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8
當你越想要快的時候，紅燈就越會和你作對。陸夏陽向來很有耐心，這一次食指卻開始不耐地敲起了方向盤，一路紅燈實在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特別是當你十分迫切地想要見到某個人的時候。
等着紅色數字漫長地倒數，陸夏陽不耐地将目光轉向車窗外，卻想不到竟驚喜地看到了那個他“十分迫切想要見到的某個人”。
陸夏陽眼裏盈起笑意，轉動方向盤準備拐過去，卻在看到剛剛葉周出來的那棟建築後，十分意外地僵住，緩緩移動視線，再次看向葉周，她的臉色分外蒼白，半垂着頭心事重重的模樣，慢吞吞地走着。走到了路口容易打車的地方後，停了下來，望着前方又開始發呆。
陸夏陽想起了她受傷那一天的反常，再想起了她最近的那些他忽視了的細微變化。視線重新定格在她走出的那棟建築的招牌上，眼中的笑意早已消散，臉色越來越沉，手下的力度幾乎要将方向盤握碎。
一定是他想多了。陸夏陽努力讓自己冷靜，卻控制不了從九天瞬間跌入冰冷深海的心情，寒意一陣陣地湧出。
還不到交通高峰期，葉周很快便打到了車，消失在陸夏陽的視線。前方的紅色數字早已轉綠，身後不停傳來刺耳的鳴笛聲，陸夏陽卻始終僵硬地維持着原來的姿勢。直到身後不知哪輛車的車主終于等到暴躁，下車來不客氣地敲着他的車窗，他才終于有了動作，面無表情地拐了方向盤，朝剛剛葉周走出的地方而去……
夜色已深，葉周焦急地等在院門口，第十六次撥打陸夏陽的電話，卻再一次無人接聽。
他從來不會這樣，出了什麽事了？葉周很害怕。章以逸說他在醫院突然就走了，打去幼兒園也說他請了假今天并沒有去。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恐懼，旺財也在她腳邊焦躁地叫着。
在葉周忍不住就想要報警的時候，旺財的叫聲忽然就歡快起來，然後昏黃的路燈下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葉周總算松了口氣。
陸夏陽停了車進了屋內，葉周迎上前：“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沒有接電話？手機丢……”
葉周詢問的話語在陸夏陽擡起眼眸看她的瞬間消失在嘴邊，葉周愣在原地，使勁眨了眨眼，覺得自己一定看錯了。
陸夏陽的眼神很冷，她從未見過的冷。還有，她不知是叫悲哀還是絕望的很可怕的東西。
“陸……夏陽……”葉周的聲音弱了好幾分，不太确定地輕喚。
只有旺財無所覺地歡快地叫着，咬着陸夏陽的褲管往廚房方向拖，陸夏陽蹲下摸了摸它的頭，走到廚房倒出狗糧放到了它面前，旺財立刻安靜下來，心滿意足地吃了起來。
“你忘了喂旺財了，它叫了很久吧？以後別再忘了。”陸夏陽的聲音很平靜，讓葉周以為剛剛那一眼真的是錯覺。
可是，他卻說“以後別再忘了”。葉周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旺財從來都是他在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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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周沒有回答，陸夏陽似乎也不在意。再次摸了摸旺財的頭，然後站了起來，坐到了沙發上。葉周有些僵硬地轉過身看向他，因為莫名的恐懼不自覺地握緊了拳。
沉默了良久之後，陸夏陽終于看向她，這是他回來之後與葉周對視的第二眼，這一次，葉周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葉周，我們分手吧。”陸夏陽平靜地十分清楚地說。
似乎已經消失很久的熟悉的冷意久違地從腳底竄起，令人窒息的靜默之後，葉周聽到自己幹澀的微微顫抖的聲音：“……為……什麽？”
陸夏陽沒有回答，移開了視線，起身走向卧室，沉重的腳步似乎透着疲憊：“我拿兩件換洗的衣服就離開，其它的東西你有空可以慢慢收拾了扔掉。”陸夏陽頓了頓，“我不會再回來了。你和旺財可以繼續住在這裏。”
他很認真，非常地認真。為什麽？出門之前他還溫柔地吻過她和她道別。
葉周僵硬的身體終于有了動作，像是終于反應過來般突然沖過去拉住了他，音量高了很多，只是依舊有些顫抖：“陸夏陽，為什麽？”
陸夏陽似乎并不想多言，想要推開她抽出自己的胳膊，葉周卻抓得死緊。
陸夏陽忍住拼命竄起的怒意，終于回頭，卻發現，葉周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為什麽？”葉周再一次問，拼命眨着眼想讓視線清晰，卻發現越眨陸夏陽的臉越模糊。
陸夏陽已經冷掉的心因為葉周不停湧出的眼淚仍然忍不住抽痛了下，伸手想幫她抹掉眼淚，卻越抹越多。
他曾經希望她學會悲傷時放肆地哭泣，現在她終于哭了，可是他卻已經沒有幫她擦幹眼淚的信心與力氣。
“葉周，你真的不知道我愛你嗎？”陸夏陽終于再次開口。
葉周十分意外地呆了呆，然後更加地不明白。他……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愛，這是第一次，可是，卻是在他沒有任何理由地說了分手之後。
葉周胡亂地點頭，然後又搖頭，她知道，在這麽久之後，她想她其實知道。他對她好不是因為同情，不是因為他善良，是因為，他真的喜歡她。
你說過不離開的。葉周很想開口，卻發現自己已經哭得出不了聲，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已經意識到，她再也留不住他。
“不要再哭了。”陸夏陽的聲音突然恢複了溫柔，不停幫她擦淚的動作也很輕柔，“你其實沒有這麽難過，你只是害怕再過一個人的生活。”
葉周拼命搖頭，她不知道。她很難過，非常難過，比看到維逸和秦梨親吻時還要難過。可是，他也沒有說錯，她很害怕，想到只剩一個人的孤寂的寒冷的房間，就非常地害怕。
“葉周，我也有心。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堅強……葉周，放過我吧。”
葉周一震，終于僵硬地困難地一根一根手指地松開了手。
陸夏陽要她放過他，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麽累，甚至帶着哀求。葉周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然後不穩地跌坐在地上。
他剛剛說他愛她，可是接着又說要她放過他。葉周胡亂地擦着就是控制不住的眼淚，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亂，到底是哪裏不對？她一向不聰明，可不可以讓她想一想？
陸夏陽看了一眼冰涼的地板，這個舊宅可是沒有地暖的，陸夏陽忍了忍，再忍了忍，最後還是忍不住走過來，将葉周抱起來放到了沙發上：“剛做完手術，不要受涼，不要喝冷水，也不要情緒這麽激動。”
什麽手術？葉周覺得本來就混亂的大腦更加混亂了。在陸夏陽放開她就要站起身時下意識再次拽住了他的胳膊，努力平穩呼吸，十分沙啞地開口，還是固執的那三個字：“為什麽？”
陸夏陽的眼眸又冷了下來，将手臂從她懷裏一點點抽出，再一次覺得異常疲憊。她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麽。
“你懷孕了對不對？”陸夏陽努力平靜地開口，心口卻又忍不住疼起來。
葉周一愣，然後下意識地點頭。躲電動車摔倒的那一天，她去醫院處理好傷口後，想起最近一直不太舒服，就順便檢查了一下，然後才發現自己懷孕了。
他什麽時候知道的？這個念頭剛一閃過，葉周的臉突然變得煞白，想起自己今天去了什麽地方。
她突然變白的臉色讓陸夏陽的眸光又冷了幾分，移開了視線，不想讓自己對她發火：“你是在受傷的那一天才知道的吧？然後沒有告訴我，甚至都沒有考慮，這麽快的今天就去……”
陸夏陽停了下來，閉了閉眼。今天他看到她時，她出來的地方，是一家并不正規的、到處打着解決意外煩惱廣告的婦産醫院。他走進去，花一點錢就毫不費力地知道她是去做什麽的。
那個接待的護士對她印象深刻，說她看起來很小，卻少見地走進來沒有猶豫也什麽都沒問，拿出銀行卡就說她要做手術，交完錢簽完同意書後就安靜地坐在一邊等着。
他看到了她的手術同意書，上面的簽名刺痛了他的眼，然後他出了醫院，開着車到處游蕩。他才以為或許她也有那麽一點愛他，她就毫不留情地扔了他們的孩子，嘲笑着他的自作多情。
陸夏陽重新看向葉周，神情裏終于有了掩飾不住的悲傷：“葉周，那也是我的孩子，你有沒有想過問一問我？你有沒有想過我會難過？”
“對不起……”陸夏陽的悲傷讓葉周的心也跟着疼起來，下意識地就道歉，伸手想撫上他的臉，“但是……”
陸夏陽卻後退一步閃過了她的手，也打斷了她沒說完的話：“你不用對不起，你只是……沒有辦法愛我。”
葉周的淚又湧了出來，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她很想搖頭，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愛他。她只知道，她想留住他。
陸夏陽再次轉身離開，很快收拾好了幾件必要的東西下來，經過她身邊時腳步緩了緩，卻最終沒有轉頭，邁着不再遲疑的步子走向大門。
在他打開門就要走出去的那一刻，葉周突然從沙發上跳下來，赤着腳跑上前抱住了他，眼淚片刻就濕了他的衣衫：“你說過……你不會離開的……你說過的……”
陸夏陽停了下來，再一次幫她擦了擦眼淚，卻只是輕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他食言了。對不起，他高估了自己。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接受她并不愛他，他曾經以為自己能改變她對生命的态度。
葉周拼命搖頭，卻不肯放手：“如果……如果那個孩子還在呢？”
陸夏陽的心又抽痛了起來，她再一次提醒他他有過一個孩子，他和他愛的人的孩子。可是，在他知道的那一天就失去了TA，還有，孩子的母親。
陸夏陽的眼眶也紅了起來，緩慢地眨了眨眼，然後堅定地推開了葉周，俯身看着她：“沒有如果。那個孩子，也并不是重點。我想要你的愛，可是你不能給我。這一次，我真的累了。放開我吧葉周，你可以做到。”
葉周看着他，不停地搖頭，她做不到。她很難過，她很害怕，她很想再拉住他，可是他說……他真的累了。他說想要她愛他，可是怎麽才能愛他，她不知道，沒有人告訴她。她不想要孩子就是因為她不愛他嗎？她不知道。
“不要哭了。”陸夏陽再一次說，擡起袖子再幫她擦掉狼狽的鼻涕和眼淚，“也不要搖頭，你能做到。你對我只是依賴，總有一天，你會找到自己真正愛的人，然後才能真的幸福……我給不了的幸福。”
陸夏陽垂首，最後一次吻上了她的額頭：“Take care.”
好像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落在了葉周臉上，可是她已經分不清，只看到陸夏陽轉身的背影越離越遠，一次也沒有回頭，堅定地消失在她模糊的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旺福真的被氣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