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文雨彤的痛哭引得薛姨也嗚嗚的捂住了臉,多年前傷心欲絕的記憶又撲了回來。那些漫漫長夜裏她跟老公抱頭痛哭,咒罵那個醉酒駕車的人,咒罵老天不公平,讓災難降臨在老實聽話的兒子身上,他的一輩子還沒開始,就成了這樣。她去求大夫,能不能把自己的胳膊卸下來安到兒子身上,不要說一條胳膊,就是把命拿去她也不會含糊,可結局永遠定格了:兒子殘廢了。

雷叔亦是臉色黯然,轉身抱起小孫子,遠遠的站到了一邊。

雷進倒像個犯錯的孩子,深深低埋着頭,完好的右手無力的垂下。他真想擡手給彤彤擦眼淚或者拍着她肩膀說別哭了,可他害怕自己笨拙的舉動冒犯了彤彤。眼前的她已不是八年前在他家吃飯、坐他後座的人了。從踏進院門那刻起,那個曲線婀娜的背影,又讓他象多年前那樣努力屏住呼吸,心生向往。從前她驕傲,現在的她更可以驕傲;從前他仰望,現在更加低入塵埃。

“行了,別哭了,”雷叔走過來勸道,“彤彤好容易過來,在家吃飯吧。”

薛姨趕緊止住哭泣,忙不疊抹着臉上的淚水,“瞧我,真是的。等着,彤彤,我去買菜,今天中午在家吃飯。多少年沒吃我做的飯了,今天咱們好好吃頓飯。”

文雨彤哭得已經說不出話,她伸手拉住薛姨,抽噎了很久才恢複平靜,“去外面吃,我請大家去外面吃飯。”

薛姨擺手拒絕,說彤彤最愛吃她做的飯,別去外面花錢了。争執半天,還是雷叔拍了板,“那就聽彤彤的,中午去外面吃,晚上讓雷虹也回來,咱們在家吃。”

“那好,老雷,快,咱倆換衣服去,得穿幹淨點。”雷叔笑了,老伴這輩子就喜歡搞衛生,她嘴裏的幹淨在別人看來,簡直就是變态的潔癖。院裏哪個租戶稍有邋遢,她會不耐煩的轟人搬家,說糟蹋了屋子。他家的洗衣機每天都轟轟轉着,象不停歇的鐘表。

“對不起,雷進。”文雨彤為剛才的失态道歉。

可雷進卻誤解為是自己受傷的事,他看看周圍沒人忙壓低聲音,“我爸媽不知道受傷這事,你不要提。”

文雨彤愕然擡起頭,眼淚又湧了出來。在日本這些年,她反複想該如何對薛姨道歉,求得她的原諒。可偶爾的時候內心也泛起一絲僥幸,那時候雷進總是無條件的維護她,闖的禍通通攬到他身上,也許不會告訴薛姨事情的真相吧。

雷進的确這樣做了,八年前的廣場之約,他沒有對任何人講起,後來他媽哭着問,為什麽大半夜要偷偷開摩托車出去,到底要幹嘛。他死咬着說,是舍不得彤彤走,心裏煩才這樣做的。為這,縱使他幾度感染,疼的徹夜不眠,薛姨還是狠狠的扇過來一記耳光。

那天晚上本來很順利,他已經騎上了大街快到城市廣場時,一輛酒後駕駛的小轎車斜刺裏馳過把他頂到了路邊,醒來後,是全家凄慘的面容。

彤彤離開燕都後,與家裏失去了聯系,他姐寄去的信統統石沉大海,雷進非常難過。他反應有些遲鈍,事故發生很久才明白失去左臂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雷進不長的人生歲月中,有兩件事是并列的難過:彤彤的離開和失去左臂。

文雨彤對燕都并不熟悉,于是選了早先去過的那間自助餐廳。到了裏面才發現已經變成了海鮮城。穿着旗袍的領位小姐殷勤的引着他們坐到了水晶吊燈下的餐桌。雷叔家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很多,趕上過生日全家聚餐時也去餐館,但海鮮城鮮有光顧,那裏的價位對普通人來說,還是昂貴。薛姨看着裏面金碧輝煌的環境猜到這頓飯要花不少錢,她有點心疼,“彤彤啊,咱們随便吃點就行了,別點太貴的菜啊。”

文雨彤拿過菜單,點了鮑魚、龍蝦之類價格不菲的菜。雷進制止了她,“彤彤,別點龍蝦了,太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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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沒吃過龍蝦,她看兒子也表示反對,附和道:“就是,我不吃龍蝦,不喜歡吃。你姐帶我吃過,不好吃。”

文雨彤不同意,但大家都堅持不吃龍蝦,于是告訴服務小姐換成普通的基圍蝦,別的還是照舊。

可上菜之後,失誤顯而易見的擺在眼前,鮑魚需要用刀叉來切還勉強可以讓服務小姐代勞,而基圍蝦需要剝殼,雷進的手根本做不來。

文雨彤後悔不疊,她低頭默不作聲的剝蝦殼,剝着剝着眼淚掉下來浸到餐布上。

雷進心疼得慌了神,他起身把那盤蝦挪得遠遠的,喏喏的說:“彤彤,別剝了,我其實不喜歡吃蝦。”

這讓文雨彤的眼淚更洶湧了。

薛姨看不下去了,主動扯起了別的話題,“彤彤啊,還上學嗎?你媽好嗎?”

“我今年大學畢業了,我媽挺好的,她又結婚了,跟她的經紀人,”她拿起身邊的紙巾擦擦眼淚,“薛姨,我聽你的話一直陪着她,放假的時候陪她去演出,當她的生活秘書。”

薛姨笑了,眼角的皺紋裏溢滿深深的自豪,“我們彤彤都大學畢業了,真好,還當秘書了。你姐那時候給你寫信,你沒收到吧?我說沒準地址寫的不對,那死丫頭跟我犟嘴,說沒錯。”

文雨彤無法說實情,她抿抿嘴,答道:“我到了那邊就住校了,我媽一直忙着演出,中間搬了幾次家。我想給你們寫信,可學習太忙了,還要去日語學校,抽不出時間來,”說完,她心虛的瞥一眼桌上,“薛姨,胖子可以吃這些東西嗎?給他吃什麽合适?”

薛姨的注意力被成功的引到了胖子身上,她和雷叔細致的給孫子挑着能吃的菜,一口一口的喂他。

文雨彤開始給雷進夾菜,象呵護幼童那樣,把魚刺挑出來,把帶殼的海鮮擇開,把遠處的菜布到他的盤中,專心致志。

雷進此時表現得比旁邊兩歲半的胖子還要聽話,他不敢看彤彤,只是低頭配合着,每一口菜都認真咽下,心裏卻湧起陣陣惶恐。

吃到過半,胖子對周圍好奇起來,掙着要下地去玩,雷叔抱起孫子去了大廳門口。

“彤彤啊,這次回來呆幾天?”薛姨看着彤彤,說不出的喜歡,幾年沒見,變成了大姑娘,精致的服裝俏麗的面容,那摸樣比電視裏的人還好看,怎麽看都順眼。唯一遺憾的是有些瘦,薛姨喜歡孩子胖呼呼、人高馬大的,就像她的一雙兒女,走到哪裏都威武讓人不敢小瞧。小時候彤彤就是單薄,總讓她擔心會被同學欺負。

文雨彤停頓了片刻答道:“教授給我寫了推薦信,介紹來燕都工作,這次回來是談工作的事。”

薛姨樂了,“真的?要是那樣可好,咱們娘倆又在一塊了。”

文雨彤轉頭看看雷進,輕聲說:“我一定争取留下,不走了。”

走出海鮮城,文雨彤讓大家先走,說自己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下午再回去。

“早點回家,我讓你姐也回來,咱們在家吃飯,我做你愛吃的菜。”薛姨又象從前那樣指揮兒子,“彤彤剛回來,路不熟,你陪着她別讓我擔心。”

文雨彤招手為他們攔了出租車,看着車子離去,對雷進說道:“咱們走吧。”她徑直去了旁邊的咖啡廳。似乎知道彤彤的想法一般,雷進默默的跟在身後。

坐到那個現代感十足的咖啡廳裏,雷進有點發窘,“彤彤,我喝不慣咖啡,它比那個止咳糖漿還難喝,別給我點了。”

“那紅茶行嗎?”

雷進點點頭,很不好意思的說:“我知道我很土。”

文雨彤笑笑,“其實我也不愛喝,我最喜歡薛姨做的酸梅湯。”她想以後當着雷進再也不要提咖啡了,雖然她喜歡。

雷進笑了,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彤彤的口味沒變。那時候下學回家,他渴的嗓子要冒煙了,可看着水瓶裏酸梅湯不多了,都會忍着留給彤彤,自己去對着水龍頭猛灌一氣,看着她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比進了他肚子裏還開心。

下午的咖啡廳裏,三三兩兩的客人低聲細語的講話,清幽的背景音樂若有若無。雷進偷偷環顧着周圍,這樣的地方他首次光顧。他的生活與這裏像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交集。從門外走過時眼睛也不會斜一下,有什麽話需要到這麽高級的地方說呢?在路邊、在家裏、在攤位哪裏不好說,要花錢來這。可眼下,與彤彤這樣面對面坐着,他竟覺得,與她說話就應該來這樣的地方。

文雨彤靜靜捧着那杯紅茶,腦子裏喧嚣的似有萬馬奔騰。在想什麽嗎,好像沒有;什麽都沒想嗎,也不是。進門之前她打定主意想問這幾年的事,問他的手到底怎麽回事。可真的坐下來,卻發現還是沒有勇氣說這個話題,那份殘缺背後必有慘烈的過程,她試圖用自己的想象完成猜想,免去真切的聽到那些血淋淋的字眼。

她輕啜一口茶後端詳着雷進,小時候傻裏傻氣的他,現在變了些模樣,香腸嘴沒有那麽明顯了,五官的排列舒展了些,方方正正的臉型,高大魁梧的身材,成年的雷進長成了一個面貌憨厚的小夥子。

“怎麽了?彤彤。”雷進面對她的凝視有點不自然,他習慣的收收下巴,讓自己顯得耐看些,這是林芝給他的建議。

“我發現,你很像東南亞人。”文雨彤覺得自己的形容很貼切,笑起來,“就是沒有他們黑。”

雷進不知道東南亞人什麽樣,不過彤彤說什麽他都喜歡聽,就算說自己象動物園裏的大黑熊,他也欣然接受。

“你去過很多地方嗎?”

文雨彤點點頭,“放假的時候,陪着我媽去世界各地演出。”

雷進真為她驕傲,世界各地,這話聽着就提氣,這才是彤彤。他媽說得沒錯,将來彤彤是有大出息的,她是不會在那個小院一直呆下去的。從看到對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文雨彤無意識的看向窗外。咖啡廳外是條僻靜的林蔭道,整齊的梧桐樹,匆匆路過的行人。她的視線被樹下一對母女吸引住了,女孩看上去四五歲的樣子,正使勁推開媽媽遞來的水瓶,嘴撅得高高的。媽媽蹲下身不停說着什麽,半天後女孩接過水瓶喝了幾口,媽媽笑了,對着她的臉頰親了一下,又捏捏她的小鼻子。文雨彤緩緩收回目光,看向雷進,“你……有女朋友嗎?”

雷進正在看着彤彤的側臉,對上她的眼神有點尴尬,忙轉開去,自嘲的笑笑,“你看我這……”

“走吧,”文雨彤打斷他的話,站起身來,“我要買些東西。”說完驚覺自己有些失禮,改口道:“我們去買些東西,好不好?”

走出咖啡廳,文雨彤站到雷進右側,握住他的手莞爾一笑,“雷進,我來當你的左手。”

一剎那,雷進驚詫的忘記了邁步。

傍晚時分,文雨彤和雷進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小院。剛一露頭,高亢的大嗓門就從屋裏傳了出來,眼前一花,雷虹那斑斓的身影瞬間出現在眼前,她穿了豔麗的裙子,顏色雜亂得恍如調色盤。多年未見她還是那麽胖,又高又胖,耳朵上脖子上戴着金閃閃的飾物,這讓她看上去像個暴富的女老板。

“我說彤彤啊,你從天上掉下來的?怎麽搞突然襲擊啊?讓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文雨彤笑了,雷虹那副嗓門完全承襲了薛姨,激動之下震得人耳膜發癢。

雷虹上下打量着,嘴裏咂咂的搖着頭,“怎麽還這麽瘦啊?你們那邊的飯不好吃吧?天天吃生魚片,沒有肉吃吧?瞧你這臉,”說完,她伸出胡蘿蔔似的五根手指比劃過來,“還沒我巴掌大呢。”

“姐,你不知道,我這是最流行的小顏,”文雨彤挽上她的手,擠擠眼,“就是小臉的意思。”

“小臉個屁,我看是瞎減肥,餓的。快走,我媽給你做了不少好吃的,今晚上你得把這些年的飯都吃回來。”

屋裏的人紛紛起身,雷虹給彤彤介紹着自己的老公,還有林芝。文雨彤客氣的招呼雷虹的老公劉立軍,看着林芝有點遲疑,不知道這年輕的女孩是雷家什麽親戚。雷虹介紹,林芝是弟弟攤位上雇的店員,也住在小院裏,平時跟大家一起吃飯。

文雨彤有點歉意,“真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沒有給你買禮物。”

林芝淺淺一笑,“沒事,我只是打工的,別客氣。”

薛姨從外面進來,看到大包小包的袋子,數落道:“買什麽東西啊,一家人還這麽客氣。”

文雨彤讓雷進給大家分禮物。雷進從下午聽彤彤說了那句話開始就懵懵懂懂的,到了這會也沒醒過神來。在商場裏,彤彤一直牽着他的手,任憑周圍人異樣的眼神,臉上毫不在意。他不知道事情怎麽就成了這樣,小時候他把彤彤當媳婦來看,就盼着有一天能拖着手這樣走,現在他成了這幅樣子,那盼望是想也不敢想了,可彤彤這樣做,到底什麽意思?他糊塗了。

每個人都有禮物,大家抱怨着太破費了,禮物看上去就不便宜。

文雨彤笑着,“咱們快開飯吧。”

飯桌擺在了葡萄架下,薛姨和雷虹在廚房忙了半天,飯菜異常豐盛,盤子摞着盤子把桌子占得滿滿的。

文雨彤拉着雷進坐在自己身邊,一邊給他夾菜一邊與大家聊天。

“自己人還客氣什麽,雷進自己吃,怎麽老讓彤彤照顧着?”薛姨看彤彤對兒子這個樣,覺得沒必要。

“薛姨,今天下午雷進幫我拿東西,轉商場累壞了。”

“走路還累?”雷虹不以為然,“你沒瞧我弟去上貨的時候,比這累多了。”

文雨彤聽了,看看雷進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

雷進忙說道:“哪累啊,別聽我姐的,”他指着紅燒帶魚,“吃這個彤彤,你最愛吃的。”

文雨彤夾起一塊,低頭默默的吃着。

雷虹倒了啤酒遞過來,“能喝酒嗎?咱倆喝一杯,彤彤,多少年沒在一起吃飯了,我可太想你了。結婚時還念叨着,你能來參加就好了。”

文雨彤舉着酒杯一飲而盡,又接着斟上跟桌上每個人碰杯。薛姨攔着,怕她逞能,一會喝醉了。

“薛姨,我能喝,這點酒沒問題。我這個喝酒不知道遺傳了誰,好像酒量還不錯呢,好多同學都喝不過我。”

薛姨想想,“那沒準是遺傳了你姥姥,她好像能喝酒。”

文雨彤想着那時住姥姥家,幾乎沒有跟她一起吃過飯,就聳聳肩。她端起杯子與雷進碰碰,随口問道:“你現在還踢球嗎?”

“不踢了。”

林芝聽了在旁邊笑道:“雷進你還會踢球呢?那可以去參加殘奧會了。”

文雨彤現在最聽不得“殘”字,她立刻變了臉色,手中的酒杯重重頓到了桌上,“砰”的一響。

大家驚得鴉雀無聲,随後立即像哄孩子似的,七嘴八舌的問彤彤怎麽了。

林芝很委屈,桌上人都帶着埋怨的眼神瞅她,好像她犯了什麽大錯,她想說,我說什麽了,哪個字錯了?

從這個叫彤彤的女孩進門起,林芝就在旁邊觀察着。雷家人對她的熱情異乎尋常,比平時來的親戚還要看重。除了雷虹的老公,每個人都圍着她轉,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上午,雷進在攤位接了電話,就慌裏慌張的要走,她追着問出什麽事了,他甩下一句:彤彤回來了。

晚飯前聽薛姨和雷虹在廚房說,這個彤彤多少年沒見了,什麽從日本回來的,那親昵的口吻讓她忍不住好奇,到底是她家什麽親戚呢。從一年前,她來雷進的攤位打工起,對這個家的情況也大概有些了解,就是很普通的人家,沒什麽外國親友,否則照雷虹那個大嗓門總會顯耀一番的。

終于見到了她,還略有點失望,外貌來說不是林芝推崇的豔光四射的風情美女,至多算個中上而已。林芝仔細鑒定之後,認為這個彤彤最吸引人的是那雙大眼睛。她客觀的給了八十分。大家坐下吃飯後,看她一直給雷進夾菜,林芝有點別扭。

沒錯,林芝喜歡雷進。雖然雷進身體殘疾,可林芝覺得他憨厚,沒有花花腸子,更沒老板的臭架子,平時兩個人在攤位上同進同出,相處一年來甚是默契。有時遇上她心情不好耍小脾氣時,雷進也不計較,還買些零食哄她別生氣。其它攤位上的人開玩笑時都說弄不清他倆誰是老板,誰是打工的,林芝聽了就罵他們挑撥離間,可心裏甜絲絲的。

林芝高中畢業後,就來燕都打工了,老鄉介紹着去了雷叔家的攤位。那時趕上雷叔歲數大了想回家歇着,打算雇人來幫忙,林芝手腳麻利,嘴巴也甜,雙方都很滿意就落了腳。之前,林芝遇到的幾個老板,要麽是油腔滑調,要麽吝啬入骨,對雷進她很滿意,打理起生意來更加精心,現在已經挑起了這個攤子,算是半個主心骨了。

文雨彤冷了冷臉,驀然想起不能對着無辜的人亂發脾氣,她自己的心病不能遷怒到別人身上,馬上就緩了過來,歉意的對林芝說:“不好意思,是我不對,雷進在我心裏與原來一樣,所以不喜歡聽人說他殘疾。”

林芝釋然了,不計較的點點頭。

雷家人聽彤彤這麽維護雷進很欣慰,想着她跟原來一樣,薛姨趁機講起彤彤紮人車胎被逮到派出所的事,那次也是護着雷進,大家都笑起來。文雨彤偷偷瞟一眼雷進,也笑起來。

這頓飯拖到很晚才結束,出門時文雨彤悄悄拉着薛姨去了沒人的小屋,從包裏拿出一個存折遞過去。這是她回國前準備好的,本打算偷偷塞給雷進的,可現在改變了主意。

薛姨看看,生氣的推回給她,“這是幹嘛,彤彤。”

文雨彤沒說話,只是執拗的往薛姨兜裏塞過去。要是錢能買來心安或者緩解內疚,比這再多她也願意,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不是問題。

“彤彤啊,我知道你有錢,薛姨現在不缺錢,你看雷虹和雷進都能掙錢了,我也有退休金,家裏的日子挺好的,這個錢我沒地方花去,你自己留着。”薛姨知道彤彤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小時候買洗衣機的事,到現在她想起來還樂呢。

推讓一番後,文雨彤還是沒有把存折送出去,她嘆口氣收了回來。

薛姨張羅着讓雷進送彤彤回酒店,說晚上她一個人回去不放心。

文雨彤不想讓大家知道她已經租好房子開始在燕都工作的事,今天發生的事太過意外,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的。但往下怎麽走,卻已經打定了主意,只不過要慢慢過渡,于是點頭應允,“好,讓雷進送我。”走到路口,她停住腳示意不要送了,自己叫出租車回去。

雷進聽話的點點頭,看她轉身要離開,他還是沒忍住,“彤彤,你今天下午那句話,什麽意思?”

文雨彤很不解,“你沒聽懂嗎?我說要當你的左手啊。”

雷進眨眨眼,還是很費解。

“我是說,要在你身邊當你的左手,”文雨彤很平靜,“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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