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少年伏楓
白沐塵揪着他的耳朵，低聲問道：“你跟他說些什麽了？”
展遠墨不滿地将她的手給扯了下來，小臉粉撲撲的，得意地望向她：“是你說不管用什麽手段只要能讓他吃下去就行。”
白沐塵一個手刀又要拍下去，卻被那小子給躲過了，笑嘻嘻地望着她，她試圖放輕語氣，用誘哄的口氣說道：“你告訴我你跟他說了什麽，我就答應你剛剛的要求。”
誰知死小孩一點都不吃這套，揚起下巴道：“你先答應我，我再告訴你。”
“死小孩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不講信用！欺負小孩！言而無信！你就是大荒最差的冰心沒有之一！”
白沐塵面無表情地跟他對峙半晌，然後再次敗下陣來……熊孩子什麽的最讨厭了！！！！！她不耐煩地擺手：“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了，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我就告訴他，那藥是你給他的好東西，吃了之後今晚三更你會去找他，你自己不要意思給，就讓我來給……”
“……我宰了你！！！！！！”
“救命啊！虐殺幼童啦！！”
一夜未眠。
清晨的第一縷朝陽之光溫柔地褪去了天空上最後一層暗衣，開始染上了層層透亮的白。白沐塵坐在屋頂上聽了一夜的活春宮後，滿意地聽到了他的小妾驚呼出聲的聲音，接着從四面八方湧出了一批暗衛奴仆什麽的在房間裏哭叫。她終于撐了個懶腰，準備打道回府。
誰知剛走出後門，又看到了昨夜那個作死的小鬼。
白沐塵：“…………你怎麽還在這？”
展遠墨可憐巴巴地将他瞧着，小手揪着衣擺：“是你說要收我為徒的……”
“你在這站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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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頭。羞澀。期盼。還有惴惴不安。
白沐塵忽然就心軟了，她蹲下身，抱着小遠墨輕輕說道：“如果你想學武功，可以讓你的父母帶你去十大門派拜師學藝，不要跟着我……”她替他抹去了露宿一夜的灰塵，忘進那雙明亮的眼睛，“我不是什麽正統的冰心堂弟子……跟着我，學到的不是武功，而是殺人。”
他看着她，有些羞赧地低下頭，隔了一會又擡頭用那雙亮晶晶的眸子看看，他撓撓頭：“可是我就想跟着你，我就跟着你好不好？學殺人，也可以的。”
白沐塵給了他一個爆栗：“小小年紀學什麽不好學殺人，怎麽這麽暴力？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麽這麽想學武功？”
展遠墨扭捏地回道：“爹娘說如果能拜入十大門派，就會非常有出息。”
白沐塵松開他，無謂地笑笑：“我說過我不是什麽正義的十大門派弟子，我手上沾滿了中原弟子的血，跟着我只會遭人唾棄。”說罷，她看也不看小遠墨一眼，徑自離去。
直至越過月影灣，那抹身影才漸漸淡出了視線，白沐塵望着眼前透藍的湖水，有些說不出的惆悵。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展遠墨能遠離十大門派，遠離即将到來的那場神魔大戰。她無法言明自己的心情，既定的事實試圖去改變它只能說是妄想，可如果眼睜睜地看着災難降臨，她又不可能無動于衷。試一試，只能試一試。
回到北溟，白沐塵沒有先去交付任務，而是趁着清晨大家還沒起床的時候去夙影村轉了一圈，将這一幕一幕刻在腦子裏。像是活了兩輩子一樣，幼時的記憶對她來說太過遙遠，可她始終記得雲橫卻是待她最好的那一個。雲橫是記憶裏她對家的唯一認知，不僅僅是他對她的愛護和憐惜，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在這樣一個格格不入的世界裏，只有他和她才是同類。那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她與雲橫不同，他把這裏當家，而她，只把他當家。
她刻意地避開早起的村民，來到了雲橫的墓前。她很想把他帶回中原，可是臨終前他告訴她，他早已不記得家的模樣，這裏于他而言，才是心頭的溫暖所在。
她用一個永久牢固的陣法加護了這塊墓碑，可保他安然長眠地下。磕了三個頭後，她便回夜明宮着手準備離開的一切。
談判還算順利，有玉夫人的協助和帝遙的命作交換條件，即使帝江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放她離去。她知道，未來幾年內，她是暫時安全了。只需每年回來一次貢獻她的血液即可。
臨行前，她破天荒地親了親嬰兒的臉蛋。告別了玉夫人後，就踏上了回歸中原之旅。
離開北溟，她來到的第一站就是天虞島。除燕丘，幽州一帶，中原大部分地區此時對她雲慕還尚未知曉。不知毒仙為何方神聖。淪落到北溟之前，她就曾拜冰心堂門下。因着天資聰穎，學武天賦極高，她是門下衆多弟子中尤為出色的一個。
即便是與雲橫流落北溟時，她也從不忘記時刻練好醫毒二術。寄人籬下的人，誰真正能擁有一個安穩的明天？
風晚林此刻仍是碧柳漫天，燭光熒熒。茵茵小道旁，是妖嬈滕蔓延伸而出的燈盞，花蕊處散發着淡橘色光芒，流瀉下來，周圍一圈花草氤氲在絨絨熒光中，上下飄動。即使是白日裏，這裏仍舊綠霞濃濃，空氣中也是彌漫着淡淡藥草香。
茕茕白兔，東走西顧。
桃枝滿纏，花草安寧處便是一道木門，新手大多在閑草居學習。越過閑草居，便是翠茵的一彎碧湖，接天蓮葉無窮碧，淨瓶傳送至冰心。當年她拜于紫荊門下，被她收為嫡傳弟子，可她自小對毒術的興趣就比對醫術的興趣大很多，學的醫術大多都是在紫荊的逼迫下才得以進步。
至于現在，她皺了皺鼻子，站在神農居前，卻遲遲沒有上前一步。正當她沉浸在思緒裏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嘲雜聲，将她驚醒。她眯了眯眼，看着幾個起了争執的孩子，尤其是被圍在中間的那個一臉冷漠的少年，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大，卻在被衆少年間顯得茕茕孑立，氣質獨特。他身穿一襲綠衣，個頭挺拔，雖是年紀較小，卻在面對衆人的為難時一臉不屑于淡漠，看樣子是根本不願與其他人交談。這樣高傲孤冷的性子，非一人莫屬。
她并沒有打算上前幫忙，倒是饒有興致地等着看少年如何自救。他周圍的那些人議論紛紛，嗓門稍微大點的就讓她聽了個全：“還說不是你，整天就知道跟那些毒物打交道，蘆葦就是被你毒死的！我們真不應該相信你！”
少年冷淡地将他們一瞥，硬聲道：“它的死與我的毒無關，救治之後它便活蹦亂跳，你們沒看好它就別往我頭上賴。再者，當時你們來求我時，可不是這個态度，那低聲下氣的樣子，是誰告訴我死馬當作活馬醫，醫不好就算了？”
那群少年中有一人被這話說得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我……我的意思是，治不好便罷，你，你治不好你也不能毒死它啊……蘆葦是掌針最喜歡的一只狗了……”
“那也是你們将它随意帶出，以致亂食草藥導致中毒過深，與我何幹！”
這個态度徹底激怒了那一幫少年，嚷嚷着似乎就要動起手來，卻見中間那名少年手執銀針，冷聲道：“讓開，我的針不認人，刺傷了你們我概不負責。”
“你！”一個粉衣女子臉色轉白，咬着嘴唇驚駭道，“你要殘殺同門？我……我要去告訴師傅，說你要殺我們！”
“随你們便。”
白沐塵站在不遠處瞧着躺在地上的那只狗，觀察了一番後便用了然的目光看向了綠衣少年，他顯然也看到了她，在瞧見她眼裏的戲谑後，眼裏竟是閃過一抹尴尬，卻又強裝淡定。這幅模樣大大地取悅了白沐塵，于是她走上前蹲下身，往那只狗的嘴裏喂了點東西。
一幫人被她的出現吓了一跳，看見她連一只奄奄一息的狗都不放過，頓時煞白了一張臉，那粉衣女子驚叫道：“你，你是誰……你要幹什麽，這是我們掌針……”
白沐塵大駭：“你們掌針？”
伏楓：“…………”
圍觀的少年：“…………”
之前說話的粉衣女子一張臉紅了白，白了紅：“你胡說什麽！我說這是我們掌針最喜歡的一條狗，你竟然敢……你到底做了什麽？”
白沐塵哦了一聲，然後體貼地說道：“我看它快死了，就幫它一把，讓它早登極樂世界，免受病痛的折磨嘛。”
衆人除了伏楓皆被震驚到無以複加，一臉“完了，老子要被掌針分分鐘戳死”的表情望着她，久久沒回過神來，倒是伏楓被她的言語逗弄得輕笑一聲，這如冰蓮綻放般的極致笑容把白沐塵看呆了去，一時間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你你你你你……”一個體型臃腫的少年抖得連全身的肉都在打顫。
白沐塵跟着他抖動的節奏一起抖動，嘴裏還說着：“我我我我我……”
有幾個少年在她頗具喜感的表情下沒忍住笑了出來，但卻在剛笑出聲的那一剎那又給憋了回去，努力想要保持住一臉正經的模樣。
就在這一來一回地鬼扯間，原本躺倒在地的小白犬居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歪歪倒倒地走了兩步後，就開始原地蹦跶了。
一衆人看的目瞪口呆，完全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就連伏楓看到也是眼神微閃，看向白沐塵的表情多了幾分驚喜和崇敬。
白沐塵猥瑣地聳了聳眉毛，那表情把伏楓給逗樂了，他走向她：“你給它吃的什麽？”
白沐塵勾了勾手指：“跟我來，我就告訴你。”
在衆人不解甚至試圖阻止的眼神中，伏楓輕笑一聲，二話沒說擡步走向她。看着眉目俊朗，英姿不凡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就像見到多年後那個偉岸孤傲的男子一樣，一路相扶相知，時時護她如護己，白沐塵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其實這一生想來，還算是不悔的。
她将他帶到藻湯院人跡鮮少的一隅，轉頭含笑看向他：“你對毒術很感興趣？”
伏楓颔首，神色頗為冷傲。
面對他不算友好的回應，白沐塵也不氣惱，她随手折過一株草藥，問道：“此物為何？”
伏楓只消淡掃一眼，便道：“此物半夏。藥用其塊莖。味辛，性溫，有毒。燥濕化痰、降逆止嘔。外用生半夏可消疖腫。”
“既是有毒，則中毒症狀如何？”
“咽乾，舌麻，胃部不适。重者舌腫，節律不整，痙攣，麻痹可危及生命。”
“何為十八反？”
“甘草反甘遂、大戟、海藻、芫花;烏頭反貝母、瓜蒌、半夏、白蔹、白及;藜蘆反人參、沙參、丹參、玄參、細辛、芍藥。”
“何為十九畏？”
“硫黃畏樸硝，水銀畏砒霜，狼毒畏密陀僧，巴豆畏牽牛，丁香畏郁金，川烏、草烏畏犀角，牙硝畏三棱，官桂畏赤石脂，人參畏五靈脂。”
白沐塵滿意地點了點頭，笑眯眯地道：“很少有冰心堂門下弟子會對毒術感興趣，不過恰巧這方面我略懂，你若不嫌棄，我便将我所學盡授于你如何？”
伏楓尚有些莫名，他略帶怔忡地回道：“剛剛你所問不過都是些淺顯的問題。”
白沐塵無所謂道：“走個過場罷了。我知你于毒術這一塊頗有研究，想來日後必定也能獨掌冰心堂毒派一系，我不過盡我所能幫你罷了。”
伏楓抿了抿唇，神色稍帶警惕：“你是誰？為何要幫我？”
照理說若是旁人敢這樣跟她說話，白沐塵早仗着自己武功高一個大耳瓜子就扇過去了，可面對這樣一個美男，她愣是下不去手……沒辦法，這奏是個拼臉的時代啊……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