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1918年上海的春天來臨的如此之晚，好在天氣到底是暖了，宋江如身上的傷也将養的差不多了。宋燕想起那一天發生的事，還是覺得很不真實。她不清楚葉家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明白吳琏妲是跟四爺做了什麽交易，總之，葉耀最後還是放了她們宋姓姐妹倆。而最令她吃驚的是，葉耀居然肯還她自由身了。

這些年她在葉家雖過的不容易，但在錢財上葉家從未虧待過她。她和她阿姐就算回到老家一輩子混吃等死，也不會因為錢的事情犯愁。但想起至今仍因不知名原因關在葉家的吳琏妲，她就無法坦然離去。再者，葉耀其實并沒有把她的賣身契還給她，種種原因，促使宋燕在送宋江如和胡紹回宋城之後繼續留在了上海。

人總是會說如果重新來過他會如何如何，但他們總歸是忘不了以前的事的。摔了碗，碗上總會留下一些痕跡。當宋燕終有一天能自由翺翔在天空之時，回首才發現，她的翅膀早已經折斷了。她放不下的東西太多了。

宋燕在上海的一個隐蔽的小巷找了間宅子住下，沒請任何人幫襯家裏，自己做飯洗衣，順便關注着上海大大小小的事情。

宋燕從小就有種本領，能夠悄無聲息的穿過人群而不被他人注意。因此，即使她來往于那些外國人的所住之地，也沒有人發現她。而那些外國佬看見文件上遺留下來的拆封痕跡，還以為是他國間諜刺客幹的。

有時，宋燕會裹着頭巾在街上賣菜，眼睛餘光掃着那些自以為接頭隐蔽的人。晚上，宋燕就将接頭之人的面貌畫下來，然後将最近搜集到的情報整理成冊，送到一家書店的書架暗格裏。

宋燕仔細觀察過，葉辰每次出門，總有幾次會逛到這裏。雖然至今宋燕也沒摸清葉辰來此處的規律，不過不妨礙她每次都能準确地避開他。她摸進書店找了許久，才從一個不起眼的書堆裏找到那個暗格，此處正是葉辰與他人交遞情報的地方。而宋燕之所以大費周章冒着生命危險幹這些事，只是為了還吳琏妲的情。她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請求葉辰幫她傳遞吳琏妲的消息，以後必要時在此事上幫她一個忙，而代價就是這些價值無法估量的情報。

至于為什麽宋燕不自己溜進葉家，是因為那裏面有個能一眼發現她行蹤的人，而且 還是她不想也不能出現在他面前的人。

夏日，葉家客廳。

“過來坐。”葉耀坐在客廳沙發上，放下手裏的報紙朝葉辰揮手，“又去買書了？你要是喜歡讀書，怎麽不去國外求學去？”

“那不一樣。”葉辰拿着書坐下，反駁到，“反正這事四爺你別操心了，我就是不喜歡國外那環境。”

“現在肯跟我說話了？我以為你還要鬧些時候。”葉耀調侃地看着葉辰，見他那小樣兒，不由笑道，“今年過年沒注意，現在阿辰已經十七歲了啊。”

葉辰不高興地擰着眉頭，頗不贊同地看着葉耀：“四爺，我要是讓一個弱女子這麽跪在我家大門前，你吃得下飯？”

葉耀想想認真點頭，道：“對，我吃不下，我會先把你這臭小子打一頓。”

“四爺你。。。”葉辰漲紅着臉瞪着葉耀，後憋屈道，“那就對了，四爺你身為長輩，怎麽能在後輩面前如此行為不端呢？”

“嘿。”葉耀有些好笑地瞧着他家小侄兒葉辰，“你這是在教訓你四爺我？”

Advertisement

理直氣壯的葉辰瞬間洩氣，聳着腦袋說：“我哪敢，自從。。。那場大火之後，葉家大多數的人就這麽去了。二爺雖好着，但腿殘了，人整日頹廢蜷縮在裏屋裏不出來。爺爺過了沒多久，也因為傷心過度撒手人世。現在葉家我能說上話的，除了四爺你，還有誰？”

“你把你四娘放哪去了？虧你四娘還給你買了這麽多英文書。”葉耀眯起雙眼，笑對着抑郁的葉辰，“還有，我大哥生前對你再不好，你也不至于提都不提他吧，個小崽子。”

“這不最近沒見着四娘嗎？”葉辰嘴上鎮定，心裏發虛道，“話說四娘最近在幹什麽，我都沒怎麽瞧見她？”

葉耀轉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淡淡道：“你四娘最近身體不好，我正打算過幾天把她送到醫院好好休養一下，在家裏總不如在醫院有這麽多設備來的方便仔細。”

“不嚴重吧？”葉辰皺起眉頭，看向樓上，“我還是去看看吧，說到底是她侄子。”

“你這小兔崽子說的什麽話？”葉耀拿報紙敲了一下葉辰的腦袋，站起身拉了拉襯衣，“算了，你還是別去打擾她了，你四娘需要靜養，我會跟她轉達你的‘關心’的，等她好了再去也不遲。”

葉辰不滿地看着他四爺離去的背影，到底沒敢造次。

蘇香裴今日從歌舞廳出來，難得一個人自由，而且現下又早，她決定幹脆坐人力車回去，路上順便透透氣。

路過十字街口時，她無意間看見一個賣番茄的人身形頗為眼熟，待她再仔細去瞧那人包着頭巾的臉時，那人卻背過了身去。蘇香裴也沒在意，畢竟也沒什麽好在意的地方。

最近她的日子過得是越發滋潤，自從葉家趕走了那宋燕之後，她覺得上海的空氣都變得更好了。再加上最近她搭上了英國的大使飛龍先生，現在在外國人的那個圈子混得那是一個風生水起，聽說葉家裏的吳管事還特意打聽過她，這日子簡直是她将近二十年來最舒心的時候。

不過最近飛龍先生好像有些不太高興，對着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來她得想個法子，重新捕獲飛龍先生的心。

聽說飛龍先生雖是個中國迷，不過更是一位嚴謹虔誠的基督徒，不僅每日都須得在家進行禱告，周日更是要去教堂禮拜。蘇香裴英文雖好，對這些外國文化倒是不熟，想着要不要從這方面入手，讨得飛龍的歡心。

這樣想着，她就決定自己得多備些有關這方面的書籍。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正是這個理兒。

蘇香裴見路邊正好有一家書店，便停了車走進去選了好幾本。

蘇香裴滿意地看着這幾本洋文書，想了想，就近從書架上又抽出一本書，打算放在這些洋文書上面抱回去，不教別人看出她的心思。恍然間她似是聽到一聲輕響，不過蘇香裴并沒有在意，抱着書交了錢出門了。

街口，宋燕遠遠瞧見蘇香裴抱在懷裏書籍的封面，手一個不小心抓破了番茄的皮。見面前買家不滿的臉色，她低頭重新找了個色澤鮮豔完好無損的番茄放在布袋裏，遞到買番茄那人的手中。待宋燕拿起那破皮番茄回頭去尋蘇香裴的身影時，蘇香裴早坐着車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