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鷺洋坐在沙發上發呆，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可以看到磨砂玻璃裏面那個隐約的身影……
其實，再次與成錦相遇這件事是他始料未及的，高三畢業典禮之後，他就覺得再也不會和這個人有交集了。
每個人年少時都做過荒唐的夢，幹過荒唐的事。當初一起創辦社團的那幾個妹子，整個高中都叫嚣着要成為全中國最棒的coser，然而現實世界是殘酷的，容不得你做那麽多美夢，其中一個妹子在準備參加國內知名Cosplay社團面試前夜，她媽媽拎着她整箱cos服和假發，從六樓倒了出去，華麗的服裝全弄髒了，道具全部摔毀了，那妹子哭了三天，有什麽用？最後還是乖乖聽父母的話報名了公務員考試。
他們舞臺劇的編劇小哥，立志要成為最厲害的漫畫編劇，寫出比海賊王火影還精彩的漫畫劇本，要讓國漫發揚光大，然而現在為了生存，正在賣保險。
上鋪于欽，高中時非常崇拜一個漫畫家，他當時的夢想是成為像他偶像一樣成功的漫畫家，但是現實就是他的投稿一次一次被拒絕，直到現在也沒能有一本漫畫出版。
所有熱愛二次元的小夥伴在三次元的世界裏都活得艱辛而無奈，可是沒辦法，縱使你認為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此刻也不得不為五鬥米折腰。
對于鷺洋來說，他高三一整年的夢想就是成錦，很可惜，當年沒有完成的這個夢，現在也不可能完成。
鷺洋窩在沙發上，打開手機相冊翻到最早的一張照片，屏幕裏的男生穿着深藍色連帽衫，眼睛隐匿在長長的劉海下面，依然不妨礙他散發着與衆不同的帥氣，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鷺洋望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真是的，一點長進也沒有。”
成錦洗完澡出來，就看到他的助理窩在沙發上睡着了，蜷着身子縮成小小一團，兩只腳丫光着露在外面。
他頓了一下，走了過去，彎下腰戳戳鷺洋的肩膀：“學長？”
……
沒回應。
睡得還真熟……
成錦似乎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将他一把抱起，擡到床上。這時鷺洋的手機滑了下來，掉在柔軟的被褥裏，成錦餘光一瞥，就注意到手機屏幕好像是一張照片，待他想要仔細去看的時候，屏幕就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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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午後是冗長的，空氣中彌漫着炎炎夏日的悶熱，從操場上飄來青草和塑膠交雜的氣味，耳邊是知了嘈雜聒噪不厭其煩的一聲聲鳴叫，當然，最苦惱的，還是黑板上永遠解不完的幾何題目。
“小鷺，醒醒！醒醒！”
于欽推了推鷺洋肩膀，“下課了。”
鷺洋從桌子上爬起來，書頁上還留着他的口水印，擡頭看了一眼黑板，果然，密密麻麻的數學方程式，他一個字都沒看懂……
當年只是在第一堂數學課時彎腰撿了一根掉落的圓珠筆，從此他再也沒有聽懂一節數學課。鷺洋在心裏期期艾艾的想着。
“瞧你口水都流了一頁紙，該不會夢到夢中情人了？”
鷺洋揉了揉眼睛，說：“夢到成錦了。”
“……啊？！”于欽吓了一大跳，“你，你說啥？”
“夢到成錦了。”鷺洋淡定地重複了一遍。
于欽張了張嘴巴，頓時啞然，眼睛慢慢地瞪成銅鈴般大，然後才說：“你不是吧？”
“你覺得我追到成錦的可能性有多大？”鷺洋咬着筆頭，問得很認真。
于欽卻早已被震驚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有沒有搞錯啊，你要追成錦？”
“嗯。”
“認真的？”
“認真的。”
“我靠，你簡直語不驚人死不休，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校花追了成錦多久？校花都追不到，你想追到？我勸你啊……別做夢了，真的。”
“不不不，你錯了，校花追不到，所以我才有可能追到啊。”
“為啥？”
“校花那麽美，他都不動心，所以他一定不喜歡女生。”鷺洋胸有成竹地說。
于欽搖搖頭：“相信我，你這絕對是花式作死。”
“要是我追到了怎麽辦？”
“追到了我管你叫爹。”
“管我叫什麽？”
“爹。”
“哎，真乖！”
“我靠！”
晚上兩人回到宿舍，鷺洋找了一張超大的海報，把空白的那一面展開來鋪在地上，拿黑色記號筆在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什麽。
于欽忍不住好奇地湊了過來：“寫什麽呢？”
“攻略計劃。”鷺洋趴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下：第一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啥意思啊？”于欽鬧不明白。
“這是作戰第一步，要追成錦，先得了解他，上學的路線啦，興趣愛好啦，喜歡的口味啦……”
“你知道這些有什麽用？”
“當然有用，知道上學路線，就可以制造巧遇，知道興趣愛好，我就可以多關注那方面，跟他更有話題聊天，知道口味，我以後送的吃的他就不會扔掉。”
于欽露出一個不明覺厲的眼神。“那第二步呢？”
鷺洋撓撓頭，咧嘴一笑：“還沒想好。”
“啊？只有第一步？”
“暫、暫時只想到第一步。”
“我靠，你牛。”
鷺洋無所謂地聳聳肩，在紙張的最上面寫上一個大寫加粗的标題——《男神攻略計劃》
想了想，又刷刷刷把攻略兩個字塗掉了。
“怎麽了？”于欽問。
“攻略這個詞，太虛了，一點都不實際。”鷺洋皺眉想了想，“咱們學校貼吧裏關于成錦的都有那些排行榜？”
“嗯……《最想嫁的男人排行榜》，《最想被他壁咚的男人排行榜》，《最想推倒的男人排行榜》……”
鷺洋突然眼前一亮：“這個好，那就‘男神推倒計劃’吧。”
于欽無語地看着他：“這個名字真的有比較好嗎？”
“有啊，推倒這個詞——多實際啊。我這個計劃的最終目标，就是推倒成錦，然後醬醬釀釀~嘿嘿~~嘿嘿嘿~”
“……”
第二天放學，鷺洋沒有跟于欽去食堂吃飯，而是跑到高二十八班的門口晃悠。
他們高中的校服是分顏色的，三個年段都不一樣。高二是天藍色，高三的臧青色。
所以鷺洋在一群天藍色校服堆裏顯得特別惹眼。
一個女生怯怯地走了過來，問道：“學長……請問你在找人嗎？”
“……我……”鷺洋正想找個理由混過去時，突然看到成錦背着書包慢悠悠地從教室後門走了出來。
連忙亦步亦趨跟了過去，兩個人一前一後穿梭在校園裏，鷺洋始終跟他保持着五米的距離。
出了校門，成錦站在公交車站等車，他把書包單肩背着，一只手插在口袋裏，高二夏季校服是白色的襯衫配藍色的寬松運動褲，然而就算是松松垮垮的運動褲穿在他身上也能看出身材很好，腿很長。
鷺洋現在車站的另一端，偷偷瞥他，看見他眯了眯眼睛，懶懶地打了一個呵欠。
啊、說起來，這家夥好像無時無刻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仿佛永遠睡不醒似的。
車來了，成錦擡腳走上去，鷺洋也趕忙上了車，可是在兜兒裏左掏右掏，都沒找到零錢，正窘迫時，一只幹淨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滴地一聲，幫他刷了卡，鷺洋一擡頭，就看見成錦斜眼瞥着自己，他幹笑一聲：“謝謝啊……”
成錦沒說什麽，只是收了卡，自顧自往車廂裏走去了。
車子開得不急不緩，鷺洋抓着扶手，随車身晃動，他知道成錦正站在另一邊的車窗旁，他們是背對背的，雖然沒有任何交集，但他們正看着同一條街的街景，鷺洋覺得這種感覺真好，忍不住微笑。
車子開了很久，突然車廂裏傳出一個女生驚恐的尖叫，鷺洋猛地回頭，就看到一個同校女生捂着自己的裙子，滿臉通紅地瞪着她身後的中年男人，“你幹嘛？！”
那個男人臉上略微尴尬，但是很快就理直氣壯地吼了回去：“我什麽都沒做，你別冤枉我！”
“你！”女生又氣又羞，我“你剛剛明明摸……”迎着全車人的目光，女生終究沒好意思說他摸了什麽，只能低頭，吸了吸鼻子，不再吭聲。
那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冷笑一聲：“車子開得這麽不穩，不小心碰到也是難免的，現在的小姑娘怎麽回事，太沒禮貌了，随便冤枉人。”
鷺洋覺得胸中一股怒火在燃燒，他奶奶的，這世道怎麽公車色狼這麽猖狂！看老子過去踢碎他的蛋蛋。
這個時候，成錦突然開口，對那女生說：“跟我換個位置吧。”
那女生先是一愣，然後意識到什麽，連忙感激地點點頭：“好、好的！”
她走到了成錦的旁邊，成錦擋在了她和男人的中間。
鷺洋有些吃驚，沒想到成錦看上去冷冰冰的，還有這麽溫柔的一面啊。
那個男人似乎有些不滿，盯着女生很久，突然，也慢慢地挪了過去，不知不覺間就又來到了女生背後，在車子一個急轉彎的時候，他的手就朝女生的屁股伸過去……
不一會兒，沉默的車廂裏突然傳來了一聲男人痛苦的叫聲，鷺洋再次回頭，就看到成錦抓着那個中年男人的手腕，低聲說：車子開的這麽不穩，我要是不小心掰斷你的手腕也在所難免對吧。”他的表情不變，聲音甚至沒什麽起伏，但從男人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手勁有多大。然後，他壓低聲音冷冷的提了個建議，“我要是你，就會在前面一站下車。”
話音剛落，車子就靠站停了，車門打開，他甩下男人的手，那男人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鷺洋看得出神，過了好一會兒，在心裏說：這家夥簡直……帥呆了！
公交車開到一片小區門口，成錦攏了攏肩上的書包帶，走下車，鷺洋也趕忙跟了上去，然而他剛下車沒多久，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請，請等一下！”剛剛車上被吃豆腐的女生追了過來。
成錦回頭，鷺洋趕緊轉身假裝四處看風景。
女生跑到成錦面前，氣喘籲籲地說：“那個……剛剛謝謝你了。”
“……哦。”半晌後成錦不鹹不淡地回了這麽一句。
喂喂！這種情況下難道不應該說“不用謝”嗎？這家夥小學語文一定沒學好！鷺洋在心裏碎碎念。
“那個……看你的校服，是淩高的吧？我也是，你叫什麽名字呀？我可以……知道你的手機號碼嗎？”
卧槽卧槽，這麽快就出現情敵了？鷺洋在一旁摳着牆壁，怨念地想——不過那個女生長得好可愛啊，如果這麽可愛的女生跟他要電話，誰都無法拒絕吧……難道說……我的推倒計劃……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不可以。”這時，傳來了成錦的聲音。
诶？
鷺洋愣住——我聽到了啥？
不可以？
那個女生似乎也沒想到會被拒絕，有些不甘心：“為、為什麽呀？”
成錦面無表情地說：“沒什麽，單純的不想告訴你而已。”
“……”女生被他的直白打擊到了，呆愣好半天，才強撐着面子，故作灑脫地說，“那，打擾了。”
然後轉身以飛快地速度地走了。
一旁的鷺洋面對着牆壁，全程目瞪口呆——對這麽可愛的女生居然拒絕得那麽直接，簡直是手起刀落啊……剛剛在車上竟然還覺得他溫柔……果然是我的錯覺！
突然，身後的人說了一句：“喂，那邊那個。”
……
诶？
那邊的那個……
鷺洋瞪大了眼睛——是在叫我嗎？
被發現了？
不會吧！
他不敢回頭，整張臉都快貼到牆上了，緊張地在心裏默念：不是叫我不是叫我不是叫我……
可是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能明顯感到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罩住了他。
成錦在他身後停下，然後一手撐着牆壁，彎下腰來在他耳邊說：“你這家夥，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跟着我啊……”
鷺洋背上寒毛都豎起來了：麻麻，救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