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少爺,馬上就是到蒼龍國的邊境血雲城了,您先把臉遮起來吧。”眼看着邊關越來越近,天堂想起老爺的吩咐急忙提醒秦應景。
“哦,對了。”秦應景連忙拿出面巾,遮得只露出眼睛。
很快就來到血雲城,名義上屬于蒼龍國的邊境小城,但蒼龍國的邊境防護隊設在相隔10裏遠的鷹飛城,而朱雀王朝的邊境防護隊也設在相隔10裏的沖冥城。蒼龍國的血雲城和朱雀王朝的飛絮城這兩個相鄰僅十米不到的城市成了實際上的分界線。兩邊的邊境城市,兩邊都不防護它,同時,也是每次兩國開戰的交戰線。
騎馬行進在血雲城的街道,所看見的基本都是老幼婦弱,每個都是一臉麻木,連小孩子眼睛裏都看不到一絲活力,有的只是漠然、漠然、漠然。
秦應景被眼前的一切所震驚,而天堂則面不改色的帶着他前進在大街小巷裏,尋找略微幹淨的住宿地點。
“軍爺,求求你,放開她,她還是個孩子啊。”一陣老人倉皇的大叫和孩子稚聲稚氣的哭叫引起秦應景的注意,随着聲音看去,看到身穿朱雀王朝軍服的兩個軍人從一戶人家走了出來,一個人手裏提着雞鴨還有兩袋大米,另一個人抱着一個剛開始發育的女孩發出猥亵的笑聲。一個老人跌跌撞撞的跑出來拉着抱着孩子的軍人大聲哀求。
老人在跪地哀求,少女在無助哭泣,周圍的人只是淡漠的看一眼,依舊做着自己的事情。秦應景怒從心頭起,左手正準備拔出置于馬鞍的劍,就被天堂攔住,天堂搖搖頭,低聲說:“少爺,這裏就是這樣,不要管了。”
“不要管?”秦應景驚訝于天堂的漠然,這還是他認識的天堂嗎?他認識的天堂最是嫉惡如仇,尤其痛恨穿着軍服卻在做污蔑軍隊的人,可現在的天堂居然跟他說“不要管”!
“滾開。”在秦應景還在驚訝的時候,抱着女孩的朱雀軍人一腳踢開老人,任老人撞到牆上吐出一口鮮紅的血。
“爺爺,爺爺。”少女大聲的哭叫,企圖掙脫的結果是被恨恨的擊上一個耳光,頓時嘴角破裂鮮血流出。
老人的血,孩子的血,兩個軍人的放聲大笑,周圍人的麻木不仁,這一切深深刺激了秦應景,一手揮開天堂阻擋的手,一手拔出血冥劍,從馬上高高的躍起飛向兩個軍人。
半空中,左手一揮,一道內力将拎着雞鴨的軍人擊飛,重重撞在對面的牆上,墜地後激起一片塵土。右手利劍一揮,在抱女孩的軍人手臂上劃出一道血痕,同時搶在女孩墜地前将女孩抱起。悄聲無息的落在老人身前,放開女孩,将老人和女孩護在身後。
雖然是含怒出手,但朱雀軍人接受的訓練還是讓兩個人在短時間內恢複神智。對視一眼,兩人很清楚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叫嚣兩句就跑了。
秦應景将劍輕輕向空中一抛,準确的落回劍鞘裏。轉身扶起老人和孩子,将他們攙扶回屋安頓下來,順手修好被兩個朱雀軍人踢壞的門,留下十兩銀子轉身離開。
一出屋子,就看見一群人簇擁一個老人家站在屋外,所有人都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秦應景惱這些人見死不救,一句話也不想跟他們說,直接準備從人群中穿過去,老人看他一眼,只是簡單的看他一眼,秦應景的腳步就邁不開了。
那是什麽樣的眼神,沒有威嚴,沒有強硬,沒有哀求,沒有麻木,沒有生命,所有的不過是無盡的空白。對生命的空白,對追求的空白,沒有以前的空白,沒有現在的空白,沒有未來的空白,只有空白。秦應景被這樣沉重的空白壓迫得連呼吸都不順暢了,老人長嘆一聲,開口了:“少年人,和你的随從一起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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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讓老人、秦應景和天堂随着他的身影一起走向遠處的一座相對比較完整的土房。
灰暗的房間,隔絕了陽光和聲音,老人蹒跚的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兩個婦人拿來兩個看不出顏色的坐墊和兩杯水。秦應景和天堂在坐墊上坐下,喝了一口水,老人再次開口了:“我的名字是嘉南,血絮族的族長。很多年前并沒有血雲城和飛絮城,是蒼龍國和朱雀王朝強行建立的,并将血絮族的族民分開,強令一半人搬到另一個城市生活,沒有房子,沒有工具,沒有金錢。血雲城和飛絮城的每一磚一瓦都是血絮族自己建立的,建立在我們的血肉上。”
“血雲城和飛絮城的人民啊,幾百年來一直過着被殺、被擄、被奴役的生活,我們沒有做錯什麽,卻只能默默的承受所有的傷痛。我們只希望兩個國家殺夠了可以不殺、搶夠了可以不搶。好容易熬過一場戰争,然後再來一場,沖突不斷,撕殺不停,就這樣周而複始,一直到現在。”
“為什麽不逃?”秦應景問。
“我們一直在逃,可我們又能逃到什麽地方去?只能在兩個城池間來回奔波。其他的城市的居民都有身份證明,我們沒有,所以任何一個城市都不允許我們進入。”嘉南搖搖頭說:“不僅是三十年前的大戰,就連平時的小戰争,甚至沒有戰争的年月,我們都會被搶掠、屠殺。我們就像是兩個國家的倉庫,當他們缺少什麽的時候,他們就會威風八面的沖進我們這裏,光明正大的拿走我們的一切。”
“不停的被傷害、不停的流浪、不停的逃亡……在這樣的命運之下,再怎麽龐大的種族都撐不下去。”低聲的述說着,嘉南已經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雙拳:“沒有一個國家承認我們,我們也不承認我們是任何一個國家的子民,我們是血絮族,再過不久,将注定滅亡的血絮族。”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不拿起刀劍保護自己?”秦應景被聽到的一切刺激得渾身發抖。
“保護?少年啊,你看到我們這裏有輕壯勞力嗎?我們沒有。每年長到20歲的男性只能有5個人活下來,他們将擔負起生兒育女的責任,他們要保證人口的發展,而其他人,都會死于蒼龍國和朱雀王朝的屠刀下。”
“向你這樣來往于邊界的人,也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可你們走後呢?受傷的那方将兩倍三倍的要我們賠償,你們能保護我們到幾時?我們攔不住你們的幫忙,我們攔不住他們複仇的屠刀,我們只能忍耐,忍耐雙方軍隊對我們的騷擾,忍耐俠義之士逞完英雄後軍隊的報複,忍耐雖然必須死,但忍耐有時也能活。為了幾率很小的活,我們忍耐了幾百年,我們還要忍耐下去,直到滅亡。”
聽完嘉南的話後,秦應景臉色慘白,搖晃着走了出來,一個踉跄撞在牆上。跟在後面的天堂急趕上來攙扶了秦應景一把,看着秦應景的樣子就象看到幾十年前的自己,當時自己也是這樣以為自己在救人,後來才知道,自己其實是在殺人。看到秦應景蒼白的樣子,天堂不禁嘆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驚醒了秦應景,運起輕功感到救助那對爺孫的屋前,果不其然的看見熊熊的烈火在燃燒茅草搭成的房子。
看到他來了,圍觀的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秦應景清晰的看見老人和少女的屍體躺在屋前的地上。從場面看來,老人是被活活打死的,而少女在死前還遭受了粗暴的摧殘。
秦應景順着人群分開的通道來到屍體前,緩緩跪下。這一跪直到上天降雨熄滅了大火,直到天堂妥當收拾好老人和孩子的屍體,直到昏迷過去。再次睜眼,已經是在遠離血雲城的鷹飛城。
秦應景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莽撞的少年了。
而和他擁有相同面容的笛音悠揚小王爺,還在過着他快樂明朗的江湖行,他的世界裏還沒有血腥,沒有殺戮,只有快樂。
夜晚,絕塵正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發呆,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他認床。絕塵一發呆只會想一個——孑茕,所以現在,他想的就是孑茕,他和孑茕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他只有6、7歲的年紀,每天的任務就是練武。6、7歲的孩子,好玩的天性不是那麽容易壓抑住的,所以一有空可會在落葉谷到處跑,美起名曰練習輕功。
那天,正在後山的池塘邊捉魚,挽着褲腳,手拿魚叉,瞄準水裏的魚丢過去。一下不中,兩下不中,三下不中……三十下不中……三百下不中,小孩的沒耐心出現了,“啊”的一聲大叫,随手将魚叉丢上岸,擡腳準備上岸時,腳下一滑,摔水裏了。賭氣在水裏不起身,睜眼時看見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在自己的頭上方,做着各種鬼臉。
絕塵吓得猛的坐起,“砰”的一聲,兩個小兒抱着額頭各自蹲在一邊眼淚汪汪。
“你殺人啊。”被撞的小孩氣鼓鼓的擡腳準備踹絕塵,被絕塵伸手拉住腳一拉,跌進水裏撞到後腦。前後各一個包的小孩氣得一躍而起,對着絕塵一頓拳打腳踢,可惜他根本不是有武功底子的絕塵的對手,沒兩三下就被絕塵使個泮子摔到地上。
三次受挫的小孩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絕塵被他突如起來的洶湧的淚水吓到,站在一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傻傻的站在一邊,等那個小孩哭完。可是那個小孩的淚水好象取之不盡,用之不完一樣,半天只見由小雨轉中雨轉大雨,就是不見停。
絕塵耐心消耗得差不多了,大叫一聲:“停。”
那個小孩果然停住了,然後叫得比絕塵還大聲:“你欺負人,居然還兇我?!”
原本滿臉的淚水一下子就收住了,絕塵感嘆,這變臉比變天還快啊。
絕塵指指自己,“我叫絕塵,你是誰?”
小孩也不說話,歪着腦袋圍着絕塵轉起圈,不明所以的絕塵跟着小孩一起轉圈,兩個傻小鬼一直轉到頭暈眼花摔倒在地才停了下來。然後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大笑起來。
很快就混熟的兩個人從下午一直玩到天黑,并且約好第二天同樣的地點和時間再見。回來後絕塵一直覺得有點不對勁,直到被師傅因不認真習武罰跪時才想起來,那孩子還沒說出自己的名字。不過,沒關系,第二天還會再見面,到時候再問就知道了。
絕塵好笑的想起,結果第二天他們還是只顧着玩,一直玩了五天,他才想起來問出小孩的名字。
小時候的自己可真夠笨的,絕塵念叨着進入夢鄉,在睡夢裏回到童年,玩樂的童年。他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帶着微笑的,而這個微笑被前來找他的絕滅看到,絕滅在心中長長的一聲嘆息,關上門走掉了。
“絕塵呢?”看到只有絕滅一個人來的絕殺有點奇怪。
“師兄他,他正在休息。徒兒想這個任務很簡單,徒兒一個人就能完成,所以就沒叫師兄了。”絕滅低頭回答。
“哼,膽子不小了,開始自做主張了。”絕殺冷冷的回應,驚出絕滅一身冷汗。
“徒兒不敢。”絕滅急忙跪下。
“算了,你起來吧。絕塵這幾天的确累了點,那就你跟着我去吧。”絕殺不想因為這種事耽誤太多時間,帶着絕滅向着一個方向前進。
在瑞雲城的一間黑暗的民房內,無忌宮的水晶、水銀跟着少宮主水鑽在房間裏等人。
“時間差不多了,發信號吧。”黑暗中響起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然後一抹詭異的綠光悠悠亮起,先向左晃三下,接着向右晃兩下,然後很快就熄滅了。綠光熄滅的瞬間,屋子裏多出兩個人,無聲無息的多了出來,就象這兩個人原本就在屋子裏一樣。
“呵呵呵呵,絕殺盟主的武功果然高強啊。”那個嘶啞的聲音再度響起,發出如果指甲在鏡子上抓撓所發出的尖銳刺耳的笑聲。
“閉嘴,你的聲音太難聽了。”絕殺毫不客氣的說。
“呵呵呵呵,可惜啊,絕殺盟主你只能聽我說。主人說了,你對各大門派的騷擾力度太小了,何必跟他們客氣,盡管消滅他們就是了,難道是因為你殺手盟人手不夠嗎?”
“啪”一擊響亮的耳光聲響後,絕殺冷冷的說:“沒有人是我的主人,我幫你們做事是要得到那個人的情報,我不是聽命于你的主人更不是你,不想死的話說話注意點。”
“……好,絕殺,那你記住我剛才的話,要想知道你女人的下落,就盡快做完你的事,否則……”話沒說完,又是“啪”的一擊耳光聲響起。
“給我洗幹淨你的臭嘴,再口不擇言我就殺了你。”濃濃的殺氣随着絕殺的話充斥了整個屋子,無忌宮的三個人被沉重的殺氣壓得快要軟到在地,拼命抵抗。過了段時間殺氣消失了,而殺手盟的兩個人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絕殺,終有一天我不會放過你的。”當這句話最後一個字說完的時候,無忌宮的三個人也消失了,只留下說話人的滿腔惡毒在空氣中發酵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