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眼睜睜地看着穆長生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應天睚眦欲裂,他一把将壓在穆長生身上的洛田抓起狠狠甩開,随後立刻把穆長生從地上抱起,一手扶着他的身體,一手在他後腦的部位摸索着,沒有找到任何傷痕之後松了口氣。
“沐歌?沐歌?你醒醒……”眼見穆長生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他忍了又忍,才忍住把那只田螺踩成碎片的沖動。
“說,你對沐歌做了什麽?”他盯着洛田,眼中布滿寒意。
洛田剛剛被應天用力一甩撞倒了一棵大樹,此刻覺得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痛的,眼見應天臉色猙獰地看着他,他吓得連身上的痛楚都忘記了,連忙拖着身子後退了幾步,害怕道:“我……我只是給他,給他下了個幻術。”
“幻術?什麽幻術?”何總裁和易秘書之前躲到了外面,本來遠遠地看到應天把那只巨大的田螺解決了還挺高興的,沒一會兒功夫卻看到穆長生被田螺給撲倒了,兩人連忙趕過來。
何總裁一見到未來男朋友蒼白着臉雙眼緊閉,一瞬間以為他死掉了,吓得臉色也跟着白了。他伸出手,想去探探未來男朋友的鼻息,結果自然是被應天毫不留情地揮開。
應天抱着穆長生,一腳扼住洛田的脖頸,說,“沐歌什麽時候醒過來?”
洛田眼裏含着淚,嗚咽道:“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你自己下的手自己不知道?”應天氣得胸口起伏 ,他感應到穆長生此時意識一片沉寂,沒有半分波動,分明不是普通昏迷。倒像是……像是靈魂離體,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想到這裏,應天心髒一陣緊縮,前所未有的恐慌起來。
洛田哭着道:“我們這一種族有一道血脈傳承,能把敵人的意識拖進幻覺世界,可是他進了虛幻世界之後見到什麽,能不能醒過來,我們根本控制不了。”當然,絕大部分人都永遠醒不過來了,跟死了沒什麽差別。
應天怒極反笑,“你的意思是,你自己的技能,自己都不會控制?”
見到這只田螺哭得點頭,應天腳尖一用力,就想将他的脖子踩斷。卻被何虛舟阻止了。
何虛舟雖然不喜歡洛田,且覺得他的本體真是叫人倒胃口,但洛田至少從來沒有傷害過他,他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這孩子被應天踩死,連忙按着應天的腿叫道:“腳下留人,腳下留人。”
易秘書看了一眼被應天抱在懷裏的穆長生,又看看應天臉上隐忍的怒火,開口道:“我看穆先生情況不太好,別墅裏還有很多客房,先把穆先生安置下來,再去找幾個醫生看看。”
“對對。”何總裁聽到易秘書這樣說連忙點頭道:“應先生你跟我來,我卧室旁邊的房間就空着。先讓穆先生好好躺躺,你這樣抱着他不舒服。”
聽到何虛舟的話,易秘書鏡片下的目光一閃,卧室旁邊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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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此刻心亂如麻,也沒心思注意何虛舟話裏的意思,聽到穆長生可能不舒服,他立刻放開了洛田,帶着穆長生跟着何虛舟走。
将穆長生放在客房的床上,又給他蓋好了被子。看着穆長生平平靜靜像是睡着了的樣子,應天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臉色難看得吓人。
何虛舟看穆長生這樣子也擔心地不行,連忙拿出手機就要給私人醫生打電話。
應天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不用打了,你以為那種普通的醫生能救他?”
何總裁聞言立刻想到這兩人都不是普通人,按在手機上的手就頓住了,面上有些沮喪。
應天:“你們都出去。”
何總裁自然不願意出去,他也很擔心穆長生啊,剛要說話卻被易秘書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別墅的隔音很好,客房的門一關上,易秘書就松開手。
何虛舟不滿道:“易秘書你幹什麽不讓我說話?”
易秘書無奈道:“總裁,你覺得你留在那裏能發揮什麽作用嗎?”
何虛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易秘書道:“比起這個,現在對于你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應該解決洛田嗎?”
何虛舟一想,是這樣沒錯啊!洛田雖然是個妖怪,但以前他只當他是個怎麽攆也攆不走的纏人鬼,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心狠手辣,把他未來男朋友給弄暈了過去,不行,必須趁着他現在動不了,好好教訓他一頓!
何虛舟是個向來是個行動派,有了這個想法立刻就下樓往外面跑,準備把那個還躺在花園裏不能動的洛田教訓一頓。
房間裏,應天看着穆長生,手中忽然出現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拿着匕首,他毫不猶豫就往心口戳。匕首卻在觸碰在心口的那一刻猛地被彈開,再也刺不進一分一毫。
應天試了又試,自身的力量終是抵不過規則,只能頹然放棄。
他揉了把臉,坐在床邊,伸手将穆長生的手握在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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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雖然猝不及防,但穆長生并沒有被洛田撞暈,後腦磕到地上的時候,他的意識其實還清醒着,然而下一刻,眼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的意識也如同堕入了無底深淵,越來越混沌,越來越混沌,而後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被一陣輕柔的呼喚叫醒。
穆長生的意識漸漸恢複,他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一身青衣,雙瞳剪水的美貌少女。
“家主,太好了,您終于醒過來了。”見到穆長生終于清醒,少女喜極而泣,明亮的雙眸裏淚光盈盈,格外惹人憐惜。
“青娥?”穆長生有些遲疑道。
“哎。”少女輕快地應了一聲,上前扶着穆長生坐起。“家主您不知道,您在庭院裏忽然昏倒,可把大家都吓壞了。”
穆長生掃了室內一眼,離大床十幾步遠的地方是一架繡着錦繡山河圖的屏風,只要凝神細看,便會發現屏風上變化萬千,俱是大慶國土的無盡風光,前面擺着一個麒麟雙耳镂空香爐,香爐上煙霧袅袅,不時幻化出蓮花、虛竹等幻象,使室內時時萦繞着蓮、竹的清香,可清心寧神,溫養靈識;地上鋪着兩層雪白的雲獸獸皮,即使嚴冬之時踩上去也又軟又暖,絲毫不覺寒意。
外室被屏風阻隔,但穆長生知道那裏有一方軟榻,一個茶幾,一套棋具,一架古琴……冬天的時候,他不喜歡外出,便坐在那裏,彈彈琴,下下棋,看看書,一日便那樣過去。
這裏是他的卧室,是被他重建的穆家!
他突然回到了這裏,那……長風呢?穆長生猛地看向青娥,問道:“長風呢?他回來了是嗎?他在哪裏?”
青娥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有些不忍道:“家主,少爺他早就不在了,您不要再想了。”
“不對,我親眼看見他回來的。我在醫院裏……”穆長生忽然停住了,關于在現代的一切像是在記憶裏被打上了一層霜,所有的經歷和感受都漸漸模糊起來,就像……一個飄渺奇怪的夢。
穆長生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可無論他怎麽想,腦子裏都是一片空白,他按了按後腦,面上有些苦惱。
“家主,您怎麽了?是不是頭又痛了?”青娥連忙道。
“無事。”穆長生有些困惑地按了按頭,心情卻漸漸平靜下來,他輕聲道:“我剛剛,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長風流落到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夢見他當了明星,我還看了他出演的電視劇。”
“家主,電視劇是什麽啊?”青娥好奇地問道。
“好像是一種戲劇吧!”穆長生有些不确定道,畢竟是夢,剛剛醒的時候還很清晰,現在已經漸漸模糊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室的門被敲響了,侍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家主,明州林家家主求見。”
青娥請示道:“家主,明州的林家主一個時辰之前就到了,奴婢見您還未醒來,就一直讓他在正廳等着,現在,您看是不是要見見他?”
穆長生:“他所求何事?”
青娥道:“奴婢不知。”
明州林家是當年散厄君隕落之後迅速崛起的勢力,但與穆家并沒有什麽交情,他能來幹什麽?穆長生沉吟片刻,點頭道:“去見見吧!”
沒過多久,穆長生就在正廳見到了那位林家主,對方一身黑色華服,相貌堂堂卻兩鬓斑白,懷裏抱着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那孩子雙目緊閉,躺在他懷裏安睡。
見到穆長生,那位林家主顯得十分激動,立即開口道:“林某這次貿然前來,是想求穆家主救我兒林州一命,只要您願意開口,林某願意将明州獻給穆家主,林家也願意歸于穆家麾下。”
林家主這麽一說,穆家主才仔細看了那個孩子幾眼,卻發現被林家主抱在懷裏的林州早就死了,現在還能保持着生前的模樣,是因為林家主一直将之抱在懷裏渡入生氣。
可人死了就是死了,再怎麽往他體內渡入生機,再怎麽努力去維持他生前的模樣,他也永遠都不可能醒來。
看着林家主将林州抱在懷裏,哀求而充滿希冀地看着自己的眼神,穆長生又一次回想起當年的自己,那個時候,他也曾這樣滿懷希望地祈求一個人能夠活過來,可惜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人在他面前斷了生機,無論如何去努力,最後也只能感受着那個人的身體在自己懷裏漸漸變得冰冷、僵硬……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裏已是一片漠然,“林家主請回吧!我救不了令郎!”
“不可能!”林家主不相信,他抱在孩子跪在穆長生面前,哀求道:“穆家主可是覺得誠意不夠?”他咬咬牙,道:“只要您願意救活我兒,林某願意把林家唯一的神兵獻給穆家主,并送上駕馭之法。”
“不是誠意的問題。”穆長生搖頭道:“我的确救不了令郎。”
“怎麽可能!”林家主激動道:“當年您能一句話讓散厄君的三萬部下灰飛煙滅,怎麽可能救不了區區小兒一命?”
穆長生道:“我能讓生人隕落,卻不能叫亡者回歸。您請回吧!”話畢,他轉身便要離開。
“你騙我!”林家主從地上站起來,攔住想要離開的穆長生,“兩年前闫家次子身故,你不也是一句話就叫他活過來了嗎?如今又怎麽不能救我兒一命?”
聽他提起闫家次子,穆長生的眼神冷了下去,“闫息當日并沒有死,他還剩最後一口氣,因此我才能将他救活,可令郎死去多時,早已回天乏力。”
“不可能!不可能!”林家主不能相信,他空出一只手指着穆長生,怒道:“穆家主,我知道像你們這樣的千年世家一直看不起我剛剛興起的林家,可我林家也不是吃素的,你今日既然不願意救活我兒,來日我林家定然……”
“林家主,慎言。”穆長生打斷他的話,接着道:“你既然知道當年我能一句話叫散厄君的三萬鐵騎灰飛煙滅,就該知道你林家得罪不起我。別說我沒有能力救活令郎,便是我不救,你又有什麽資格怨怼于我?”
林家主聞言,理智回歸,終于想起言靈師的可怕,他頹然後退幾步,滿目凄涼。
穆長生微微側頭,看了那個孩子一眼,道:“回去好好安葬,下輩子,這孩子還能投個好胎。”
話畢,他移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