽俱裂。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我……草民就是想湊近些,看個熱鬧……并不認識那個刺客……”

墨炎伸出略顯尖細和蒼白的手指,拉了拉純白如雪的鬥篷,看似無意道:“那人的身形,倒像隐月教的人。流景,你意下如何?”

“屬下立即着人去查!”流景的話還未落,傅月影已搶道:“隐月教久不入中州,怎麽可能來得罪殿下?”

“哦?”墨炎挑眉,一臉玩味地看着傅月影。這句話終于贏得了他的關注。“你如何得知?”

傅月影一開口就後悔了,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他離開時,傅驚瀾正在閉關,沈香樓搶劍應該不是受教主之命,極有可能擅作主張,企圖邀功。“我……我猜的。”

“将他吊在城門上。三天後,若無人來救,就地處決。”墨炎低頭把玩左手大拇指上碧綠的扳指,淡淡道出這句話。

“是。”流景揮手,侍衛将傅月影架了下去。

傅月影正在想他要不要就此擊退侍衛,趁亂離開。雖說他的武功跟沈香樓和花穩比起來還有不少差距,但對付這些蝦兵蟹将還是綽綽有餘的,但沒曾想下一刻,流景就封了他的穴道。“我雖不知你是誰,不過,相信很快就能查出來。”

“……”傅月影暗自發誓,待他回隐月教,第一件事就是将沈香樓關進水牢,好好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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