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〇海上遇劫

傅月影的病好的很快,兩天之後便沒了大礙。他搬回了自己的雜物間,裹條被子也能湊合。無名對他說過,房間可以換過來,但被他拒絕了。

半夜裏睡不着覺,傅月影披件外衣,走到甲板上。

外面漆黑如墨,只能看到點點星光,若隐若現。以船行的速度,北旻山現在已在千裏之外了。花穩發現他又一次離家出走,一定會氣到七竅生煙的吧?

風聲蒼涼,吹得傅月影心頭孤寂之感更甚,他裹了裹衣裳,打個寒顫,返回船艙,恰巧無名迎面走來。

傅月影目不斜視,筆直地走過去,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般。他并不是一個不知廉恥,不懂進退的人。就只這麽一閃神,便被船艙的階梯絆了一腳,摔了個狗吃屎。

真是丢臉。為什麽是在他的面前出醜?

傅月影回頭,心頭涼的猶如六月飛雪……摔倒了又怎樣,他也不會看一眼。無論他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在無名心裏,他依然什麽都不是。

心裏疼的分明。

傅月影趴在地上,眼淚撲簌地往下掉。旋即伸手抹抹眼淚,極快地爬起來,回了房。

無名緊握欲要伸出的手,思索良久,轉身敲響傅月影的門。“我有話跟你說。”

傅月影靠着門框,幽幽道:“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開門。”除了這句話,無名不肯多說一個字。

“你走吧,我現在不想見你。”轉眼之間,一切都變了。明明還是那張臉,明明還是冷冷淡淡的性格,明明有多麽煩他都不會出口傷人,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完完全全地變了。

無名隔着門道:“你該不會躲在裏面跟個女人一樣哭鼻子吧?”

“哐”地一聲,傅月影拉開門,“你才跟個女人一樣哭!”

雙眼紅的像兔子一樣,卻有着野貓一般的倔強和不羁。無名沒有點破他,只問道:“為什麽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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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無名眯了眯眼,“不如我來猜猜,你以為我會因此而心軟,允許你跟在身邊?”

該死的,為什麽他總是一猜就中!

“你想得太多了!我不過怕你這個殺人魔頭一怒之下血洗這裏,這才出此下策。”

“哦?”無名點點頭,“如此最好!”

“你走吧!”傅月影下了逐客令,他不知道無名在這裏多站一刻會發生什麽出乎他意料的事。

“再過七天這艘船會靠岸補給,你在那裏換乘,原路返回吧。”

傅月影譏诮道:“怎麽,吳公子是怕夏蓮生看到我會不高興?你說我若是告訴他,我們一起同生共死的事,他會是什麽反應?”

無名對他的嘲諷,漠然置之,緩緩道:“你若真說出來,我便殺了你。”

傅月影笑了:“你果然是沒有心的。”

“沒有心麽?”無名盯着他的雙眼反問一句。似乎在提醒他,這句話十分可笑。

傅月影立即意識到無名的言外之意,面色瞬間蒼白。

他不是沒有心,而是心不在這裏。

“我走便是。”

無名亦不是沒有看到傅月影眼裏閃動的淚光,也不是沒有心軟。墨炎曾說過,七石膏會在數月後毒發、潰爛……一個人從裏到外,腐爛成一灘膿血。傅月影那麽膽小懦弱的人,如何受得了?

那一夜之後,無名很少再看到傅月影,他總是将自己關在房間裏,或者霜冷月薄的夜裏,獨自坐在甲板上吹冷風。

無名站在熄了燈的船艙裏,看着他像個孩子一樣抱膝坐在地上,偶爾的将臉埋在雙臂裏,肩膀抖的不成樣子;偶爾仰頭望着銀藍的夜空,直到脖子酸疼。

他在甲板上坐多久,無名就在黑暗中看多久。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再也沒有見傅月影笑過。

明天晚上,船只就能抵達清水灣,傅月影也該離開了。思及此,無名竟覺得松了口氣,這樣看着他消沉下去,頭一次覺得備受煎熬。

那晚傅月影跟往常一樣,坐了一整夜,直到水天相接之處出現一抹玫瑰色的朝晖,才起身回房。

洗漱後,忽聽海面傳來一陣高亢、淩厲的號角之聲。很快,船上亂成一片,舵手們齊齊上了甲板,艙裏的商客悉數從房間裏跑出來,面露驚恐之色。

這種號角聲他們認得,是海寇發動進攻的命令。

“不是說朝廷已經剿滅了東南海域的盜匪麽?怎麽還會有?”

“船上恐怕連一只弓箭都沒有!這下如何是好?”

“有又能怎樣?我們只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商人,怎麽比的過他們?”

“不如将錢財送給他們,保命要緊……”膽小一些的女眷已經開始小聲抽泣,面露絕望之色。

甲板上傳來箭矢破風的嗖嗖聲,還有中箭者的哀嚎聲。箭頭燃着火苗,射入船身,便燃燒起來。

無名回房拿了弓箭,直奔甲板。

傅月影朝衆人道:“你們找地方隐蔽好,盡量不要出去!”言畢,緊跟而上。

蔚藍的海面上,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停着四艘戰船。跟它們比起來,他們的船真的小到輕易一撞便會沉底。如果這些海寇執意不留活口,這一船的人,怕是都要葬身在海上了。

傅月影躍上船頭,拉住繩子爬到桅杆上,喊道:“船上的錢財、貨物全部都送給各位英雄好漢,只請各位放過我們……”

一只利箭攜風而來,目标直指傅月影。

無名飛身而起,摟住他的腰身,将人帶回甲板。

“你離我遠點!”傅月影掙開他的懷抱,正踉跄後退,又一箭從對面船上射來!無名再一次将他帶進懷裏,“小心!”

傅月影屈腿頂在無名小腹上,“我死了也不管你的事!放開我!”

“有我在,你不會死!”無名抱着他躲過數箭,“三個月前,吳楚材在這裏剿滅東南海域的所有海寇,殺敵近五千人,俘獲船只十八艘。這一帶海寇幾近全軍覆沒,損失慘痛。他們大約是有幸逃過一劫,卷土重來複仇的!”

說話之間,又一名舵手中箭身亡,無名又道:“眼下如何保住這一船人的性命才是主要!”

傅月影一想也是,他們之間的事,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倒是這些人,恐怕兇多吉少。“那怎麽辦?”

“除非殺光所有的海寇!”

傅月影握握手中沉甸甸的劍,“只能如此了麽?”

“好在他們只是一群蠻匪,武功定不如你,不過雙拳難敵四手,你也要小心。”

無名的身形猶如一只巨大的蝴蝶,在碧藍如茵的大海上振翅飛舞,一道道金色的光芒若流星一般在船上升起落下,落下升起,劃出無數明亮的弧。

傅月影登上另一艘船,打算盡他所能地用最快的時間解決掉這些海寇。此舉似乎惹得對方惱羞成怒,攻勢愈來愈猛。海寇抛來數只船錨,順着鐵鏈爬上船。

傅月影見勢不妙,飛回船內,提劍擋在艙門口,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這些人是想殺人越貨,所以沒有直接撞沉船只。但沒想到船上還有會武功的人,等發現自己的手下損失慘重時,便把目标集中在無名和傅月影的身上。無名身形靈動,極難捕捉,所以傅月影就成了他們全力射殺的對象。

數十只火箭破空而來,傅月影不僅要應付眼前源源不斷的海寇,還要閃躲這些箭矢,時間一長,便疲于應付,身形慢下許多。匪寇們一看有機可趁,便攻的愈發厲害。無名飛回船上,退到傅月影身邊,“這些箭我來解決。”

看到這個白色的身形觸手可及,傅月影的心裏生出無限的信心,仿佛有源源不斷的力氣傳遍全身。這個人,無論到任何時候,都會是一個堅強的後盾,可以讓他安心的戰鬥,不再畏首畏尾。

放在從前,要無名救一船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完全可以截獲一艘船,獨自離開。這個時候,他站在這裏與傅月影并肩作戰的原因,只是因為這裏有他。

“無名,謝謝你。”

身形不斷的轉換之間,傅月影聽到無名厲聲呵斥:“莫要分心!”他立即收了心,繼續防守。

眼見兩人一攻一守,天衣無縫,海寇們自知想要掠奪財物怕是不易,便鳴角收兵,撤退離開。

傅月影喜道:“他們退了?”

“恐怕沒有那麽簡單。”無名雙眉緊蹙,“就算他們就這樣離開,這艘船怕也撐不了多久。”船身被火箭紮滿,要不了多久,火勢會越來越大,蔓延到整艘船。

傅月影進入船艙,安撫驚恐未定的商客,“船已着火,眼下不得不棄船而逃,好在備的有小船,你們輕裝便行,錢財之物全部丢棄,保命要緊……”話才說一半,船身後側猛然被撞,舵手和商客們東倒西歪,摔成一片。

“他們是要撞沉船只!”傅月影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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