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俯首

半響，有些恍惚的導演收回思緒，輕聲說了句：“這條過。”

其他人也漸漸回過神，尤其是一直看不上俞向北的李秀甄，臉上也帶着詫異。

樸老師是第一個笑着出聲：“向北，你做得很好。”

可不是很好嗎？

小小年紀，就已經能做到揚長避短了，他們在這個年紀，怕是還沒有這般能力。

時下圈子利益動人，人心浮動，有些人光靠着一張臉就爆紅大江南北，就像之前那個治燦，他很火，廣告和綜藝有無數機會等着。

所以在劇組被吊打了、生氣了，拍拍屁股直接走了，也不管扔下了什麽爛攤子。

他們這些老戲骨雖然沒有說什麽，但都看在心裏。

現在這個俞向北雖然沒有名氣，但頂着一張比治燦還要出色的臉，卻如此踏實認真、待人謙遜，就已經博得了很多的人好感。

更何況，他還聰明。

之前這小子每天蹲在劇組的角落、兩眼放光盯着他們的場景，他不是沒有看見。

聞言，俞向北咧嘴一笑，有些傻氣，眼裏的光彩卻讓人忍不住有些動容。

到底和他們這些老家夥比起來，年紀還小。

這一條過了，俞向北明顯感覺到這些老戲骨們對他溫和了不少。

化妝老師給他補妝，将他一張臉襯得更加出彩。

導演在旁邊講戲，等他們都補完妝，便又繼續開拍。

剛剛過的那一條不僅讓其他人對俞向北有些改觀，就是俞向北自己也有了些自信，被這群老戲骨帶着，竟然超常發揮，絲毫沒有丢人。

乾安王被人攙扶着，非常虛弱：“镸羽……擡起來頭來。”

伏在地上的镸羽微微一顫，而後，緩緩擡頭。

他的眼裏因為害怕，隐隐帶着水光，他擡頭的一瞬間，房間安靜下來，天地有些失色。

攝像老師趕緊端着鏡頭怼在俞向北的臉上，導演在鏡頭裏面看着，臉上隐隐帶着驚豔，鏡頭離得這麽近，才發現他的臉竟然毫無缺陷，皮膚白皙，五官精致。

只是臉有些病态的白，卻襯得唇越發紅豔。

镸羽……該是長這個樣子的。

所以一直支持另一位宗室之子的大将軍，突然改了口，願意支持镸羽。

一張臉的魅力。

乾安王的手下聽乾安王的，剩下的一些大臣敵不過那聯合起來的兩幫人，也只能應了下來。

他們不知道大将軍為什麽改口，但他們看着跪在床前、唇紅齒白的病弱男人，都覺得他或許是自己這一黨可以掌控的人。

畢竟……他是乾安王選擇的，不是大将軍的人。

見所有人都同意了，乾安王眼裏放着光，對着聽到自己是新帝越發恍惚的镸羽招招手，內侍推了推镸羽。

镸羽這才回神，站起來，小心翼翼走過去，在乾安王最近的位置，再次跪下。

乾安王拉着他的手，镸羽一愣。

“镸羽……以後……你就是新帝了，我把這……這王朝交給你，你一定要……好好看着……看着王朝，镸羽，新帝，就要有新帝的尊嚴……莫要讓我……讓我失望……”

說完，乾安王視線微不可見地掃了大将軍一眼，徹底閉上了眼睛。

将一切不甘和算計、擔憂，全部掩在了眼睑之下。

镸羽呆呆地看着乾安王，聽着內侍的哭聲，他才恍惚中回過神。

他成了新帝？

镸羽過了好久才伏下羸弱的身體，磕頭，聲音帶着顫抖：“是……”

這個宗室不受寵的孩子，自然也知道乾安王是如何優秀的明君，他曾經遠遠見過，心裏只有敬畏。

可這一天，他被帶到乾安王面前，告訴他，他成了王朝新帝。

這是乾安王的決定，一直和乾安王不對付的大将軍竟然也同意了。

镸羽害怕又擔憂，但他是新帝了，他剛剛答應了已經身故的乾安王，絕不讓他失望。

“過——”導演聲音帶着高興。

他大步上來，叮囑樸老師的工作人員：“車子已經在外面備好，趕緊送樸老師去醫院！”

與此同時，副導演帶人抱着花送上來。

樸老師蒼白着臉接下花，視線看向還伏在地上的俞向北：“向北，你很棒，以後也一定要加油。”

他的戲份殺青了，今後大概率和俞向北是見不到了。

俞向北擡頭，眼眶還是紅的，沉浸着濃濃的悲傷和害怕，但聲音卻是帶着笑：“恭喜樸老師殺青，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祝老師康健。”

樸老師愣了愣，随即笑着點頭：“好。”

怪不得這小子剛剛在他們這群老家夥中表現得這麽好，原來是徹底帶入了情緒，以至于要緩一緩才能出來……

樸老師突然有些遺憾，遺憾這小子不是h國人，不能看着他未來到底能走多遠。

他轉念一想，覺得這小子要是一直保持這個勁頭，或許他還有見他的機會。

樸老師失笑，他的腿傷嚴重，被人擡着離開了劇組。

他一走，導演就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拍攝就不會這麽緊張了，他回頭看向剛剛站起來的俞向北，忍不住露出笑容。

副導演在旁邊壓低聲音說：“怎麽樣？我眼光不錯吧？”

導演收起笑，扭頭瞪他一眼：“瞧把你驕傲的。”

副導演眯着眼睛：“我是驕傲，要不是我敲定俞向北，換個人還不知道要磨蹭到什麽時候才能拍好。”

導演心裏是認同的，但不想副導演驕傲，扭頭就走了。

管言一直沒說話，就站在角落看着俞向北，眼神欣慰。

“向北，今晚好好把臺詞記一下，明天把登基那一場戲給拍了。”導演招呼俞向北。

俞向北一愣，随即大驚：“明天就拍那一場？！”

那可是非常重要的一場戲，原本要把其他細碎的鏡頭拍了之後才拍的。

“你可以的，而且其他老師們都在，正好直接拍了。”導演擺擺手。

他這是信任俞向北，覺得俞向北的實力已經可以直接拍攝了。

俞向北：“……”

他能怎麽辦？只能應下了……

當晚，俞向北回去後就關上了房門，開始練習臺詞。臺詞不多，但他想要說得如同本土人一樣，還是非常有難度。

第二天，俞向北從房間走出來，眼下青黑。

到劇組的時候，導演吓了一跳：“你這是昨晚沒睡？！”

俞向北點點頭，兩手擡起來，拍了拍臉頰：“沒事，我狀态很好！”

旁邊，李秀甄路過，腳步微微一頓。

果然是年輕人……一晚上不睡，第二天依舊能夠活潑亂跳。

他忍不住說：“新帝登基，你最好精神面貌好點。”

俞向北扭頭看向他，笑容燦爛：“沒問題！謝謝李老師指教！”

李秀甄：“……”

誰他媽指教了，他這是諷刺！！

俞向北轉身去化妝間換衣服，新一任王的裝扮比昨天複雜多了，劇組制作精良，穿在俞向北身上的衣服，比他的片酬還貴得多。

“抓緊時間，太陽快要出來了！”場務開始催促。

俞向北提着衣服，扶了扶頭頂的帽子，下巴微微一擡，朝着拍攝地走去。

等人到齊，導演又講了講安排，攝像機架好，準備開拍。

“向北，你要是在太陽出來之前拍不好，明天又得早起！”導演嘴角一揚，“所以你今天打起精神，加油！”

俞向北帶着制作精良的帽子，只能微微颔首。

導演笑了：“有點新帝的味道了，各組各就各位，馬上開始！”

俞向北深深呼吸，站在他應該站着的位置，閉眼，在腦袋裏回憶臺詞。

等到內侍說完，鏡頭切到了俞向北這個方向，他板着臉，有些僵硬地朝着臺上緩緩走過去。

一路上，所有大臣侍衛，全部跪下。

唯有他一人，站着，緩緩朝着臺上走去，而此時，臺上除了乾安王留下的內侍，就只有大将軍一人。

镸羽長得非常好看，又穿着黑金色的朝服，緩緩走着。

他的兩側，所有人盡皆俯首。

劇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工作人員也沒有說話走動的，全都看着那個朝着攝像頭走着的新帝。

一代帝王卻長得如此驚豔，教人移不開視線。

镸羽起初走得很僵硬，但漸漸的，他的腳步越來越穩，眼神變得堅毅，有期待，有激動，也有一份對未知的忐忑。

導演驚了一下，忙說：“拍他眼睛！注意眼睛！快！”

他的聲音有些急促，好似生怕錯過什麽。

攝像師忙對準俞向北的臉，那張臉，那雙帶着各種情緒的眼睛，出現在了屏幕裏。

導演緊緊抓着副導演的手臂，手捏緊，眼裏放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