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生情殇
三月的春闱, 午後的陽光透過鳳凰松斑駁的樹葉,落在身上,絲絲縷縷射進心扉, 整個人都暖融融的。
阿古睜眼, 入目是大片盛開的粉色桃花瓣。
“姐你怎麽躲在這呢?”
阿古轉過頭, 來人是原身的堂妹于歆, 圓圓的小臉上,有屬于嬰兒肥特有的稚氣。
“我沒躲呀, ”阿古收回視線,端起手裏的笸籮,笑說,“我在踩桃花,準備釀桃花釀。”
說完, 阿古踮起腳尖,繼續踩桃花瓣。
于歆見自己堂姐還有心思踩花瓣釀酒, 不由有些着急。
小丫頭明年才及笄,臉上藏不住話,心裏藏不住事,小嘴一開一合, 竹筒到豆子一般碎碎念問出來:
“大伯父到底是怎麽想的呀, 為什麽要拒絕司家的提親呢……那可是我們慕容王朝的戰神……”
于歆口中的慕容王朝戰神是司玉朗,生于戰功赫赫的太尉府司家,十三歲入戰場,便展現了超高的作戰天賦, 打了一場以少勝多的著名戰役。
現如今不過弱冠之齡, 已經為慕容王朝立下赫赫戰功,人稱戰神。
他雖然是武将, 長的确是芝蘭玉樹,儀表非凡,再加上這顯赫的家世,是都城一衆千金的心頭好。
上個月,司玉朗和樓蘭一站大捷,前兩日剛剛班師回朝,昨日司玉朗的父親司康便帶着兒子上門提親,提親對象便是原身于暖。
于暖的父親是當朝帝師于霖,天下大儒,在天下儒生中,非常有威望。
于霖拒了這門親事,但司家并未死心。
在一個動辄打仗的年代,戰神是神一樣的存在,人們對他有迷之一樣的崇拜和敬畏,十二歲的于歆也一樣,真心為于暖惋惜。
阿古微微勾了勾唇角,其實于霖是看穿了司家和皇帝之間的暗流才沒有結這門親事。
這次和樓蘭一站大捷,按照以往例賞,司玉朗的父親司康應已經晉無可晉,只能賞賜世襲的功勳侯爵之位,賜國姓,司玉朗也該升為從一品骠騎大将軍。
然而,論功行賞的旨意癡癡不下來,皇帝明顯是在防着司家。
自古武将多難善終,司家感受到皇帝的防範,自然想多求一份保障,像于暖這樣,生父沒有實權,卻深受天下儒生推崇,威信極高的女子,最适合取來當正妻。
“……做戰神的妻子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萬民敬仰……大伯最疼你了,也許你去求求大伯,沒準他就能同意了。”
于歆孜孜不倦的說,深深替于暖惋惜,“最重要的是,聽說司将軍長的可好看了。”
……阿古扶額,三觀跟着五官走啊!
這小丫頭很适合去當媒婆。
不遠處有極輕的腳步聲響起,來人武功極高,連呼吸聲都近乎于無,大約是覺得面對兩個女孩子沒必要,所以才沒有收斂腳步。
阿古勾了勾唇,随後吐了吐舌頭,撅着小嘴,一派天真爛漫說::“我對嫁戰神可沒興趣,”
又在于歆小腦袋瓜彈了一下,打趣說:
“等你及笄之後,可千萬記得,一個男人如果連岳父都搞不定,那想來也沒什麽出息,你可千萬別上趕子去嫁。”
隔着樹叢的男子,削薄的紅唇緩緩勾起。
倒是個有意思的姑娘。
“大姐姐你說什麽呢,”于歆急的跳起了腳,“說什麽嫁不嫁的,我才多大。”
似乎覺得不解恨,水蔥似的指甲向于暖身上招呼起來,阿古嬌笑着奔跑躲避,山野間一時充滿了少女天真活潑的笑聲。
笑鬧了好一陣,挑戰着來人的耐心,阿古挑了顆最高的桃樹,脫了繡鞋往上爬。
“大姐姐你小心啊……”于歆在樹下,提留着心,高喊出聲提醒阿古。
阿古:……
嘴角微抽,不用等別人動手,就這高分貝,換個心髒承受力弱的,立刻就得摔下去。
嘴上吐槽着,腳沒有停下,繼續用力往上攀高。
正順着一只腿力往上攀時,忽然,一顆石子夾雜着內裏震上桃樹,随着共振阿古腳下一滑,人從桃樹端往下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歆捂着臉尖叫。
正往下墜落間,不遠處,一身着白袍的男子忽然從翠綠逼人的翠綠竹海中飛出,像離铉的利劍,眨眼之間飛致阿古面前,将她攔腰攬在懷中。
俊雅的五官瞬間映入瞳孔,眉骨墨劍一般濃密立體,狹長的眼眸裏瞳孔深邃幽密,鼻梁高挺,嘴唇削薄,風流韻致又兼有銀樹雪霜般的敖姿。
阿古瓷白的雪頰染上一片紅暈,烏黑的眼眸閃着星光,一眨不眨的靜靜看向男子,春風漾起兩人的衣袍,細長的柳枝徜徉在風中。
相對凝視的一眼,像是歷經了萬年之長。
兩人打着旋輕輕落地,阿古反應過來,立刻從懷中掙脫,拿過一旁捂着臉的于歆手中團扇,遮在臉上。
于歆沒等到于暖預料中的慘叫,手裏的團扇還被拿走,松開手指,露出兩只烏黑的眼珠,便看到,于暖手執團扇遮着臉站在自己身側。
幾步之外,還立着一個古雕刻畫般的男子,身長玉立的站姿,像一顆矗立在山水之間的瓊枝玉樹。
于歆:???
阿古屈膝行了一禮,輕聲開口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公子可否留下住址,稍後,我命人備上謝儀,送至府中。”
男子眼皮掀了掀,如花般嬌豔的面容透過薄薄的缂絲團扇,朦胧婉約,像湘江水染了一層薄霧,讓人迷幻神往,聲音婉轉清脆如黃鹂。
不愧是帝師之女,都城所有男人最夢想娶的女子。
“姑娘不必多禮,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挂在心上,在下告辭。”
話音落下,男子颔首,行了一禮徑自遠去,留下無限旖旎遐想。
于歆:……
看了看男子颀長的背影,又轉頭看向身側的于暖。
阿古用團扇在她小腦袋瓜敲了敲,“快走啦。”
“哦。”于歆揉了揉小腦袋,總覺得哪裏不對。
亦步亦趨跟了半晌,看着前面阿古窈窕如水仙的身姿,終于想明白了。
……畫本子裏,英雄救美,一見鐘情……
一想到這,不由又有些惋惜,這位公子也沒留下個姓名住址。
長的這麽飄逸出塵,可惜了。
小跑兩步追上阿古,問道:“大姐姐,他怎麽不留個住址就走了?”
阿古頓住腳,看向遠處的身影。
當然是圖謀的更多,更大。
傍晚時分,彎彎的月牙剛爬上柳梢頭,于歆如約而至,兩人坐上馬車去街上看熱鬧玩耍。
司家滅了樓蘭,震懾了西域,邊疆一帶的邊陲小國紛紛俯首稱臣,繳歲上供。
如今都城裏,常有身着異服的游牧民族出入,現下剛剛歸附的婼羌,為了促進兩國百姓友好交邦,這次使者來朝,還帶來了朝內最有名的舞姬。
今晚,便是這西域邊陲一帶,最有名的舞姬--綠妖入城之日。
城門口,一早就熱鬧起來,人滿為患,道路兩旁,沿街小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
慕容王朝繁華,百姓生活富足,都城這樣的地方,尤為更甚,夜晚不宵禁,日日都有魚龍舞雜耍等娛樂項目。
這裏對女子的約束,也要寬松些,女子面上敷着薄薄的紗巾,也可在街上走動。
街道兩旁,鋪面林立,廊下懸挂的精巧燈籠,将整個街道照射的猶如白晝,阿古和于歆邊走邊購置些奇巧玩意,。
忽然,街道上的人群騷動起來,阿古轉頭,只見人群中央,一輛寶馬香車上,石榴紅帳頂四周,垂着緋色紗幔飄逸,四個僅着綠色抹胸,紗質透明長褲的女子,光着白嫩的揉夷,纖細的小腿,窈窕立在四個帳角,削薄的肩臂,不堪一握的腰肢,平坦的小腹都露在外面,纖細的手臂上,披帛随着微風晃動。
如此香豔的衣着,卻并不讓人覺得低俗,相反,像敦煌壁畫上的仙女,給人一種纖塵不染,勝似人間的高級禁欲美感。
而香車正中央端坐的女子,一身金黃色紗衣,臉上蒙着流蘇,光潔的額頭下,細細的柳葉眉隐向鬓角,眼型狹長眼尾微微上翹呈鈎狀,異域風情的藍色眼眸,微微流轉間,是藏不住的風情韻味。
立在一片緋色,綠色中間,鮮亮的金黃色并沒有讓人覺得眼挂缭亂,反而像立在天地之間,徜徉在秋風中長熟的麥穗一般,一把牢牢吸住了人的眼球。
所有人的視線,越過四個衣着清涼的少女,牢牢鎖定在隐約朦胧的身姿之上。
人們争相擁擠吵嚷喧鬧,企圖離香車近一些,看的更真實些。
一聲聲的呼喊如浪潮,沸騰在整條街道。
阿古眯了眯眼,越過人群看去,不愧是風靡西域的頭牌舞姬。
人群背後,一雙黑色長靴靠近,寬大的手掌快速伸出,一把捂上阿古的口鼻,阿古的瞳孔放大,身子搖晃掙紮起來,可惜來人力氣太大,将她拎小雞一般快速将她扯向黑暗的角落。
瞳孔定格的最後畫面,于歆毫無所覺,還搖着臂膀向綠妖吶喊。
而綠妖漂亮的眼眸眯了眯,似乎從掙紮着的阿古身上略過,旋即看向更遙遠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