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城外, 漂泊大雨中,獨自一人爬山的杜漪寧,看着繡鞋上滿是泥濘, 整個人都彌漫着頹喪之氣。她漫山遍野地尋人,也沒尋到法慧大師口中的轉機。

這事要追溯到她穿越而來的那天,她央着富豪男友去影城看劇組如何拍戲,拍戲來錢快是衆所周知的,但她一不是專科畢業, 二沒相關技能, 只有一張臉過得去,必然要想辦帶資進組。

她男友是個富四代, 老牌豪門之家,這類公子哥兒大多在适婚年齡就尋了門當戶對的妻子, 但外頭會有不少小三、小四、小五,前赴後繼,時不時換新鮮的, 這是他們的日常, 他妻子根本懶得管他, 各玩各的。

她雖有姿色也只能當個邊緣的小五,若不是她還有些手段,一樣會被淘汰。

眼看過了二十七的生日, 年華在老去,自然想找個長期飯票。

可還沒等她想好後路,就與一個嫉妒成性的新歡遇到。

兩人一頓争執, 也不知怎麽的,後腦勺一疼,她就來了這個世界。

因為太過驚訝,她一醒來見到圍在床邊的丫鬟,便問:“這是哪裏,你們是誰?”“在拍古裝嗎,攝像機在哪裏,劇組呢?”

誰突然換個環境,也不可能一下子認為穿越的事居然真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但她這接連一問,就差點讓自己陷入險境,到現在這麽多年過去還影響着她。

一個個新鮮詞蹦出來,吓懵了一群人。

那父親讓大夫給她看了看,大夫們說她得了失魂症,原身的母親不時尖叫着說自己不是她女兒,後來又讓道士來家中作法,堅稱是惡靈上了自家閨女的身。

杜漪寧隐約想起,自己昏迷時與另一個魂魄搶占身體支配權。

不過她贏了,所以憑什麽說她搶占,這是适者生存,大自然的淘汰機制!

但古人太瘋狂了,認定了她是惡靈就要驅除,那幾乎天天被作法事,喝湯藥的經歷讓杜漪寧又驚恐又害怕。

待她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她要一點點全部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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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她詠出《詠鵝》後,家中沒再把她送去道觀,但她也不敢再小瞧古人,若真的與古人格格不入,他們是、會做出很極端的行為。

後來她被淑妃娘娘看中,又結實了極為受寵的三子和九子,特別是三子,有寵有母家勢力,才讓她在杜家漸漸有了地位,将那群姐妹甩在後頭。随母去禪音寺上香,那法慧和尚一看到她,就念念有詞,像中了邪一樣。

她覺得有異,當年看了那麽多影視作品也不是吹的。

既然上天讓她穿越,自然她就是天命之女。于是她在那禪音寺的廂房住了許久。

終于從一小沙彌的口中得知,法慧和尚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愛吃油腥,又不能破戒。有一次跟蹤時,發現那和尚在一酒鋪中盯着別人的好燒肉良久,念了無數次阿彌陀佛。

機會來了!

杜漪寧在現代就明白,想要上位,不使點手段是不行的,立刻做她當年為籠絡住金主而學的素菜做成葷菜的方式,味道與口感與葷菜相近,但卻全是素菜做的,牢牢把控住法慧的口舌之欲。

每個人都有弱點,法慧和尚并非自願出家,而是家中遭難逃避,又有一身看相本事,才名震一時。他并非完全脫離世俗,亦有軟肋。

她有耐心,有數不清的法子,上天派她而來,就是為了拯救無知古人。

有了口舌之欲的滿足,這老禿驢才說出真相,他看出她面相有異,是一顆異星,異星的出現,代表一切皆是未知。

而她,有可能落地成寇,也有可能母儀天下。

舊的帝星弘元帝運勢在衰減,新的帝星卻是天煞孤星的命,伴随帝星左右的紫微星主鳳命,有這位鳳命在能保帝星順利登基,而鳳命的生存會導致她這顆異星的運勢衰減。

說完這些,法慧和尚吐了一口血,瞬間衰老了許多。

道破天機,要付出代價。

那時候的杜漪寧已經在巧合中,誤殺了一位疑似老鄉,就是那七品小官之女。這以後,她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誰有可能疑似老鄉,她都會想辦法将之滅殺。

無人可以擋住她的洪福齊天。

從如今這麽多皇子對她心有所屬,她也知道,老禿驢沒說錯,她有鳳命的可能。

她也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有何問題,這世間誰能保證自己沒做過虧心事?她曾經也只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想要鳳命有何錯?

鳳命如果不是她的,那麽适者生存,該讓位了。

本就對手籠之事耿耿于懷,加上近來,九子對她稍顯冷淡,她就越發不安。

聽聞法慧大師突然身體抱恙,杜漪寧自然前去探望。

只是那老禿驢這次嘴巴嚴實,這次什麽都不肯透露,哪怕她用一手絕活素吃紅燒肉都無法讓他開口。

他不斷地說:“不可說,不可說。”

但他還是透露了一件事,轉機就在這個方向。

這個方向除了農莊外,便是這座山最為醒目了。

要不然,這般暴雨天氣,誰樂意出來受罪。

可她尋了半天,也沒發現山上有人,還差點誤入獵戶的陷阱,腳掌鮮血泊泊,疼得她根本走不了,好不容易找到一破舊的寺廟,還是漏雨的。

寺廟裏頭也空無一人,倒是在門口看到栓馬的缰繩,孤零零地挂在樹上,看着布條顏色還鮮亮,應該是最近綁上去的,這般荒郊野嶺的有誰會經過?

杜漪寧腳上疼,心中着急,又尋不到人幫忙,只能躲在勉強能遮身的屋檐下。

那老禿驢,該不是在蒙我吧。

小佛堂,雲栖安靜地跪在蒲團上,腦海中背着《金剛經》、《心經》。

到了晚上,她跪得腿腳麻木,涼風穿過佛堂,簌簌風聲,讓雲栖有些害怕,加快了背經速度。

咚咚咚。

雲栖循聲望去,一扇小窗打開,露出小小的發髻,然後是一張俊美的小臉。

男孩左右張望了一下,才悄悄道:“雲栖姐姐,跪的累不累?”

雲栖噗嗤笑了出來:“哪有這麽問的,我累了你幫我跪嗎。”

小男孩嘿嘿一笑,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這個點大家都睡下了,你怎麽不睡?”見李正陽板着張肉包臉,學着李崇音那般待人接物,卻只學了形,怎麽都沒那氣質,反而有些小孩裝大人的感覺。

“給你帶吃的!”李正陽理直氣壯。

從衣襟裏掏出來的,都是糕點。

“我在面壁思過,不能吃這些。”

“沒關系,我們偷偷的,不會有人發現的。”說着,直接将一塊芙蓉雞絲膏塞入雲栖口中,他自己也吃了一塊,“看,你已經吃了,就不用怕破了規矩了。”

這機靈鬼。

雲栖笑着一同吃,他還很細心得将殘末收拾好了,不讓灑掃的發現。

這對兄弟脾氣并不好,很孩子氣,偶爾驕縱,與她關系也不親近。

但人與人之間都是相處出來的,雲栖現在看到他們也漸漸軟化許多。

“母親只是太擔心你了,姐姐你不知道,母親成日就念叨着你,總怕你挨餓受凍。”他們有時候都會羨慕。

雲栖也知道,愛之深,責之切。

兩人吃完糕點,李正陽又鬼鬼祟祟地離開,雲栖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流淌着暖流。

李正陽離開後,沒多久雲栖迎來了華年偷偷摸摸過來,其實沒餘氏的默認,華年是過不來的。

雲栖也不提,摸着自己有些飽的肚子,吃了雙份的愛。

整個府裏的人都以為她在受苦,唯有她自己知道。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入佛堂,塵埃像細碎的金子在空中飄蕩,雲栖不慎打了會瞌睡。

身後的門被砰一聲打開,刺眼的光芒刺入雲栖眼中,令她很不适應。

她擡手遮了遮眼,再睜開,李崇音仿佛天降似的,雲栖真不想這般形容,但他逆光走來的時候,實在很震懾人心。

他來到她身邊,蹲了下來。

“我來晚了。”

雲栖張了張嘴,所有話都卡在了喉嚨間。

呆呆地望着他。

他是李崇音,又不是。

沒有前世看到的那麽陰郁,但也比之前的要更冰冷一些,氣勢也比之前強了許多。

這一晚上,餘氏輾轉難眠,她對子女也并非一味放縱。

只是想到雲栖吃的那些苦,身上從未消退過的痕跡,還有她只是和府中每個人一樣,想盡自己一份力,最後還真的被她尋到了李崇音。明明是做了好事,為何還要受罰。

越是細想,越覺得自己對雲栖太苛刻了。

李昶看自家從來說罰就罰從不反悔的夫人,三日懲罰的一半時間都沒到,就想去接人回來。

人心肉長的沒錯,但她的心都偏得沒邊了。

只是沒想到,還沒走到邰平閣,看到的就是李崇音将雲栖一同走回來。

他怎麽突然又回來了,昨日不是還說要幾天嗎?

再看李崇音,他的樣子并沒什麽變化,依舊整潔清淡,府中這麽多天尋人,像個笑話。

他是如何說服老夫人放人的?老夫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餘氏本有許多話與雲栖說,看到李崇音,特別是發現他眼眸深處那淡淡的鋒利,夾雜着嗜血兇悍氣息,與江陵侯是那麽的相像。

餘氏神色微微一變,讓丫鬟們将雲栖帶走。

“娘,是雲栖的錯,是我求他幫忙的。”雲栖将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于她而言,她與李崇音還有這許多牽連,非三言兩語能說成。

李崇音剛從那與世隔絕的狀态回歸,一天不到,是最暴躁易怒的時間段,能不激化還是別激化。想到那以後六親不認的李崇音,實在讓雲栖膽寒。

李崇音意外得看了眼雲栖,沒想到她會幫自己圓話。

結了冰的目光稍稍融了一些。

餘氏也沒想到,雲栖第一次喊娘是在這個時候。

本來母女間的溫馨,卻被李崇音的出現而橫插一杠。

雲栖還小,不懂李崇音這孩子從小就異于常人的冷漠。

李崇音從很小的時候就懂得如何利用她人內心的弱點,取得自己想要的結果。

他幼年時,可以為了讓自己緊張他,而故意從假山上摔下。

後來雙胞胎出生,在江南時的元宵節,險些被人販子拐走,他可以眼睜睜看着什麽都不做。

諸如此類的事,舉不勝舉。

雖然長大後漸漸懂事,不再做這麽可怕的事,對雙胞胎也是疼愛有加,但狼崽子的本性不會變。

不對,已經不是崽子了,而是即将成年的頭狼。

待衆人離開後,她望着李崇音,慢慢說:“音兒,你的婚事,也該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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