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宴,本該是一番熱鬧景象,可眼下天色漸暗,那上空的雲遮住圓月顯得有些暗淡無光,亭內亦是極為詭異。

趙瑤手捧茶盞并不願出聲,只小口抿着茶水,心想那只小奶貓最好安分些。

那方的齊君,坐于偏下的右側,而正上方微高處的則是太上皇。

三人拒不言語,而這亭旁臨水,一側湖水因風微泛起浪花,原是燥熱的夏夜也因此而涼了不少。

“齊君,入宮前大病一場,現如今可曾調養好?”太上皇先行出聲。

那右下方的齊君正聲應:“有勞太上皇牽挂,現如今已然康複。”

齊家嫡子入宮,這其中恐怕不僅僅是大病的緣故。

南國自古以來都是嫡長子世襲,龐大的齊家就算想示好,大可像王周二家派無才幼子,又或者像宋家選親侄。

這般将未來的齊家家主推出來,趙瑤猜想齊家若不是兵行險招,那便可能是有人作亂,逼嫡子入宮謀奪齊家家主之位。

從前入宮為妃,于女子而言那是天恩,可現如今男子入宮,那便是玩物,世人皆有蜚語。

世間男子重權,多是不恥以色侍人,這齊君入宮,便與齊家家主之位徹底無緣了。

趙瑤指腹輕撫茶盞,偏頭看了眼那正襟危坐的齊君。

齊君生的劍眉星目,樣貌自是端正,見新帝微探向便出聲:“陛下,面色有些蒼白,可是覺得有些冷?”

“這夜裏的風正好。”趙瑤搖頭應話,只見那遮住圓月的雲吹散,皎潔的月光照亮亭內一角。

其實避暑行宮本就極為陰涼,夜裏的風大,确實有些涼。

太上皇眉頭微皺的望着這兩年歲相仿的人交談,便将手中的酒盞放下出聲:“齊君樣貌俊朗,又是心細之人,實乃難得。”

話語雖是尋常,可那逼近的目光卻猶如施壓,畢竟是曾歷經沙場的太上皇,才十六的齊君畏懼的應:“太上皇過獎了,微臣擔不起。”

這話并沒有得到回應,太上皇只冷笑幾聲,頓時亭內寂靜無聲。

而此時窩在草團裏的溫如言,正在跳腳的躲蚊蟲。

夏日裏真的是好多咬人的蚊蟲啊!

待重新鑽進一處草叢,太上皇背對溫如言,而趙瑤則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喝茶,至于那俊俏少年郎更是無情打采的。

小奶貓探着腦袋往裏張望,小尾巴還不忘散落緊追不舍的蚊蟲。

溫如言心想這幽會氣氛不太對勁啊。

這兩個小情侶居然連眼神交流都沒有,簡直比高中生上課還要安靜。

果然這太上皇是來鬧事啊。

趙瑤原本還以為是自己眼花,可那一對金色眼眸在黑乎乎的草叢裏顯得無比明顯,實在是讓人難以忽略。

那探出腦袋的小家夥絲毫不知已經暴露,趙瑤分神的稍稍看了眼。

只見那小家夥終于反應過來,簌的一下竄進草叢。

溫如言心跳加速的趴在草叢裏,兩只小耳靜靜的立起來偷聽着亭內的動靜。

确認過眼神,應該是被發現了。

趙瑤望了一會,便見那小家夥探着腦袋小心翼翼的張望,便只能裝作沒看見。

溫如言被抓包之後,心虛的很,也不敢多待,加上被蚊子咬的厲害,只能偷偷離開。

夜宴臨近尾聲時,趙瑤看了眼那草叢,沒有看見那閃亮的金色的眼眸,心中又有些不安。

心道她應當沒有膽子再逃跑了吧?

“砰”地一聲,那齊君酒量差的趴在矮桌,趙瑤忙回過神來。

“來人,快送齊君去休息。”太上皇臉頰微醺的出聲,指間仍舊拎着酒盞。

宮人們低着頭攙扶着齊君離開亭內,那高座的太上皇緩緩起身,行至這方。

對于突然逼近的人,趙瑤指間微緊的握住酒盞說:“姑姑,也醉了。”

“瑤兒,酒量很好。”那溫熱的指腹觸及趙瑤側臉,随即停在那金制眼紗具的系帶紐扣。

趙瑤眼前忽地敞亮,亭內燈火輝煌,有些刺眼。

那捧住臉頰的力道尤為輕柔,太上皇狹長的眼眸迷離的凝視,仿若在看世間珍寶,紅唇喃喃道:“瑤兒眉間生的英氣逼人,與她相比少了幾分柔弱,反倒尤如雪中寒梅孤傲至極,唯獨這雙眼卻是與她極像,是世上清純無比的美人。”

“姑姑……”趙瑤正欲擡手時,卻反被推至一側,酒盞哐啷地摔落至地。

這裏間的動靜并不小,可外頭的宮人們卻只低着頭,絲毫不敢出聲。

“瑤兒,你喚姑姑一聲阿蓮來聽聽可好?”這似醉非醉的模樣,讓趙瑤看不準究竟是試探還是真醉了。

那原本欲握住扣住自己的手緩緩垂落,趙瑤隐忍的喚:“阿蓮。”

太上皇忽地展開笑顏,指腹輕挑起趙瑤下颌喃喃道:“只要你順從我,帝位遲早都會給你的。”

随着話語落下時,還有那随之觸及衣帶的指間,趙瑤清晰看見那似醉非醉的眼眸裏無比清晰的算計。

拒絕,那便是徹底的撕破臉皮,現在還不是時候。

趙瑤指間緊握成拳,待那呼吸落至臉頰時,心中厭惡至極,正欲出手時,亭外忽地傳來急促的腳步。

那垂落的珠簾被掀開,身前的太上皇極其迅速的伸手扯住趙瑤身前淩亂外衣裳。

晉太妃獨自一人入內,太上皇眉頭緊皺的松開手,趙瑤伸手按住衣裳退至一旁。

“瑤兒醉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趙瑤松了口氣般的離開亭內。

“你瘋了!”晉太妃面色發黑的看着,眼眶頓時通紅的很,“她可是……”

話還未說完時,亭內清晰響起一巴掌聲響,随即便是晉太妃低聲抽泣哽咽聲。

趙瑤一步未停,徑直離開這令人惡心作嘔的地方。

往年晉太妃都會随行來避暑行宮,可是唯獨此回沒有随行,趙瑤便心存疑惑。

太上皇恐怕是早已存了今日之心。

待回屋之後,趙瑤便将衣裳褪盡,一個人泡在冰涼冷水的浴桶,力道極重的擦洗,那本就病态白皙的肌膚便通紅大半,可力道卻未曾減輕。

外頭的溫如言被這裏頭水聲給吵醒,從舒服的被窩裏探出小腦袋,而後迷糊地跳下床榻。

小爪子踩着濕漉漉的地面,因着個頭太矮沒看見浴桶裏有人,溫如言有些不解的喚:“喵?”

“出去!”

這一聲吓得溫如言一愣,心想難道是幽會被家長訓斥了?

那,還是先不要惹的好。

可好一會也沒見人出來,溫如言不太放心,浴桶過于高,所以還看不到人。

“喵?”

忽地水聲嘩啦的響起,只見那身姿窈窕的少女,白花花的一團現在眼前。

溫如言仰着小腦袋,心跳砰砰地跳的厲害,差點當場去世。

美女,你是那一位啊?

第一次見面就這麽豪邁刺激的場面,溫如言有些受不住。

尤其因着個頭小小的緣故,從下往上的張望,簡直就是過山車一般的刺激。

趙瑤眉頭緊皺的拿起一旁的衣裳裹住單薄的身zi,正欲抓起那吵鬧沒完的小家夥。

卻沒想到那呆呆的小奶貓,兩眼發直的望着自己,明明粉嫩的鼻頭流着血,竟然還絲毫不曾察覺。

“你傻了?”趙瑤拿起帕巾一把堵住鼻頭,順帶拎住這軟乎乎的小奶貓。

溫如言睜着的大眼睛,做夢一般的伸着粉嫩的小爪子碰了下這女子側臉。

軟乎乎的,還很熱,應該不是做夢。

趙瑤很是嫌棄的拎住探來的小爪子,随即将小奶貓扔在床榻,一手便按住那又要探起小腦袋出聲:“不準動,你鼻頭流血都不知道嗎?”

小奶貓被按住腦袋,完全沒法動彈,眼眸呆呆的望着脾氣極好的喚:“喵……”

“你今天很反常?”趙瑤伸手捏了捏那軟乎乎的臉頰,平日裏總是會炸毛的小家夥卻服服帖帖的很,甚至還會主動蹭了蹭掌心。

心間原本亭內的事情而煩悶不已,現下倒也冷靜不少,趙瑤看了看那捂住嘴鼻的帕巾,待沒見流血這才松開手。

腦袋不太清醒的溫如言,還沒從剛才從劇烈的場景裏回過神來。

趙瑤側躺在一側,只見小奶貓探着毛絨絨的腦袋過來,眼眸仍舊是眨也不眨的,安靜有些過分。

“你,在看什麽?”趙瑤擡手敲了下那探過來的小腦袋,很是嫌棄推開湊近的小奶貓。

原本還走神的溫如言忽地回了神,腦袋吃疼的很,兩只小爪子抱着腦袋倒在一側,心想這毫不留情的力道手法跟趙瑤太像了吧。

趙瑤掌心按住這意圖不明的小奶貓沉聲道:“你不聽朕的話偷偷跑出去,朕還沒好好懲罰你呢。”

哎?

這稱呼好像很熟悉啊!

溫如言生無可戀的望着女子,才發覺眼前的女子好像跟趙瑤越看越相似。

明明長的這麽好看,可脾氣卻臭的要命,真是可惜了。

趙瑤望着先前還傻傻望着自己的小奶貓,忽地自顧自的鑽進被褥,只留那小尾巴可憐兮兮的露在外頭。

“喵……”溫如言小腦袋枕着少女胳膊,默默承受這過于巨大的落差。

可不過一會,卻傳來呼嚕嚕的聲響,那四只粉嫩的小爪子纏住趙瑤後頸,而那小腦袋非常心安理得的窩在頸間。

趙瑤擡手推了推這纏人的小家夥,可并沒有推開,反而小家夥越發粘人,最終只得無奈的任由着她在耳旁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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