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應天,你放開伊水湄,她要被你掐死了!”應天突然暴起,任千裏愣了愣,見伊水湄被掐得臉色青紫,連目光都開始渙散了,他連忙上去阻止,卻被對方一掌揮開。
暴怒之中的應天臉色猙獰可怕,無形的威壓從他身上散出,如同一匹原始巨獸睜開了雙目,用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目光蔑視萬物,任何人在這股威壓下都只能瑟瑟發抖,連心底裏也無法生出一分反抗。
任千裏被這股威壓壓制得擡不起頭,他趴在地上,費勁地擡起頭看着快要被掐斷氣的伊水湄,艱難道:“應天,穆哥,還……在,這裏……”
“穆哥”那兩個字剛剛落下,應天眼底的赤紅漸漸消退,他朝着穆長生房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松開了手。
伊水湄癱軟在地,她捂着脖子,一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邊拖着綿軟無力的身體往後退,目光裏還有未消散的恐懼。
龐大恐怖的威壓散去,任千裏終于恢複了行動能力,他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擋在了伊水湄面前。
他們眼前的應天,不再是之前那個嬉笑怒罵,活潑陽光的青年,他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盯着他們,目光幽深冷冽,毫無掩飾其中的厭惡和怒火。
他完全颠覆了他們之前對他的認知,無論是強到他們無法反抗的力量,還是那落到他們身上,滿含殺意,陰冷又厭惡的目光。
應天将剛剛被傷到的那只手置于身後,雙目冷冷地看着這一幕,伊水湄急促的喘息中伴着一聲聲壓抑痛苦的咳嗽,她充滿恐懼,根本不敢再看他一眼;任千裏擋在伊水湄面前,雙臂張開,面上看似平靜,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着,顯然也十分害怕。
應天心裏恨不得立刻将這兩個東西弄死,卻只能牢牢地壓制住身體裏沸騰的殺意,深吸了幾口氣,他平靜下來,低聲道:“今天的事情,你們若是敢在沐歌面前提半句,我就只好讓跟你們有關系的人陪着你們一起下去了。別擔心我做不到。”
這聲音陰冷地像是毒蛇的私語,任千裏和伊水湄連連搖頭,在聽到一個“滾”字後,任千裏立刻扶起伊水湄,踉踉跄跄地逃出了這座公寓。
直到他們離開,應天才将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
那只左手還是跟原來一樣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的皮膚卻被火焰燒化,邊緣處一片焦黑,然而皮膚裸露後露出的卻不是正常人的血肉,而是另一層焦黑的,零星長着幾片細小鱗片的外皮。
看着這只手,應天的目光既憤怒又恐慌,他拿出一只手套套上,回頭去看了穆長生的卧室一眼,又覺得不安心,脫掉手套纏上一層厚厚的繃帶,才放心下來。
應天從卧室出去沒多久,穆長生困意上湧,将碗擱在床頭櫃上就睡着了,當他醒過來的時候,黃昏降臨,時鐘指向下午六點。
這一覺睡得極沉,身上被陰氣入體造成的不适盡皆散去。他現在的身體真是比以前好太多了,若是以前的他被陰氣入體,就算有其他貴族為他調理身體,也少不得要在床上躺上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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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長生惬意地眯了眯眼,精神一好,他的靈識便無意識地以自身為中心展開,穿透牆壁,落到了外面。
伊水湄和任千裏不在,應天一個人站在餐桌前,将晚餐一盤盤擺好後,拿起一根胡蘿蔔,用小刀細細雕琢,他微微低着頭,目光專注,一支玫瑰沒一會兒就在他手中成形,筆直花枝上的倒刺根根栩栩如生,錯開的葉子上有精心雕琢出的紋路,紅色的花瓣婉約地舒展開,似乎只要一低頭,就能嗅到屬于玫瑰的芬芳。
如果不是枝葉跟花瓣都是一個顏色,只怕沒有任何人會認為這支玫瑰是用胡蘿蔔雕琢成的。
雕琢好玫瑰,應天将之插在一只小小的細頸玻璃瓶裏,擺在餐桌中央,還點上了幾只蠟燭。
可惜穆家主沒有多少浪漫細胞,透過靈識看到這一幕,他首先想到的是,家裏電費忘了交,今晚要停電,而後才慢慢想起蠟燭、玫瑰這些東西的另外一層含義……
穆家主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耳根,面無表情地收回靈識,心神卻被剛剛看到的東西牽走了,以至于沒有注意到應天綁着繃帶的左手。
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穆長生下床洗漱後,推開卧室的門走了出去。
“當當當當~燭光晚餐!”砰的一聲響,應天手裏的氣球猛地炸開,刺耳的聲音令穆長生眉心微蹙,然而在看到應天哈哈笑着站在燭光旁的樣子時,這份不适一瞬間就消散了。
他看着應天,輕聲道:“伊水湄和任千裏呢?”
“他們啊。”應天翹了翹嘴角,“聽到我說要做燭光晚餐的時候,就很識相地離開了。不說他們了,沐歌咱們吃飯吧!為了這個燭光晚餐我可是準備了好久啊!”他十分紳士地替穆長生拉開椅子,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聽到“燭光晚餐”四個字,穆長生目光一動,落到了餐桌上,公寓裏的燈都關了,只有桌上四支粉紅色的蠟燭筆直地立在燭臺上,光芒柔和,或深或淺地灑在精致的菜肴上。
也許是今晚的燭光太過柔和,也許是今晚的菜肴太過精致,也許是坐在對面的那個人笑得太過燦爛,也許是心頭未明的情緒太多太滿……穆長生絲毫沒有注意到那點微不足道的異樣。
不知不覺中,他面上露出淺淡的笑意,伸出筷子夾起一顆肉丸子放進口中,熟悉的美味在舌尖上散開,然而他稍稍上揚的唇角卻垂了下來。
“沐歌,怎麽樣?有沒有覺得我的廚藝進步了很多了?哈哈……”應天坐在他對面,上身前傾,面上滿是愉悅的笑容。
無需回答,穆長生将那顆肉丸子咽下,又伸出筷子夾了一顆。
見到穆長生滿意,連續吃下了三顆丸子後還要夾,應天連忙把另一道菜推到穆長生面前,“沐歌你嘗嘗這個。”
穆長生夾向肉丸子的手一頓,筷子在半空中轉了個向朝着應天推過來的那道菜去了。
晚飯過後,穆長生按了按有些昏沉的頭部,對應天道:“看來陰氣入體的後遺症還在,我還得……再去睡會兒。”
應天正在收拾桌子,聞言立刻走到穆長生面前蹲下,看着他已經開始朦胧的雙眼,輕聲道:“要不我扶你回卧室吧!”
穆長生看了應天一眼,對方的頭發又黑又軟,那張英俊得不像真人的臉仰着看他,眼睛裏盛滿關心,實在叫人……很難拒絕。可是,這個人為什麽要對自己下藥呢?他接近他的目的,這麽快就要暴露出來了嗎?
穆長生靜靜地看着應天,握住他的手……
十分鐘後,應天站在卧室的床前,看着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穆長生,聽着他均勻緩和的呼吸聲,心頭一直被壓抑的焦躁漸漸平息下來。
猶豫了片刻,他俯身,在穆長生額心親了一口,看着對方寧靜安詳的睡顏,他小聲道:“沐歌,這次是我錯了,不過我保證,以後一定會加倍對你好的!”
說完,他起身離開了房間。
然而應天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離開公寓沒多久,本該陷入沉睡的人卻睜開了眼睛。
應天并不知道,穆長生在知道自己覺醒言靈後,就最大限度地利用這個能力保護自己。毒物,包括安眠的藥物,在入他口的那一瞬間,就會失去效用。
穆長生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半晌後,才伸出手摸了摸額心被親吻過的地方,柔軟奇妙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那裏。
真是奇怪。穆長生心道,簡直太奇怪了。在今天之前,自己絕對不會想到,他竟然能容忍別人對自己下藥,還能裝作不知道地吃下去。真是一瞬間鬼迷心竅。再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他就會毫無原則地縱容應天?
不,不會有那一天的!
穆長生搖搖頭,從床上坐起,伸手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應天現在在做什麽?”他的目光落在手機上,輕聲道。
漆黑的手機屏幕緩緩亮起……
本來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布滿了陰雲,一道雷聲響起,雨點便噼裏啪啦地落到了地上。
驟然天降大雨,路人一邊着急地找避雨的地方,一邊低聲地咒罵天氣預報又不準了。
應天沒有撐傘,豆大的雨水啪啪啪地砸在他身上,沒一會兒就将他渾身淋透,黑色的頭發被雨水沖擊得緊緊貼在臉上,他抹了一把臉,又回身看了眼公寓,轉身消失在雨幕中。
——覺醒者交易市場,爾遠居
宿清源昨夜工作到天明,一連封印了十來個放出魔物的空間破洞,累得夠嗆。因而此刻才剛剛睡醒,然而他剛剛睜開眼睛,就見到自己好不容易攢到積分買下的房子破了個大洞,外面的雨水毫無阻礙地灌了進來。
應天默不作聲地站在屋子裏,臉色陰沉蒼白,渾身濕漉漉淌了一地的水,活像一只剛剛爬上岸的水鬼。
宿清源見狀伸出一只手捂住眼睛,無奈道:“能不能不要每次見面都這麽吓人?”
應天冷冷一笑,“你會怕吓?”
“怕,我很怕!”宿清源指着頭頂上方那個破洞,“更怕我這屋子等一下被水淹了。”
應天聞言看了屋頂那個破洞一眼,“我在一環的那套房子賠給你了,現在,你幫我把皮修好。”他伸出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