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反常的原無鄉
花燈會前突降兩場大雨,白野的氣溫驟然一變,涼爽有餘,炙熱不足,像秋日白菊泡的茶,清熱溫涼,全身舒松。
街上的行人也較之先前多了不少,細看之下,三分之一人皆非白野本城居民,想是慕盛會而來,湊個熱鬧吧。因着花燈會将近,街上燈籠觸目皆是,樹上、牆上、路邊、房頂上……形式多樣,顏色豐富,像中原的春節,一派喜氣洋洋。
丹楓院自然也不落人後,門前高懸蝴蝶駐楓的醒目燈籠,屋頂四角那标志性的蝴蝶也被點亮,總之遠遠望去,紅的發黑,紅的刺眼,紅的不容忽視,紅的讓人抓狂。但除此外,院中漂浮在半空中的一條将近一米長的鯉魚燈籠也是令人瞠目結舌,明亮的米色光線照亮四五條街,着實為人民造福。
“我說……”秦假仙推推墨鏡,“咱們能把這鯉魚放下來麽?”
“不能。”莫召奴收好折扇,語氣不善道:“米色光線可以中和紅色的刺眼程度,避免我們成紅眼瞎子。”
“這……”秦假仙撓撓頭,轉而向蝴蝶君道:“蝴蝶君,你看……”
“不行!”蝴蝶君打斷他的話,臉又臭又長,“阿月仔看到燈就會回來。”
“唉,這……”秦假仙頭疼嘆氣。鯉魚燈拉長每個人的影子,扁扁長長得,像鹹魚。丹楓院中低氣壓籠罩,僅剩的五人各坐一角,互不幹擾,若有所失。
另一邊,消失幾天的倦收天緩步向丹楓院前進,身邊跟着他的知己友人原無鄉。
“北方秀,你覺得現在回丹楓院合适嗎?”
“嗯?”倦收天腳步稍頓,擡目凝視那耀眼的紅白光線幾眼,面無改色。
“把房子弄成這樣,是當地居民的習俗?”
“這……”倦收天聽出對方的調侃之意,前走幾步後道,“應當不是。”一路行來除了丹楓院五光十色外,其他房子并無如此誇張,可能是秦假仙一時搞怪之下的成果吧。
“唉,罷了罷了。你等等我。”原無鄉聳聳肩,一臉不情願快走幾步與倦收天并肩齊行。他一點兒也不想回到丹楓院,人多嘴雜,不好辦事。
兩人越靠近丹楓院,越覺得那燈光刺眼非常,最後他二人不得不閉上眼,憑着感覺往前走。
“蝴蝶君啊,咱們低調點好嗎?”院串的秦假仙坐在他與莫召奴中間,試着勸說他二人莫再鬥氣。不就是公孫月跟談無欲出去一夜未歸,不就是素還真出門忘記帶莫召奴,可前者明确說過兩日後必歸,後者則是因為莫召奴身體有恙,有頭有尾的事,有啥好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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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蝴蝶君高哼一聲,擡高下巴斜眼瞧他,“要撤也是該撤那不倫不類的鯉魚旗吧!”
“哦?我可不想當一個紅眼怪。”莫召奴皮笑肉不笑道,反正他現在心情極差,巴不得和人打一架。
哦呦,兩個傲嬌哦!秦假仙敲敲頭,若被公孫月與素還真看到此等景象,說不定一番說教呢。再說,既然這麽生氣,那你們去找他們啊!
院外的原無鄉與倦收天站在大門前,紅色燈光令二人發色變色。原無鄉打量倦收天幾眼,笑嘻嘻道:“北方秀,你穿深色衣服讓人望而生畏,比你身上那套金燦燦好看多了。”
倦收天推開門,也未瞧他,只是随口擡扛道:“你穿紅色真令人大吃一驚。”
“我……诶呦!”原無鄉想問問怎樣令人大吃一驚,跨門檻時,一不小心被絆倒,電光火時之間,他瞄準方向,踉跄向前,準備倒在倦收天身上;倦收天手疾眼快扶住他,眼角餘光瞥見那高得像栅欄的門檻,神色有些微妙。
“丹楓院這是要抓僵屍嗎?門檻弄這麽高?”原無鄉有些惋惜,站直身,一手搭在倦收天肩上吐槽道。
“抓僵屍?”倦收天不解其意,側頭四十五度角與原無鄉對視。腦後流蘇半空搖曳,原無鄉不知為何想起了柳枝。
“你不知道?”原無鄉訝異道,“這種常識大家都知道。”他将臉湊近幾分,貼近倦收天耳垂輕聲道:“傳說僵屍只會蹦蹦跳跳,遇到門檻就束手無策,所以有些人家都會設高門檻地方僵屍。”說完他自己哈哈幾聲,笑的倦收天面無表情。
“不好笑嗎?”原無鄉問道。
“不好笑。”
“哪兒不好笑?”原無鄉追問道。
“哪兒都不好笑。”
“嘁。”原無鄉遠離倦收天,快走他幾步,将後背留給他,略帶不屑道:“是你這人笑點太高。”好吧,看來講笑話逗倦收天笑有點困難,這個辦法以後就不用了。他暗暗将講笑話拉入黑名單,準備嘗試下一個辦法。
倦收天搖搖頭,一抹極淺極淡的弧度在唇邊出現,可惜走在前面的原無鄉未曾回頭。“秦假仙,為何院中亮如白晝,影響到附近居民的生活了。”他走進內院,唇角弧度已如往常,見院中寥寥五人,或惱怒,或憤怒,或愁眉不展,略作思忖,率先問出鯉魚燈的問題。
“這可不是我的傑作。”秦假仙聽出倦收天言語裏的誤會之意,立時辯解道:“鯉魚旗是莫如奴的成果,至于紅光,不用我說,你也可以看得出來吧?”
倦收天瞧瞧明顯在生悶氣的莫召奴,心中深感意外。他還是第一次見溫文合雅的莫召奴顯露出不悅之情。原無鄉在一旁觀看許久,見倦收天瞧對方到失神,側身擋住他的視線,打趣道:“莫召奴的确很水,但是你這樣一直盯着人瞧,有點像色狼哎。”
“胡說什麽!”倦收天怕引起誤會,收回視線道:“只是極少看到他生氣,所以有些意外。”
“我也很少生氣呀,你怎麽不多看看我?”
倦收天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們之前不是日日相對麽?”
“哈,也是,也是。”
留出幾分心神關注這邊動靜的蝴蝶君眼中快速閃過一絲了然,在心中嘀咕道:怎麽一個兩個都這樣,難不成現在中原時興這樣?前段時間阿月仔說有可能要回中原,看來也沒有他想的那麽無聊糟糕呢……想起回中原這件事,蝴蝶君的心情愈糟,好不容易過了幾百年的安穩日子,他真得不想再惹一點兒江湖風塵啊……!
“蝴蝶君,莫召奴,我覺得還是将這些燈撤了比較好。”倦收天搖搖頭拒絕秦假仙遞過來的墨鏡,看到原無鄉毫不客氣接過帶上,神色終于有所改變:原無鄉戴上墨鏡後,不知為何讓他想笑。他撇過頭輕咳一聲,繼續道:“公孫月與素還真皆是喜靜體貼之人,如果回來時看到這麽亮的燈,恐怕會即可轉身出門。”
“是嗎?”莫召奴幽幽道,“這只鯉魚旗本來說好與素還真一起放得,結果等我拿出鯉魚旗時,卻不見三哥蹤影。”言下之意,大概也與蝴蝶君一樣,放鯉魚旗燈的用意,是提醒素還真該回來了。
“這……”倦收天不清楚來龍去脈,不敢妄下斷言,只好勸解道:“素還真不是無信之人,當時恐怕是有什麽急事發生。我觀談無欲他們都不在,怕也一起跟去了。”
“是啊……是挺緊急的事。”蝴蝶君也幽幽道:“去給素還真取新衣服了,是挺緊急的。”濃濃的嫉妒與酸味掩也掩不住。
“咳。”這下連倦收天也無話了。他本以為是什麽大問題,沒想到只是這種小事。秦假仙不知為何覺得十分丢臉,扶着額頭已不忍心繼續聽這種對話,丹楓院是不是有毒,怎麽每個人都變得如此不正常?!
一直正大光明盯着倦收天看的原無鄉唇角彎起,哈,北方秀,你也有無語的時候嗎?他将這次倦收天的反應暗搓搓記到心中的小本子上,一股猥瑣之氣不由自主自他身上散發出來。嗯哼,某年某月,白野城丹楓院,小天被蝴蝶君與莫召奴折騰的無語問蒼天,無奈的神情十分可愛,未來可以交替嘗試各種方式豐富北方秀臉上神情。
院內陷入短暫的沉寂,內院相交映紅白光線逐漸讓人頭暈不适,倦收天思及鄰居的心情,再次開口道:“你們難道不知道他們取衣服的地方在哪兒麽?”
怎麽會不知道!秦假仙在心中高叫道,莫召奴當時是一起跟着去的,蝴蝶君似乎也知道那家裁縫店的具體地址,但是對受了委屈的人來說,他們會主動去讨好別人,主動去跟對方複合嗎?!這都是在等着素還真與公孫月回來,好讓他們心中愧疚啊~!
“那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回來麽?”
當然也知道!公孫月明确說過外出時間為兩天,素還真走時也說過晚上必回,但是這兩人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死活不肯轉彎,偏偏要等公牛頂飛他們!秦假仙依然在心中叫喊道,他不敢說出實情,說出來有可能被打。
“如果擔心,為什麽不出去找找呢?”原無鄉一手搭倦收天肩上,一手上托墨鏡,笑嘻嘻道:“如果你們不出去找,他們也推遲回來時間,那你們豈不是損失更大?白白失去了能與對方相處的一天時間,要知道時間寶貴,浪費不得啊~!”話落時,他瞥了倦收天一眼,再湊近他幾分,“你覺得呢,北方秀?”
倦收天點點頭,雖然原無鄉說這話時的神情與語氣讓他略微不适,不過看在這話的确有幾分道理的份上,那點不适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好了,走吧走吧,剛好我和北方秀要做一身衣裳,你們可以帶我們去嗎?”
“可以啊!”秦假仙第一個跳起來同意道,“走吧,莫召奴,蝴蝶君,獨自生氣是沒有用的,也許他們現在正在快活,那你們豈不是虧大了?”
莫召奴與蝴蝶君心中早已想出門找人,只是礙于面子,不好意思出爾反爾,現在有這麽大的臺階下,他們自然不會拒絕。
“好吧,就當出去運動運動。”莫召奴起身道。蝴蝶君也緊跟着起身,他實在擔心公孫月,真想馬上找到她。
“那這燈……”倦收天環顧一周,提醒他二人道。
“關了即可。”
蔭屍人與業途靈早已守在總開關那兒,就等一聲令下,熄滅這兩種讓人讨厭燈光。
“嗯,好,現在燈已經關了,那我們走吧~出門找素還真與公孫月。”秦假仙摘下墨鏡,心情像風筝一樣高飄在半空中。倦收天與原無鄉這兩人回來的時間真好,聽說今晚将有花燈會前夕舉行的活動,對愛湊熱鬧的他來說,錯過這場活動,會讓他好幾天吃不下飯呢~!
“嗯,我們走吧。”倦收天擡手摘下原無鄉遲遲不肯拿下的墨鏡,手指無意間碰到他白皙的臉,那熱度,像一個人在發燒。
“走吧走吧。”原無鄉一個滑步,轉身帶頭走人,暗自慶幸自己反映靈敏。這幾天的臉看着無恙,但一直高熱不散,這當然不是因為發燒或中暑,而是因為別的難以啓齒的理由。唉……感情果然是最複雜,麻煩的事。
倦收天若有所思收回手指,想起這幾天原無鄉巨大的變化,蹙眉抿唇,不發一語快速跟上,心中已有決策:原無鄉的反常原因,一定要查個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