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醋

自環城出城,往京中便只需四五日路程了。

也不知可是有宴相同行的緣故,趙錦諾只覺得這四五日的路程,比早前從乾州到環城的一路快了許多。

範逸知曉她同老夫人一處的馬車打擠,尤其是老夫人要午睡的時候,趙錦諾其實尴尬,也大都時候要出馬車來。

上次過後,每逢晌午範逸便會邀她來馬車中說話,替她避過這段。只是範逸從不戳破,一口咬定自己沒有午睡習慣,要找清醒的人聊天打發時間。

範逸又同宴相熟絡。

這一路回京的馬車上,宴相一直都是在範逸的馬車中。于是趙錦諾來範逸馬車的時候,便都能和宴相說上好些時候的話。

趙錦諾每日都盼着晌午過後。

宴相為人随和,待她與範逸都親厚,言辭間不會讓人覺得拘謹和唐突。

宴相會問她還喜歡看什麽書,她都如實說。

範逸在一側瞠目,“呀,這你都看過呀~趙錦諾,對你刮目相看啊~”

趙錦諾瞪他。

範逸湊到近處,笑道,“喂,趙錦諾,有沒有一直想看,卻沒有尋到過的書?宴相家中藏書諸多,還有不少都是孤本,別處看不到的,我若是你,就抓緊機會……”

言罷,朝趙錦諾眨了眨眼。

趙錦諾笑笑。

宴書臣亦笑了笑,溫聲道,“日後回京,錦諾可來我府中尋書。”

範逸微怔,他先前那翻是玩笑話,也大抵是緩和氣氛,順道讓趙錦諾順着臺階下,找宴相借一兩本孤本什麽的,宴相自然都是默許的,但……宴相竟說讓她去相府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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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逸心中不免錯愕。

這相府自然不是誰都能進的。

宴相似是真同趙錦諾投緣。

範逸心中胡亂想着,面上卻不露聲色,淡然飲了口杯中的茶,放下茶盞時,心思又忽得通透。

宴相沒有子女,從小待阮奕便同半個兒子,為了阮奕,連趙江鶴都能從乾州直接調任回戶部任戶部員外郎。

趙錦諾同阮奕又自小定了親,宴相是因為阮奕的緣故,對趙錦諾親厚。

只是,阮奕都摔傻了,她真要同傻子一道不成?

宴相在,範逸沒有吱聲,心中惱火着,卻淡淡在一側飲茶。

趙錦諾聽到宴相口中那句“日後回京,可來我府中尋書”卻是歡喜的,她昨夜還夢到過宴相的藏書,今日宴相便如此說。

她亦知相府不是随意可出入的,但宴相一句話,還是讓她心底悠悠泛起一股暖意。

她清淺應了聲好。

見她眸間笑意,宴書臣淡淡垂眸。

……

一連幾日,趙錦諾每日都有一個多時辰同宴相和範逸在一處說話。

從感興趣的書冊說起,也說起早前的趣事,範逸還說起怎麽同她在去新沂的路上認識的,早前還以為她是個男的,結果最後發現是個姑娘家……

宴書臣大多時候都在認真傾聽。

他同她一處的時間太少,錯過了她長大,他想聽到她更多的事情,彌補心中遺憾。

她長得同安平很像,性子也像,只是說話時候的聲音和神色明顯判若兩人……

她是他與安平的女兒,有着兩人的優點,亦如夏日的初荷,清晨的朝陽,讓人目不轉睛。

她說多久,他都覺得聽不夠。

他也能從她稍加掩飾的字裏行間裏,聽出她自幼不是長在趙家,而是乳娘帶着在新沂的莊子上長大……

安平過世得早。

他亦不在身邊。

她更似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

吃了不少苦,不輕易對人說起,自小便養成了獨立的性子。

她懂事,亦會照顧人。

他在朝中浸淫多年,最擅長識人辨色。

但這次,他看得是自己的女兒。

她口中一字一句,他都深谙心間,卻用盡所有手段克制心底的愧疚,虧欠,心疼,只将慣常溫和的笑意挂在眸間……

亦将她與範逸的相處看在眼裏。

“喂,你喝口水吧。你說得不累,宴相都聽累了。”範逸眸間分明關心,但宴相面前,卻繞了十萬八千裏的彎。

宴相同阮奕關系非同尋常,他不想給她添麻煩。

待得馬車緩緩停下,在途中暫歇,宴相掀起簾栊先下了馬車。

範逸緊跟上,又小聲朝她嘀咕,“早前就你同我二人,也沒見你這麽多話啊……”

她亦輕聲應道,“又不是同你說的。”

範逸輕哼,心中沒好氣。

趙錦諾卻笑笑。

……

環城到京中的四五日很快過去,六月的最後一天,萬裏碧空,晴朗無雲。

龍鳳胎從今晨起就按捺不住了,隔一會兒便在馬車裏一人問一句,還有多久到京中呀!

老夫人身邊的周媽媽嘆道,“就這晌午前的事兒了,公子,二小姐,快到了。”

已經問了十回八回,老夫人都懶得應聲了,便是周媽媽在應付。

趙錦諾看向窗外,心中也隐隐有幾分期許,只是不似趙琪和趙則之這般表露出來。

等到馬車忽然緩了下來,範逸遛馬過來,朝她和老夫人道,“老夫人,趙錦諾,平安抵京了。”

範逸此人凡事有始有終,說了送他們一程,眼下,便也算是抵達了。

老夫人道了聲謝,心思其實都已飄至京中,也不知王氏是不是來接她們了。

趙琪和趙則之兄妹二人則已率先探出頭去,果真見到王氏。

趙錦諾也看向範逸,“多謝範侯。”

範逸輕笑,亦臨到城門口,他再送他們亦不合适,遂俯身,朝趙錦諾道,“喂,趙錦諾,後會有期。”

趙錦諾看他,笑了笑,也道了聲,“多謝範侯。”

範逸看了看她,打馬而去。

這才又遛馬到了宴相一側,“宴相,我不送你了。”

宴書臣颔首。

見是宴相馬車,守城的禁軍自動放行。

另一側,王氏來接,周媽媽撩起簾栊,好讓小姐和公子下馬車。

“母親!”龍鳳胎雖然不喜歡王氏管束,但分開久了,還是親厚。

龍鳳胎撲入王氏懷中。

王氏眸間皆是想念。

趙錦諾也上前,朝她福了福身,“母親!”

王氏淡淡颔了颔首。

并不親厚。

趙錦諾并不在意,正好擡眸打量眼前莊嚴肅穆,又高大巍峨的城牆,這便是京中了?

她緩緩垂眸。

城牆高處,阮奕抱着大白拼命朝她揮手,她離得遠并沒有看見。

母親說今日阿玉回京,阮奕想來接風,可母親說不合适宜,他只在城牆上看着,不能吵也不能嚷嚷,否則怕給阿玉添麻煩。

他牢牢記在心中。

從阿玉下馬車起,他就興奮得朝她揮手,只是不敢出聲喚他。

也想着她應當看不到他。

身後的小厮先前起就很緊張,怕他從城牆上蹦下去,一刻大意都不敢。

但先前,趙錦諾忽然擡頭看了看,阮奕以為她看見他了,一臉歡喜抱着大白竄上竄下跳着,一面揮手。

結果趙錦諾很快低下頭去。

阮奕有些失望,“大白,阿玉姐姐沒看到我們……”

阮奕嘴角稍許耷拉,有些委屈。

大白紅着眼,眨了眨。

城門口處,範逸想了想,還是遛馬折回。

躍身下馬,上前朝她道,“趙錦諾,我有話同你說。”

王氏眸間詫異,趙琪朝她笑道,“母親,是範侯,我們這一路是同範侯一道的。”

王氏驚訝看了看,循禮問候,沒有說旁的。

趙錦諾只得同範逸走到一側,“怎麽了?”

範逸低頭湊到跟前,輕嘆道,“趙錦諾,我早前同你說的事,你好好想一想。”

趙錦諾微微愣了愣,忽然想起他早前說的,阮奕都摔傻了,趙家若是非逼你嫁,也不是沒有辦法的事,你若不想,我幫你。

趙錦諾笑笑,“多謝範侯,不必了,他很好。”

範逸惱火,想不通一個傻子有什麽好!

範逸心中不怎麽爽快,也不同她說了,重新上馬,打馬入了城門口。

京中都認得他,也不敢攔。

城門口一騎絕塵而去。

王氏古怪看向趙錦諾。

趙錦諾過王氏目光。

城牆處,阮奕氣得兩腮鼓起,如同包子一般。他認得那是範逸,早前便與他不怎麽對路的範逸。他不喜歡範逸與阿玉在一處,還親近。

他急得跺腳。

作者有話要說:  大白兔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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