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兩顆蜜唐

世界靜止, 演播廳裏所有人像雕塑一般矗立不動,臉上還保持着憤怒的表情,手機前的觀衆, 手指頓在鍵盤上。

陳嶼如一攤泥開始往地下墜, 阿古雙腿一軟, 抱着他的身體跪到地上。

神器的威力太大了, 陳嶼大概是痛苦到了極致,全身的肌肉都在打顫, 努力蠕動嘴唇,聲音弱的幾乎聽不見,。

阿古頃身彎下腰,耳朵靠近陳嶼的嘴唇。

沾着血的手撫上阿古的臉,眼裏有濃濃的不舍, 聲音輕的像漂浮在空中的羽毛,:“你終于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了, 真好。”

話音落下,手墜到地上,眼睛阖上。

阿古仙體抽離出身體,雙掌凝出仙氣, 一直往他心口輸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腦門上沁出細密的汗,玉罕走過來,探上陳嶼的鼻息,然後放到阿古手上說:“沒用了, 他已經沒氣了。”

阿古怔了怔, 随後搖搖頭--自己真實魔怔了,死亡是一種新生, 自己這是幹嘛?

手掌攤開,勾魂索浮上掌心,說:“我要去地府,給他選個好點的胎去投,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玉罕還未來得及點頭,只見陳嶼的身體忽然化成一顆顆細密的銀色水珠漂浮到空中,那串水珠在空中打了個旋,然後消失不見,只剩下浮光耳釘落到阿古掌心。

阿古凝着耳釘,繡眉微微促起。

玉罕:“我覺得陳嶼要的可能不是投個好胎。”

“怎麽說?”阿古看向玉罕。

“我覺得他每次看的都不是我,他好像能看見你的仙體。有一次,你回地府,我在公司碰倒陳嶼,他對我像陌生人一樣,好像根本不認識的樣子。”

阿古默了默,淡說“知道了,你保重。”

話音落下,向天空飛去,虛化成一道瞬息散去。

時間回溯,梁景縮着身子腦袋,像個過街老鼠被扔在舞臺上,面對衆人的謾罵指責。

身上的每一顆細胞,都定格在人們對她的厭惡和譏諷畫面裏,她恐懼的閉上眼,一下是當下的場景,一下是剛才所有的愛豆們高喊着愛她的場景,極端的畫面快速交替切換,神經一下子崩潰錯亂--瘋了。

神器反噬,臉上驟然生出惡心醜陋的像蛆一樣的疤痕。

最後,主持人上臺只得宣布決賽延遲到下周。

當梁修看到眼前瘋瘋癫癫面貌全非的梁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翌日,股市剛剛開盤,岩氏的股票迅速回溫,并以一騎絕塵之勢翻了一番,岩逸對着電腦舒了口氣。

正唏噓之際,秘書來報,嶼樂娛樂新上任的總裁來訪。

岩逸楞了楞,随後讓秘書把人請進來。

李戈一進辦公室,岩逸皺了皺眉--韓佳的情人?

要說楊明成這一家三口,其實最難對付的是韓佳,她精明勢力,貪心惡毒,狠心絕情,沒有道德底線又豁的出臉面,關鍵時刻她又很聰明,知道取舍,知道規避法律底線。

這樣一個人酒駕墜河--岩逸腦子裏閃過一個猜測,過去不解的事,此刻突然串成了一條明朗的線。

李戈開門見山,放了一個文件袋在岩逸面前。

岩逸打開,是一些她購置在美國的房産汽車,還有幾張卡。

韓佳轉走的錢,差不多都在這了。

“這是你之前留在陳總那的玉罕合約,陳總已經簽過字蓋好章。”李戈又推過來一分合同。

岩逸眉毛挑了挑,如今玉罕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可不只值這點錢。

岩逸把合同退回李戈手中,說:“貴公司很專業,玉罕在你們那我很放心,”又把韓佳轉走的那部分財産裝回文件袋,放進李戈手中,“這是你應得的,如果可以,我想親自見見陳總,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韓佳始終是自己的隐患,他不會放她逍遙,同樣,韓佳也會咬着自己一輩子。

法治社會沾上人命,始終是隐患,不管陳嶼的初衷是什麽,這份心胸,他自愧佛如。

李戈嘆了口氣,側過頭,視線越過落地窗外的風景線掃向際線,幽幽嘆息一聲說:“陳總去了很遠的地方,我也聯系不上。”

話音落下,岩逸有些難以置信,兩個月前針鋒相對的鬥嘴場景還歷歷在目,此刻心裏忽然覺得有些惺惺相惜的惋惜。

李戈收回視線,拿起玉罕的經濟合同,把韓佳的財産放回桌上,淡說:“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話音落下,從椅子上起身告辭,岩逸知道他不會接這份財産,只好跟着起身,親自送他出了岩氏。

送走了李戈,和料想中的一樣,梁修來電話了。

如今梁家的超市被網民抵制,今日才開盤,就已經跌到了谷底,已經有人在趁機收購梁氏的股票,在這樣下去,梁修恐怕要失去梁氏的掌控權了。

果不其然,見面之後,還未來得及坐下,梁修便直奔主題,希望自己和玉罕可以出面,在網上發布聲明,表示自己已經原諒梁景,并為梁氏開脫。

“梁爺爺,你和我爺爺相交多年,我可以自己發布公告,為梁氏集團開脫,”岩逸頓了頓,話鋒一轉,“只是梁景,恕我沒辦法原諒她,更別提玉罕了,如果不是鄭浩臨場改變主意,我沒法想象這件事的後果。”

梁修蒼白的臉色上都是疲憊,扶了撫老花鏡,說:

“如今網民抵制的雖然是梁氏,但是你別忘了,岩氏的牛奶也在我梁家的超市裏售賣,數以千計的品牌方陪着我梁家一起被抵制,你忍心看到這麽多無辜的廠家受牽連嗎?銷售額停滞不前,你怎麽和岩氏的股東交代?”

“我不可能為了生意,去放過一個傷害玉罕的人。”

“我同意。”

岩逸拒絕的話剛落下,傳來一聲清麗的聲音,轉頭,是玉罕。

這下岩逸徹底怒了,玉罕是她的底線,梁修這麽做,無異于是用自己綁架玉罕。

岩逸豁的起身,冷冷丢下一句:“我改主意了,這公告我沒法發布,梁爺爺就當我今日從沒來過吧。”

話音落下,大步流星邁向玉罕把人拉走。

“你先去看看梁景,”玉罕掙紮着,企圖讓岩逸平靜下來。

“是啊,你去看一眼再做決定不遲。”梁修也走過來勸。

三人走到梁景房門前,梁修輕輕推開卧室門,梁景頭發淩亂,臉上都是可怖的令人作嘔的疤痕,身上的衣服穿的歪七扭八,懷裏抱着個娃娃,手一下一下拍着娃娃的身體,呢喃着說:“岩逸哥哥,你最愛我了是不是?我們今天吃什麽飯呢……”

岩逸眼皮一跳,昔日衆星捧月,走到哪裏都群星閃耀的梁景,如今連外面馬路上的拾荒者都不如。

梁修拿下老花鏡,擦了擦眼角,近乎乞求的對岩逸說:“醫生看過了,已經是一級精神殘疾,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了,如今她已經得到報應了,你們就放過她吧。”

此刻,奢靡的豪宅,都掩蓋不住荒涼,一個瘋瘋癫癫的孫女,一個滿頭白發的,疼愛孫女的老人。

再硬的心腸,都說不出拒絕的話,好像拒絕了就是一種殘忍,一種罪孽,剝奪了他們最後平靜的生活。

這個老人從小關愛自己,這個女孩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總歸要念舊識之情。

現在停手,對自己,對梁家,對公司,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岩逸咽了咽口水,忽然擡頭,眼中閃過一片決絕,迎着梁修的目光,坦然的說:“我還是拒絕。”

梁修臉上染上薄怒。

玉罕不可置信的看向岩逸,這是對所有人都好的提議,他為什麽要拒絕?

岩逸兩只手搭上玉罕的肩膀,把她拽到自己和梁修之間,說:“梁爺爺你看看,這個女孩子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漂亮可愛,差一點,只差一點,就被鄭浩那樣的人渣毀了,被暴力網絡毀了。”

“你能想象嗎?如果不是我們聰明一些,冒險去醫院去放那只針孔攝像頭,她永遠擺脫不了小三上位的惡名,心機女的惡名,她現在仍然是被全網罵的那一個,她的下場不一定比梁景好。”

“現在只因為梁景看起來慘兮兮的,就要去原諒她嗎?那玉罕最初被網民追着網爆的那些日子,那些彌漫在漫漫長夜的孤獨絕望,擔驚受怕,那些心理的傷口和不平,用什麽去撫平?”

“再讓她去公開表示原諒,輕飄飄揭過,這無異于是在她心口上撒鹽,這疤會永遠爛在她心上,這事,我不會允許她去做。”

這一字一句泣血一般落盡玉罕的心上。

玉罕轉過頭看向岩逸,時間越過歲月的長河,落到上輩子自己最後的時光裏,陰冷縮瑟的小黑屋,無數的謾罵和嘲笑裹在身上每個細胞,絕望如潮水一般将自己湮沒。

寂寥孤獨的心扉,忽然照進一道暖光--原來這條路上,自己并不孤獨,他一直懂自己。

他好看的桃花眼裏有好多的情緒,心疼,慶幸,珍重,愛護,果決。

玉罕的眼眸忽然一片濕潤。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妹妹:【爸爸病危,速歸,】

身子一顫,人差點摔倒地上,岩逸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火速往雲南趕。

***

召應用盡全部的力氣瞪着兩只眼睛,終于撐到了玉罕的到來。

和多年前記憶裏的不一樣,召應蒼老了很多,臉上都是皺紋,寬大的手掌幹癟消瘦的只剩骨骼和皺紋橫生的松垮皮膚,玉罕差點認不出來。

召應“啊啊啊”幾聲,說不出話,眼神灼灼的看着玉罕。

玉罕努了努嘴,又閉上,撇過頭避開召應的目光。

召應眼裏的光散去,阖上眼,握着玉罕的手垂下。

四周一片哀嚎聲響起。

玉罕失魂落魄的走到屋外,擡起頭,哀牢山綿延不絕在天際,是印象中熟悉的家鄉,卻也不是那童年裏的山脈了。

岩逸無聲站在她的身側,輕輕說:“想哭就哭出來吧。”

玉罕輕輕搖了搖頭,自己哭不出來。

兩人并肩,看向遠處的山脈天際,誰也沒有說話,身後是屋子裏傳來的悲天恸地的哭聲。

“大姐”。

一道男生響起,玉罕回頭,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眉眼間和召應有些相似。

應該是爸爸的孩子召波。

召波走進一步說:“爸爸最後的心願,是能和玉阿姨合葬在山上,你能完成爸爸的心願嗎?”

玉罕一時有些懵住,随後詢問的看向站在召波身後的媽媽。

那女子點了點頭。

玉罕想了想,點了點頭。

媽媽最後緊緊的抱着他的衣服走的,想來是應該願意讓他陪的。

一行人帶着召應的骨灰爬上山脈,遠遠的,那個熟悉的小院子就呈現在眼中。

這麽多年過去,玉罕以為應該已經破敗不堪,相反,卻漂亮的像掩在深山裏的世外桃源。

不僅院落牆壁都是嶄新的,連四周也被種着大片大片的鮮花綠植,遠遠看去,像一片旅游景點的鮮花基地,美不勝收。

色彩絢麗的山茶花,純淨潔白的玉蘭花,姿态百千的杜鵑花,挂着露珠的雲裳仙子……花姿雅致,葉片青翠,争相鬥妍成一座百花園。

屋子裏一塵不染,還有一些生活起居用品,而梳妝臺上的東西--丁香花頭飾花卉。

這是玉皎最喜歡做的花卉頭飾之一,丁香花還很新鮮,玉罕不可置信的拿起來看。

“這是爸爸做的,”召波開口說,“玉阿姨去世不久之後,爸爸就搬來這裏居住了,已經快十二年了。”

玉罕拿着花卉的手一頓,她一直拒絕見召應,并不知道他的生活狀況。

“爸爸說玉阿姨喜歡花,這片山頭的花都是爸爸一顆顆親自種的,希望他去地下見到玉阿姨的時候,能得到她的原諒。”

玉罕忽然覺得手裏的丁香花花卉有些沉重,随手又放在梳妝臺。

召波小嘴巴很機關槍似的不停,又跑去打開衣櫃,說:“大姐二姐你們看,這是每年你們生日,爸爸給你們準備的新衣服和玩具,你們快來看看呀。”

玉罕眼睛控制不住的往那個衣櫃看去,一步一步似有千斤重,艱難的走到櫃子面前。

拿出來一件件放到床上鋪展開來看,漸漸的眼前一片模糊--召應這是什麽眼光,太土了,現在那個女孩還穿這麽土的衣服。

“他走之前,還留下什麽話了嗎?”玉罕忽然問出來,低着頭,整理衣服的手沒有停。

“沒有,要和玉阿姨合葬在一起的事,老早就寫在本子上,告訴我和媽媽的。”召波說。

“為什麽是寫在紙上?”玉罕擡頭問。

“爸爸上山之後就不開口說話了,有什麽事情需要告訴我們,也都是寫在紙上。”小男孩說。

愛一個人就去走她走過的路,了解她的心路歷程。

玉罕心裏湧起一片酸脹,像有什麽東西揪扯着心髒一般。

豁的站起身,跑到屋子,來到玉皎和召應合葬的墓前。

閉上眼,兒時那個俊朗健壯的男子,一下下揮着榔頭鑿石階,一塊塊壘着磚塊砌成小院,抱着個小女嬰一首首唱山歌,再睜開,這漫山遍野的花從裏,恍惚有一個頭發稀白的老人,彎腰一下下揮着鋤頭。

“爸,我原諒你了,”玉罕輕輕說,“你和媽媽,下一輩子一定要幸福。”

這些年缺失的,面對愛情的勇氣,憧憬,你都還給我了。

玉罕轉過身,不遠處,岩逸正溫暖的看着自己,身後是漫天遍野的绮麗花瓣,旖旎薄雲,交織成一副絕美的畫面晃蕩在天地之間。

她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把自己的手放進掌心,一字一句說:“岩逸,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好。”十指牢牢相扣,岩逸眼裏漾着星星般的光亮說:“一輩子不許分手的那種。”

***

一周以後,玉罕自己成功的拿下summer memory 的冠軍。

一個月以後,梁氏被人收購,梁修失去了梁氏的掌控權。

一年以後,憑借着在葛斯電影中出色的表現,順利拿下了各項大獎,成功跻身國際一線明顯,之後數年,每次拍的電影電視劇都是口碑和市場雙贏,一直紅了無數年。

畢業當天,岩逸就搞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求婚典禮,然後迅速結婚。

懷孕之後,阿古忽然回了一趟人間,給了三顆藥丸,玉罕知道,不管自己生下的孩子是否殘疾,岩逸都不會抛棄自己,但還是吃下了一顆,後來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嬰。

另外一顆藥丸,一顆給了妹妹服下,另外一顆,捐贈給了醫學院做科學研究。

某一天,岩逸忽然接到了楊浩宇和楊明成的消息。

最終,他出席了楊浩宇的葬禮。

楊浩宇欠的賭債太多還不上,铤而走險入室搶劫,恰好趕上家主回來,焦急之下欲爬窗戶逃走,結果踩空摔死了。

那也是一個春末的日子,春雨淅淅瀝瀝的下着。

楊明成佝偻着背,蒼老的認不出,大約是太傷心了,沒有打傘,身上濕漉漉的,稀疏的頭發被雨水淋的堆疊在一起。

這幾年他過的艱難,原本的財産大部分都被韓佳卷走了,之前投資的其它公司股份,在沒了岩氏這個大靠山之後,多數都不認賬,耍起無賴。

楊明成想了很多辦法,縱然聘請了律師,很官司也是沒完沒了的扯皮,也只拿回了一小部分錢。

費了全部身家,湊了錢把楊浩宇貪污的公款虧空堵上,結果他出來不過安分了幾個月就重新開始賭博。

……也許當年,如果任由他在牢裏坐着,如今也許是另一番人生。

自己當年因為這個,還曾經去岩氏賭岩逸,罵他絕情,不顧手足。

楊明成閉着眼,有些懊惱的想。

岩逸在楊浩宇的墓碑前站了一會,獻上一束花,把手裏的黑色大雨傘放進楊明成手中。

楊明成睜開眼,眼簾一片模糊,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依稀看到岩逸的臉。

岩逸放下散,轉身走進雨幕中。

玉罕拉開車門,打開傘,抱着孩子迎上來。

岩逸走進傘下,逗了逗咿咿呀呀的小男孩,然後一家三口重新往車上去。

楊明成看着這樣溫馨的場景,忽然想起,多少年以前,他和岩依靜也是這樣逗弄岩逸的。

那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原本該一生順遂的小男嬰,在最美好熱血的年紀裏,忽然失去了媽媽,見識到自己敬愛的爸爸最醜陋自私的一面。

那些被仇恨湮沒的無數個夜晚,他是如何熬過的?

“對不起,孩子,對不起。”楊明成忽然大聲的喊出來:“你原本陽光一樣明媚的人生,終究是爸爸毀了的。”

“你要相信,我只是被韓佳欺騙了,我從沒想過會氣死你媽媽,曾經我非常愛她,愛你,從小,你也是在我的懷裏長大的,我們和天下所有的父子一樣,踢過足球,放過風筝,玩過槍……”

岩逸頓了頓腳,輕輕嘆息一聲,沒有回頭,随後拉開車門,扶玉罕孩子上車,自己繞過車頭,坐到駕駛位置。

寬大的掌心握住玉罕的手,另一只手摸上小團子肉嘟嘟的笑臉,眼裏漾起溫柔的漣漪和笑意。

那些糾葛仇恨,沖動的像個殺人犯的日子,仿佛是上輩子的事,遠到他已經想不起來了。

“大大大大……”小團子吐着奶泡,咿咿呀呀的揮着小拳頭,興奮的對岩逸喊。

岩逸和玉罕的心都被萌化了。

腳下油門一踩,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絕塵而去。

岩逸的車子消失在視線裏,楊明成心下空蕩蕩,腿一軟,跌坐在楊浩宇墓前。

和所有的老人一樣,他最近總是喜歡回憶自己的過去。

他年輕的時候想,自己老年的時候,回想起年輕時候在商界的叱咤風雲,一定會特別驕傲,或者會想起年幼時家裏吃過的那些苦,那都是自己的勳章。

最近卻總幻想起和岩依靜,岩逸一家三口的日常瑣碎,想念一家三口一起吃平常的晚餐,一起窩在沙發陪兒子看動畫片,一起春游,一起游泳,一起過每一個節日……

想着想着,他臉上都是淚水。

自己怎麽就鬼迷心竅了,去找情婦,去生個私生子,去傷她的心的。

原本,她是那樣一個溫柔可愛的妻子呀。

依靜,我好後悔……我真的後悔了……你和孩子,什麽時候回到我的身邊……

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好好疼你。

楊明成在悔恨中度過自己潦倒貧困的老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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