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薛晏險些被君懷琅當場趕出門去。

見玩笑開狠了, 将人耳根都臊得通紅,推開他就要下榻去。薛晏趕緊将君懷琅摟回懷裏來,按着他不讓跑。

“逗你呢, 逗你呢, 怎麽還急了?”

君懷琅擡頭看向他。

之前倒是從沒發現過,這人竟能這般無賴, 像個沒臉沒皮的土匪。

本就是兩個男子,說什麽生孩子的話……

君懷琅耳根燙得緊。

薛晏好生哄了半天,才将君懷琅壓回來。

不過,原本憑着一身傷病得到的賴在君懷琅床榻上的特權,卻還是被收了回去。

“還有一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君懷琅說。“你也該回去了。”

薛晏垮下臉。

“你要趕我?”他語氣都低了下去, 一時間,像只剛還在撒歡, 這會兒就被教訓得垂頭喪氣的大狗。

……當然是要趕你,再不将你趕走,還不知你又要說出什麽話,做出什麽事來。

君懷琅心中頂了一句嘴,頗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今日自己本就病着, 薛晏前來探望, 在外人眼中并沒什麽不妥。但明日天亮了,府中人多口雜,他父親又不知會不會回來換洗衣服,薛晏若是大清早從自己這裏走,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君懷琅從沒體會過這種感覺。

他們兩人之間,若是什麽都沒有,好端端地過一夜,他自己也不會多想。可他們如今, 卻分明是這種關系……即便別人不多想,他自己心裏也會沒底。

君懷琅總算知道,做賊者為什麽會心虛了。

“不是要趕你。”他說。“馬上天亮了,府裏人就要多起來了。”

薛晏看他這态度,就知道沒什麽回轉的餘地。

他心裏也有點懊惱。

剛才好好兒的,跟他開那玩笑幹什麽?

……但君懷琅臉皮那麽薄,他又忍不住地要逗他。

薛晏耙了耙頭發,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随手扯過旁邊的外袍披在身上。

君懷琅從他身上看出了兩分壓抑的委屈。

“明日一早,我想到衙門去一趟。”作為補償似的,君懷琅主動向薛晏彙報起了明日的計劃。“那些匪衆還關押在牢裏,我想去調他們的卷宗,查他們之前幾年的經歷。”

畢竟,江南本地被煽動的匪衆,和嶺南潛伏到江南來的匪衆,在清平帝面前,是截然不同的。

薛晏一邊站起身來穿衣袍,一邊說道:“那明日我和你一起。”

君懷琅沒拒絕。

到了系外袍系帶的時候,薛晏分明可以自己系上,卻偏要懶得動這個手,湊到君懷琅面前,硬要讓他給自己系。

君懷琅拗不過他,只好接過他塞進自己手中的腰封,伸手環住了薛晏的腰。

他也從沒做過這等伺候人的事,即便他自己穿衣,也向來有人幫忙。因此他雖知道怎麽系,但手下卻生疏得很,磕磕絆絆的,系得也并不好看。

薛晏卻只顧着盯他。

等君懷琅系好了他的腰封,正要收回手時,薛晏握住他的胳膊,就往自己懷裏一帶。

讓君懷琅環着他的腰,一頭紮進了他懷裏。

薛晏順勢将他抱住了。

“那我就走了?”他低下頭,低聲對君懷琅道。

君懷琅低低地嗯了一聲。

“別忘了想我。”薛晏低頭,在君懷琅的發際落了個吻。

君懷琅低聲笑道:“不過最多兩個時辰罷了。”

薛晏卻認認真真地說:“我是要想你的。”

君懷琅的耳根又不争氣地開始發燙。

臉皮厚的人,說起情話向來無師自通。

他想回薛晏一句“也會想你”,但卻死活說不出口,将他的脖頸都憋得微微泛紅。

末了,他低聲嗯了一聲,推開薛晏之前,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權當回應他那句話。

這吻輕飄飄的,且頗為生澀,卻讓薛晏的呼吸一下就緊了。

……他忽然不想走了。

他深呼吸了兩遭,擡手按着君懷琅的後頸,輕輕摩挲了兩下。

“非要要了我的命。”他咬牙低聲道。

——

他們兩個的确只分別了不過兩個時辰。一個多時辰之後,天就亮了,緊跟着,拂衣便進了屋,伺候君懷琅更衣洗漱。

他一夜都沒怎麽睡,也确實……想了薛晏。

說來也有意思,分明只是跟對方剛剛分別,可是一分開之後,便忍不住地腦子裏全是他。

他如今心裏沒了挂礙,再想到薛晏時,便不會再因為那些事而心受譴責,挂礙沒了,剩下的便只有一陣陣反上來的甜意。

他也給令歡讀過話本,坊間那些寫情愛的話本,也不是沒看過。

不過在他看來,那些物件,不過是天馬行空,寫來消遣的罷了。

卻就在這個時候,他才清楚地知道,話本上寫的那些精細甜膩的感情,并非空穴來風,非要等遇見了那樣一個人,才能理解得了那些百轉千回的心思。

他這兩個時辰過得慢極了。

一直到拂衣進了屋來,伺候着他收拾,他似乎都沒緩過勁來,直到拂衣偷偷觑着他笑,他才回過神來。

“怎麽了?”他看向拂衣。

就見拂衣一邊替他布菜,一邊笑道。

“少爺病了一遭,雖清減了不少,但卻容光煥發的。”他說。“想來是那神醫的藥,當真管用極了。”

君懷琅不由得心虛地錯開目光。

神醫的藥管用不假,但他此時的情态,究竟是因為神醫,還是因為旁的其他,便不得而知了。

等到君懷琅出了房門,天已經大亮了。

他一出門,就見進寶等在門口,笑得滿臉喜慶地沖他行禮。

“世子殿下,您早!”他笑嘻嘻地道。

君懷琅點了點頭:“進寶公公。”

就見進寶迎上來,刻意扯着嗓門似的,抑揚頓挫道:“王爺聽說您今兒一早要去衙門,便想着正好和您同路,這會兒已經套好了車,在門口等您了。”

君懷琅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他們二人有種不言自明地默契,倒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拂衣有些驚訝。

對方的主子不在,道謝這事兒,向來要奴才代勞的。拂衣忙上前,替君懷琅跟進寶道謝道:“多謝公公,這也太麻煩王爺了!還勞煩王爺在門口等。”

進寶笑眯眯地引着他,一同跟在君懷琅的身後,和他并肩同行。

“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我們王爺跟世子殿下關系好,都是應當的。”他笑着道。“不必道謝了,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

拂衣連連應是,心裏卻有點犯嘀咕。

這位公公說話是不是太不小心了些?雖說自家少爺确實和廣陵王殿下關系不錯,但要說是什麽一家人……

這位公公也太放肆了吧?

——

等他們到了門口,廣陵王的車駕已經停在那裏了。

平日裏,巡撫府門前都是車馬粼粼、門庭若市的,不過今日倒是清靜了許多。

畢竟,昨日薛晏才将神醫帶回來,如今金陵城中病號多、要預防疫病的百姓也多,再加上堤壩修繕等災後事宜,金陵城中的大小官員各個都在衙門裏忙得腳不沾地。

不過也幸好,薛晏手下的錦衣衛腳程很快,昨日夜裏便将長安派撥下來的糧草金銀全數送到了金陵。

按平日裏的規矩,這些事都是直接交到郭榮文手裏的。

卻沒想到,昨天夜裏,郭榮文原本已經等在西城門,準備迎接運糧的隊伍了,卻殺來了一群錦衣衛,将西城門死死把守住了。

無論官員還是百姓,一律不許經過,就連郭榮文也被擋在了城裏。

郭榮文只得上前交涉。

錦衣衛為首的,是個十來歲的小少年,看上去清秀俊氣,是個好說話的。卻沒想到,這小子像是聽不懂人話似的,無論怎麽解釋勸說,都不搭理他。

後來,郭榮文急了,上前兩步,便見那小子唰地拔出了刀,橫在他面前。

他半點吓唬人的意思都沒有,刀橫得很近,将郭榮文的衣袍都割破了。

只差一點,便要見血。

這下,郭榮文不敢妄動,眼睜睜地看着一隊錦衣衛押着糧草,跟另一隊錦衣衛彙合,将東西密不透風地一路運回了金陵府衙。

押送糧草那隊錦衣衛的首領,将物資交接給那少年後,便笑眯眯地溜達到了郭榮文身側。

“郭大人,您也來了?”他道。

郭榮文臉色有點難看。

“這……下官倒是不知道,府衙竟交給錦衣衛了?”他說。“素日裏,國公爺都是将此事交給下官的,不知這次……”

說到這,他停了下來。

這錦衣衛首領知道,這人是在拿永寧公壓他,說他們逾矩。

首領狐貍似的,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什麽逾矩不逾矩的,在他們主子那兒,就沒有規矩這回事。

這狗官的算盤算是打錯了。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郭榮文的肩膀。

“屬下也知是逾矩,不過命令是我們王爺下的,我也沒轍啊。”他緩緩開口,笑着說。“王爺說了,為了防止山東的事再生,打從今日起,金陵的府庫,全由錦衣衛管。”

郭榮文吓得一哆嗦。

就聽得這錦衣衛接着說:“啊,對,王爺還說,怕山東府衙那種中飽私囊、雁過拔毛的事兒再發生,金陵城從受災起的賬冊,要整個清查一遍。您說說,我們不過是一群勉強認得幾個字的大老粗,王爺這不是難為我們嗎?”

別人不知道,郭榮文可是知道。錦衣衛向來手眼通天,無所不能,絕不是真的“只認得幾個字的大老粗”。

但他這會兒,已經沒心思計較這些了。

那首領的幾句話,便将他吓得遍體生寒,腦中空白一片。

要徹查?當時許公子要錢要得急,他囫囵換夠了錢,做得可不算幹淨……

就在這時,那首領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笑道。

“雖然麻煩,也是好事。畢竟能将蛀蟲清理清理。你說是不是,郭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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