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們兩人一走,徐幼寧松了口氣,歡喜地拿起了桌上的茶點。

忙活了一早上,她餓死了,旁邊守着的人一走,這才得了空吃東西。

“不高興了?”莊敬公主問道。

徐幼寧愣了下,旋即意會過來,莊敬是在問她是不是吃太子的醋,趕忙放下茶杯,否認道:“沒有。”

“可我從你的臉上,看得出你不高興。”

徐幼寧的确不高興。

但她不是吃醋。

太子明明說好,今日進宮只是去給貴妃請安,可一進宮就扔下她走了,這還不算,給貴妃請了安還被帶到禦花園來叫別人觀賞自己的肚子。

剛剛見他出現,徐幼寧以為終于可以回東宮,誰知他是過來陪姑娘賞花的。

徐幼寧當真如坐針氈。

她懷念自己那一間承乾宮的小屋子,坐在冰塊旁,吃些點心,跟月芽說說話解悶兒。

“公主殿下,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就好。”莊敬道,“你不要覺得是我看不起你。相反,我很喜歡你,所以才提醒你一句。太子是儲君,他不屬于任何人,不屬于你,不屬于母妃,甚至不屬于他自己。他要娶誰,輪不到他自己做主。”

徐幼寧聽着莊敬的話,心中并無半分不适。

她從來沒有任何的期待,自然不會有任何的落寞。

借着莊敬的話,徐幼寧坦然道:“公主殿下多慮了,我明白的。就好像,太子殿下并不喜歡我,卻還得跟我生孩子。”

莊敬“噗嗤”笑出了聲:“你果真是個有趣的人。”

徐幼寧低下頭,都到了這步田地,可不得自己給自己一個說法麽。

“那你知道太子為何非你不可嗎?”

“殿下說過,是因為我的生辰八字。”

莊敬颔首:“既然他沒有瞞你,我可以給你細細分說。”

對于這件事,徐幼寧的确有些好奇,只是平常不敢問素心、孟夏等人,況且,就算問了,她們也未必會跟自己透露只言片語。

“李深是去年臘月被立為儲君的。”莊敬道。

立儲乃國之大事,便是後宅裏的徐幼寧也知道這事。

“母妃和弟弟為了這一日小心翼翼十幾年,原想着立儲過後便大功告成,從此安心,誰知道後頭接連出了怪事。”

“什麽怪事?”

“李深已經十九歲了,父皇想着立春時為他冊立太子妃,母妃算着時間,便安排敬事房的宮女去東宮伺候。誰知派去的第一位宮女在接到旨意後吃了一口糯米糕梗住,當場就沒了命。指派的第二個宮女還沒去東宮便感染了風寒,一病不起。這時候宮裏便起了流言,說是太子命硬,克妻克子。母妃自是震怒,在父皇跟前訴說委屈,直道是有人陷害李深,父皇在母妃的勸說之下,為太子和內閣首輔梁閣老的孫女梁宛卿定了親,誰知只過了十日梁宛卿竟然感染了風寒。”

“風寒不是什麽大病呀。”徐幼寧道。

她每到季節更替之時就時常感染風寒,吃幾服藥就能好。

“風寒的确不是大病,起初誰都沒有在意,可梁宛卿吃了半個月的藥,竟然毫無起色,等到宮中禦醫前去,人已經沒救了。”

這內閣首輔的孫女,就這麽死了?

克身邊的女人麽?

徐幼寧不禁為自己的小命擔憂起來。

“也不知是誰把太子之前兩位司寝女官的事告訴了梁閣老,梁閣老在金銮殿中痛陳委屈,叫父皇在朝堂上下不了臺。雖然有人站出來駁斥了梁閣老,說他飽讀聖賢之書卻偏信怪力亂神,只是鬧得這樣大,到底傳出了閑話。”

“是說太子殿下的閑話嗎?”

“不錯,都說他命格太硬,命裏無妻無子。”

徐幼寧不懂什麽朝堂紛争,但她也明白,生兒子就是為了傳宗接代,如果太子當真命中無子,皇帝又怎麽會傳位給他呢?

“所以,就找到了我?”

莊敬笑着颔首:“這可是母妃花了好大的功夫,請了高人指點才找到你的。”

“這位高人靠得住嗎?”

上回太子說,找上她是因為青玄子大師,因着這事,徐幼寧從前對青玄子的深信不疑已然動搖了。

“哈哈,”莊敬捂嘴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倒是有趣。你放心,靠得住,你瞧,如今你不但順順當當的侍了寝,還懷了太子的孩子,我領着你在禦花園裏走一圈,謠言自然不攻而破。”

原來是這樣。

徐幼寧就覺得奇怪,平白無故的,貴妃為什麽會叫莊敬公主帶自己到禦花園來。

“那剛才那位姑娘是太子殿下未來的太子妃嗎?”

“她是杜太師唯一的孫女,母妃相中了她,只是因為謠言遲遲沒有賜婚,等着你平安生下孩子,母妃去父皇跟前請旨。”

徐幼寧不覺得失落,她來東宮,本就只為着生孩子。

說心裏話,她琢磨過太子的提議,生下孩子,等着他給自己一個名分,往後在東宮安然度日。

這不失為一個辦法,畢竟自己已經委身于他,還生了孩子。

得了他的名分,至少這輩子衣食不愁了。

可是這位杜雲貞姑娘,只是短短打了個照面,徐幼寧能感覺得到對方是個不好相與的驕矜人物。

如今杜雲貞還不是太子妃,甚至不是準太子妃,見徐幼寧便如此,徐幼寧若真留在了東宮,她豈能容得下?

不怨徐幼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嫡母陳氏不算惡人,但徐幼寧在她手底下長大已是過得不易,她不希望餘生還是這般寄人籬下的日子。

太子看着是個願意講理的人,若他願意放自己離開,應當不會叫自己空手離開的。

“他們回來了。”莊敬淡淡道。

徐幼寧擡起頭,便見太子和杜雲貞一前一後地向涼亭這邊走來。太子在前,杜雲貞落後半步,端的是夫唱婦随,琴瑟和鳴。

因着太子目光朝亭中瞥來,徐幼寧迅速低下頭。

“皇姐,今日時辰不早了,我先回了。”

莊敬公主颔首:“你一向忙碌,我不耽擱你的時間,改日得了空,我去東宮瞧你。”

“幼寧,走吧。”

幼寧……

徐幼寧擡起頭,正好對上太子沉沉的目光。

太子第一次這麽喚她的名字,居然是在這樣的場合。

徐幼寧站起身,朝莊敬公主福了一福,便走向太子。

杜雲貞朝他一拜:“恭送殿下。”

太子無話,自往涼亭外走去。

徐幼寧跟着他,出涼亭的時候忍不住看了杜雲貞一眼,發覺對方正緊緊盯着自己的肚子。徐幼寧本能地伸手去護一下肚子。

杜雲貞望見她這動作,頓時蹙眉。

“怎麽了?”太子見徐幼寧沒有跟上來,轉過身,正好望見這一幕。

“殿下,我沒有做什麽。”杜雲貞立時紅着臉分辯道。

徐幼寧心道不妙,知道自己似乎引起了誤會,當下她沒有多說話,挺直腰板朝太子走過去,低聲道:“許是坐久了,走起來有點慢。”

“出了禦花園有步攆。”太子淡淡道,便往前去了。

待太子和徐幼寧出了禦花園,杜雲貞回過頭,眸中含淚的望向莊敬公主:“公主,方才殿下是不是以為我……”

見她哭了,莊敬頓時有些頭疼。

剛才那一幕她看得清楚,杜雲貞一直盯着徐幼寧的肚子,徐幼寧伸手去捂肚子應當是下意識的動作。

若是她有意在太子跟前給杜雲貞上眼藥,一則這麽做實在太蠢,二則她真是故意,當不會若無其事的朝太子走去。

“可是太子殿下……”杜雲貞仍是一臉委屈。

莊敬原不是多有耐心的人,見她這般,頓時冷了面色:“莫非在你心裏,李深是個任人玩弄的蠢貨不成?”

“莊敬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那姑娘心思不單純。”

“單純也罷,不單純也罷,你應該明白,幼寧對太子來說很重要。”莊敬說着,站起了身,最後提點了一句,“別做蠢事。”

最後這四個字既是莊敬的提點,也是一種警告。

今日,貴妃要她帶着徐幼寧來禦花園走一遭,雖然能平息太子那些不利的謠言,同時也令徐幼寧成為衆矢之的。

那些謠言句句直指太子的根基,莊敬才不相信是什麽巧合。

對方既然已經布置了這麽大的局,顯然不會輕易放過,一定會對徐幼寧下手。

莊敬自然不認為杜雲貞是散播謠言之人,但杜雲貞方才的眼神已經說明了她對徐幼寧的在意。慧貴妃希望太子能娶杜雲貞增加助力,那麽杜雲貞最好不要趟進這灘渾水裏。

杜雲貞見自己惹了莊敬不悅,眸光一閃,忽然道:“莊敬姐姐,方才我同太子殿下在禦花園散步的時候,遇到了梁王殿下。”

“哦。”莊敬應得很淡。

但杜雲貞分明看到莊敬的神情在剎那間有一絲動容。

北梁與南唐在十五年前傾舉國之力大戰,都想滅了對方一統天下,最終卻是兩敗俱傷。兩國締結了合約,互以中宮嫡子為質,只是南唐的大皇子在到達北梁兩年後便感染了風寒早殇,北梁自知理虧,便不再要南唐皇子為質。而這位梁王,正是北梁留在南唐的質子。

“我看見梁王殿下跟莊和殿下有說有笑的。”

莊敬聽着杜雲貞的話,漫不經心的站起來,徑直往涼亭外走去。

然而,就在莊敬轉過身之後,整個人宛若冰霜一般,變得泠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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