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近距離
李輕舟一努力起來, 可是絕對不偷工減料的,在期末考前的最後一次小考的時候,李輕舟的成績從一百來名重新回到前二十名。他上一年完全沒有學習, 複建還需要一點時間。
白枳很喜歡去找李輕舟學習, 當然, 他本人是不學習的,他只是去欣賞戴眼鏡的李輕舟看書、做習題的模樣而已。
李輕舟被一股視線盯着, 拿筆的手一晃。他推了推眼鏡,百般無奈地轉頭看白枳,“喂。”
“嗯。”白枳争用左手撐着腦袋看他。
“你不是說過來學習的嗎?”李輕舟希望他想起今天來他家的目的。
“是啊, 所以我在等你。”
“等什麽?”李輕舟不解。
“等你把作業寫好,然後我拿去抄。”白枳說得理所當然。
李輕舟的拳頭硬了, 他把白枳的頭按在桌面上。
就在此刻,他房間的門被推開。
“我拿了兩瓶可樂給你們, 休息一下吧。”黃悅溪走了進來。
李輕舟:“……”他與他親愛的老母親面面相觑。
黃悅溪揍了李輕舟一下, “學習就學習, 為什麽要欺負小柑橘呢?”她發火離開。
李輕舟覺得窦娥都未必能有他這麽冤。
白枳悠然自得地打開一瓶可樂,将吸管插進去, “你再寫快點。”
“我說啊。”李輕舟從桌面上擡起頭, 盯着白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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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白枳點頭, 表示自己有在聽他說話。
李輕舟不是想要強迫白枳學習, 他也沒有這個資格。但是他實在是忍不住擔心,白枳這個人究竟是怎麽想的。“你不想要學習嗎?”
“不是想不想。”白枳撒嬌, “人家是笨蛋, 不擅長學習啦。”
李輕舟相信他的話才是笨蛋。
白枳笑吟吟。
李輕舟把他的作業本攤開,将筆塞到他的手裏,“你寫給我看看。”
白枳低頭。
“你該不會第一步就不會吧!”李輕舟震驚了。
白枳早知道今天還是乖乖在家看電視好了。
李輕舟拿過筆, 抽一張白紙出來。他湊到白枳的旁邊,開始解題,“這種題都是一個套路的,先這樣……”李輕舟認真的時候是真的死板。
白枳的鼻子動了動。
當李輕舟離他太近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香味,“你家換玫瑰花味道的沐浴露了嗎?”他問。
“沒有,還是之前那個……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李輕舟眉頭緊皺,生氣地看着白枳。
“有有有。”白枳敷衍。
李輕舟氣死,“你今天要是沒有學會做這些題,你就不要回家了。”
“你想要囚禁我?”白枳擡起下巴。
李輕舟舉起手,腳一蹬,自動退開一步,“不敢。”
白枳笑了,“好的,那我喝完可樂就回家了,你自己加油。”
“你真是……”李輕舟拿他沒有辦法。
白枳喝完可樂,本來是想要走的,但是回到家又會無聊。他推着輪椅到李輕舟的床邊,他的雙手撐在床墊上,然後慢慢将身體從輪椅轉移到李輕舟的床上。
他的雙腳垂落,上半身躺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雙手放在胸口上。
“呼。”
初三第一學期要過去了。
冬天有點冷,白枳卷了一下李輕舟的被子,然後繼續躺着。
接下來嗎?
回城北?去法國?繼續留在蘇南?或者什麽都不做?
白枳抱着被子,他确實沒有什麽特別的目标。
想着想着,白枳居然就在李輕舟的床上睡着了。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白枳的鞋子被脫掉,人被擺進了床的中央,被子從他的脖子下面一直蓋到腳。
這一切他都不知道。
白枳坐起來,他伸出手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看不到東西,他繼續晃了晃。“李輕舟。”他有點慌張地喊人。
“怎麽了?”李輕舟的聲音離他很近。
白枳吞了一口口水,語氣不敢置信,“我好像看不見了。”
“啊?”李輕舟手中的筆滑落下去。
白枳的眼睛無神,他直直地看着前方。
李輕舟不相信,他輕聲走到白枳的面前,然後突然伸出手,向他的眼睛襲擊。
白枳一動不動。
李輕舟大驚失色,“我立刻去告訴你的嬸嬸跟叔叔。”
收到消息的川行止立刻從城北趕來,帶白枳去醫院,先去檢查身體,然後再去看精神科醫生。
如果真的失明了,對白枳來說就太可怕了。
檢查結果出來需要一點時間,在那之前,白枳只能跟川行止在醫院提供休息的座椅上待着。
川行止一直摟着白枳的肩膀。
兩人靠得太近了,白枳甚至可以感覺得到川行止一直在發抖,手心出汗,緊張得坐立不安。
人失去視覺以後,其他的感官都被放大。
白枳摸了一下川行止的手,安慰他,“我沒有事。”
“不會有事的。”川行止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抖,“就算有事了……爸爸和媽媽會照顧你一輩子的,所以,不要擔心……不要擔心……”
擔心的人不是白枳,而是川行止。
白枳靠在他的懷裏,鼻音濃厚,“嗯。”
川行止更加用力摟住白枳。
等了一段時間,醫生拿到了白枳的身體檢查結果,他的身體一點事情都沒有,依舊是精神上疾病。
于是白枳又從這個醫院,跑到了精神科醫院。
精神科說,白枳的神經太纖細了,而且總是想得太深入。本身他就患有分離性的疾病,再加上憂慮之類的情緒,很容易就會引發相關的病症。
而且他的病狀跟他的情緒又很大關系,當他不想要聽到東西的時候,就會變聾,當看不見想要看的東西的時候,就會變瞎。
這些都是臨時的,會自愈。但是仍然需要引起重視,家長一定要注意白枳的精神狀态。
聽到這句話,川行止松了一口氣。
此時已是深夜。
川行止跟昏昏欲睡的白枳坐在一起。
“小柑橘。”川行止開口。
“嗯?”白枳打哈氣啊。
“我希望你在蘇南讀完這個學期,然後就回城北。雖然我跟你媽媽工作還是忙,但是……”起碼大家都在彼此的身邊。他是這樣的意思,但是語氣很猶豫,因為他知道,他們之前就是這樣,盡管一起住着,但是他們能照顧白枳的時間并不多。
白枳在自己的面前伸出手,他眼睛還是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眼中的世界一片漆黑。
川行止抱過他,“這樣可以嗎?”
白枳沉默了一瞬,說,“好的,我會考慮的。”
川行止抱緊白枳。
他送白枳回蘇南的別墅。
現在已經很晚了,在蘇南的這一個小鎮,許多人都早早關燈,進入休息的狀态了。在白枳的樓下有車停下的時候,不遠處的一棟小樓房響起了門響聲,一個少年從裏面跑了出來。
“白枳。”
“李輕舟?”白枳聽到了李輕舟的聲音。
李輕舟一晚上都趴在窗口,終于看到他回來了,“你沒有事吧?”
白枳現在坐在輪椅上,他聽到李輕舟的聲音,腦袋側來側去意圖找到他的方位。
川行止下車,看到李輕舟以後很驚訝,“輕舟,你還沒有睡?”
李輕舟不好意思說自己等了他大半天,于是說道,“明天不上學,我打算通宵打游戲。”
“是嗎?”白枳笑了,“精力真好。”
李輕舟皺眉,他發現了,白枳還是看不見東西。
“別擔心。”川行止安慰少年,“是神經的問題,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李輕舟松了一口氣,“那叔叔。”李輕舟說,“我回家了。”
“嗯……”川行止想了一下,“其實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回城北了……如果明天是周六的話,你要不要過來陪小柑橘睡覺?”
啊,日,陪/睡覺。
李輕舟要不是看川行止的周邊的氛圍太過老實,他還以為他在一個少年面前講黃段子。
“怎麽樣?”他在征求李輕舟的意見。
“好啊。”李輕舟本來就是因為擔心白枳,所以才會過來的。
“謝謝。”川行止摸了一下他的頭。
李輕舟稍微愣了一下,上一個會這麽摸他腦袋的中年男人,還是他逝世的爸爸。
白枳看不見,自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他打了一個哈欠,然後說,“我困了。”
“那回去吧。”川行止彎下腰,輕而易舉将他抱了起來。李輕舟在他們的背後,把輪椅擡了進去。
白枳是真的困了,本來現在也看不見東西。他閉上眼睛,說睡就睡了。反而是躺在他旁邊的李輕舟,擔心地半夜都沒有睡着,偶爾摸摸他的腦袋,擔心他會不會發燒。他神經起來,甚至會把手指伸到白枳的鼻子下面,擔心他會嗝屁。
當李輕舟确認白枳只是單純睡着了以後,才安穩地沉沉睡去。
這一睡,再醒來就是中午。
白枳知道自己睜開了眼睛,但是面前依舊一片黑暗。
“唉。”他嘆氣。
“怎麽了?”旁邊傳來聲音。
白枳露出吓一跳的神情,他現在才發現李輕舟也在這張床上。
“還是看不見嗎?”李輕舟問。
“看不見。”
李輕舟忍不住調戲他,“你果然很多事、又嬌氣。”
白枳發怒,一只手推過去,他因為看不見,只能憑借感覺推過去。手過去,一下子就落空。白枳正準備收回手,他推出去的手被人捉住。白枳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自己立刻就被制服了,被溫熱的身體壓在床上。
“認不認輸?”李輕舟笑着問他。
白枳不會輕易認輸,“救命啊,有人欺負瞎子。”
李輕舟看着眼睛無神的白枳,忍不住俯下身體,湊到他的面前,他現在離他就一個手掌的距離。李輕舟近距離看着白枳。
好幹淨的一張臉,毛孔細,沒有痘印什麽的,皮膚白。
白枳一愣,随後眼珠子一轉。
“喂。”李輕舟被吓了一跳,臉蛋一下子紅了,“你果然已經看得見了吧?”
白枳搖頭,“有濕濕的氣息打在我的臉上。”
不同于空氣的溫度,保持着一定的規律性,灼熱的氣息。
他的呼吸。
李輕舟松開手,慢慢放開白枳。
白枳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他拉住,并且收了一下小手臂,将李輕舟拉了下來。李輕舟不受控制地往下降,直到停在他的鼻尖前。
白枳合上眼睛,鼻子嗅了嗅。
李輕舟一時忘記了做出反應,他睜大眼睛,眼珠子定住不動。
白枳突然在這瞬間打開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璀璨奪目。
李輕舟的呼吸亂了,心跳像是被獵豹追捕的羚羊一樣,快速奔跑,甚至要躍出在規定速度的馬路上。
慢了要被吃掉,快了要撞上牆壁死掉。
白枳張開嘴巴。
因為距離太近,李輕舟甚至可以看見他打開的口腔,與粉紅色的舌頭。
“我的爸爸想要接我回城北。”他說。
“哈?”色/欲熏心與驚天新聞撞在一起,李輕舟的腦袋徹底當機了。
“這個學期讀完了就回去。”
“可是……”李輕舟慢慢撿回自己的思考能力,“你還有一個學期就畢業了。”
“那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白枳說得雲淡風輕。
确實。
李輕舟想,白枳從來都不把學習當成一回事。
“那你……”李輕舟覺得自己今天說話總是磕磕絆絆的,既說不出什麽有用的話,也不能明白自己說出來的話想要表達什麽意思,“你怎麽想呢?”
白枳側頭。
他的動作使他的嘴唇差點碰上李輕舟的嘴角,李輕舟拼命擡頭,危險躲過。
李輕舟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他怎麽想了,他有想過。他的人生計劃因為他的任性與恐懼被無限推遲,直到如今,又是一次重新選擇道路的時刻。
“我覺得。”白枳說話很慢,因為他不确定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對的,“或許我該回去了。”
李輕舟沉默。
“怎麽了?”白枳能感覺得到氛圍的改變。
李輕舟仗着白枳現在看不見,直接露出了悲傷的臉,“我覺得我會很想你。”
白枳一愣,随後嘴角上揚,“是嗎?”
李輕舟看着白枳笑了,笑了就知道他打算擠兌自己,但是他依舊老實回答,“是啊。”
“既然你那麽寂寞。”白枳伸出另一只手,本來是想要摸他的臉,結果不小心摸到了他的脖子一側,“那行吧,今天我就跟你……”
李輕舟拿到了隔壁的枕頭,一把按在白枳的臉上。
“嗚嗚嗚。”呼吸不舒暢,白枳驚慌地伸出手。
李輕舟根本就沒有用力,他太服氣白枳的戲精表演了。
白枳雖然看不見,但還是奮力反擊。李輕舟看着他費勁的樣子,幹脆将枕頭拿開。白枳立刻抓住他,想要制服他。李輕舟跟他在床上扭打起來,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唉。”李輕舟把他壓住了。
白枳不服氣,“我也要……”
“什麽?”
“我也要在上面……”一直被壓制的白枳提出意見。
“那就……”李輕舟抓住他的手,腳一絆,用力将白枳往上推,輕而易舉就将兩個人的位置交換過來。他握住白枳的手,躺在床上,“這樣可以了吧?”
白枳滿意了,他握住李輕舟的手,然後低下頭,剛好把臉埋在李輕舟的脖子那裏。
李輕舟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也許是頭發戳在皮膚上,癢癢的,他抖了一下。
“我要是離開了蘇南,你會寂寞嗎?”白枳直接問。
“會吧。”口頭上說會吧,其實內心是,我會,很會。
“那你會想我嗎?”體內有一種欲望在蠢蠢欲動,白枳每一次說話,都露出了牙齒。他的牙齒很整齊,隔着嘴唇,想要咬下李輕舟的脖子。
“會想你的。”李輕舟的語氣不舍。
“唉。”白枳用了非一般的意志力,才把牙齒從李輕舟的脖子旁邊挪走。
就在他的嘴巴要從他的脖子旁邊離開的時候,李輕舟突然用力按住他的腦袋,将白枳攬住。白枳直接埋在他的脖子上,嘴唇貼着他的皮膚。
李輕舟完全沒有發現這件事情,他緊緊抱着白枳。
白枳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艱難地擡起頭。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他不知道李輕舟現在是什麽表情,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兀地做出這個動作。 “你的眼睛要是能早點恢複就好了。”李輕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想哭。
白枳重新靠在他的胸口,乖巧得不可思議,“嗯。”
白枳請了好幾天的假,李輕舟有空就跑來他的家陪他。
因為李輕舟出現的頻率過高,白枳恢複視力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他的臉。
李輕舟當時似乎是在跟他聊天,“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去年的冷,不覺得嗎?”
白枳伸出手,拉住他的圍巾,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扯,嘴角上揚,“有一點點啦。”
李輕舟吓了一跳,随後對上了白枳笑吟吟的眼睛,“你能看見嗎?”
“呼呼。”白枳笑得很奇怪。
李輕舟有生以來,第一次有産生了一個很矯情的想法。
他在此刻覺得,如果地球能小一點就好了,最好就是一個城市那麽大,那麽,到時候,城北跟蘇南,一定就是街頭跟街尾的距離,不管白枳是要留在蘇南,還是去城北,他都可以輕而易舉找到他。
或者再小一點吧,可以比城市還要小。最好這個地球,我跟你轉身就能遇到。
跟重要的人分離,實在是太叫人難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李輕舟:你是想要咬我嗎?
白枳:你皮糙肉厚,咬一下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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