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B市人民醫院。

“車速過快、直接相撞、腦部着地……在這種情況下，現在的結果可以說是相當幸運了。”醫生一邊寫着單子一邊說。

趙東面露喜色，忙問：“那就是說，沒什麽大礙是不是？會有後遺症嗎？”

醫生扶了扶老花鏡：“不好說，病人的腦部有瘀血，只能說沒有生命危險。有沒有後遺症也不好說。可能只是簡單地頭暈一陣，也有可能導致失憶。”

“失憶？”趙東下意識地去抓醫生的白袖子，“把什麽都忘了？”

醫生皺眉看着自己的袖子，道：“這個也不好說。”

趙東松了手，又問：“那他什麽時候能醒？”

“不好說。”

“……”

趙東快步朝齊哲所在的病房走去。

當初，簡青找上他時，他自己也狠狠掙紮了一番，後來在助理間的薪水對比之下，終于選擇了背叛。可如今，齊哲為了救自己居然……要是他真的因此出了事，不說別的，自己今後恐怕都要活在愧疚當中。

千萬要保重，趙東在心裏念道。

一進病房，他愣了下：“你醒了？”

齊哲正半躺在病床上。聞聲，他看向門口，未答。

趙東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朝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你.…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齊哲淡淡笑了笑：“趙東。”

還好還好，趙東一口氣松了下來。

“不過，我昏迷之前似乎看到記者了，”齊哲低下頭說，“他們肯定知道了我車禍的事吧，沒有跟過來麽？”

“這個你放心，已經處理好了。”趙東安慰道：“至于報道車禍的事情，明星為了救助理受傷，收到的自然會是好評。”

“會麽？若是未出黑料想必是這樣，不過現在——”齊哲擡頭去看趙東：“我的手機在你那裏吧？我想看看微博。”

不知為何，天玄功法一重功力達成後，他腦海裏關于原身的記憶又多了幾分。再加上說明書以及自己的摸索，齊哲已經大致掌握了手機的使用。

趙東抿着唇猶豫片刻，動作遲緩地掏出齊哲的手機遞過去。

“齊哲  車禍”果然上了熱搜，而且是第一位，後面還跟了個“爆”字。

這麽大的聲勢，主要便是因為：前不久，齊哲才因“男星被人潛規則”的熱搜為大衆所認識。

熱評第一，用戶“32479123”：幾天前齊哲被爆出抱大腿，今天就有了齊哲為救助理犧牲自己的熱搜。要是最後平安無事，我就陰謀論一下，這該不會是他的金主或者@天鷹娛樂公司的洗白方式吧？（吃瓜/）

熱評第二，用戶“我們都是萌萌噠”：就事論事。這波舍己救人值得稱贊，然而我還是無法接受一個賣屁股的男明星當偶像。

熱評第三，用戶“齊哲sl”：又來賣慘，這家的常規操作。

……

倒也不是沒有為齊哲說話的。但只要言論一出，很快就會淹沒在茫茫的嘲諷、謾罵聲當中。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救了我。”趙東說。

齊哲放下手機，擡頭看着他：“你是我的助理，我救你是應該的。”

趙東恍了恍神，慢慢低下頭去。

齊哲卻是揚了揚嘴角。這場車禍，原本就是他為自己準備的。不過，既然對方也暗中設了計謀，自己不如将計就計，一石二鳥。

這時，趙東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一看號碼，他的表情立刻凝重起來。

“他怎麽樣？”電話裏傳來一個沉悶的男聲。

瞅一眼齊哲，趙東小心翼翼道：“已經醒了，醫生說可能會影響到一部分的記憶，但不會很嚴重。”

“那就好，”另一邊的男人點點頭，轉而突然劈頭蓋臉地罵道：“你這助理是怎麽做事的？上次被人拍照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今天又讓齊哲出了車禍？我看你是不想幹了吧！”

齊哲望着趙東下意識地攥了攥自己的外套下擺，恭敬地站好，聽着電話裏的人責罵。不由冷笑。

持續時間并不長，趙東放下手機，如釋重負，擡頭道：“老板說，他等會兒要過來看望你。”

“看望？”齊哲笑笑：“也許用觀望更合适吧。”

觀望齊哲這個人，還有沒有價值。

據他這短短一段時間的了解，所謂的娛樂圈其實很大部分被資本掌控着，唯有極少數“明星”能夠擁有與資本談判乃至對抗的力量。而資本，又與他前世所接觸過的達官顯貴并無太大區別。

“老板一直都很看好你的，你也不用太擔心。”趙東說。

他說的這話并非是安慰之語。娛樂圈的資本對待齊哲上周所爆料出的那種醜聞，向來毫不留情。別說是一個沒太大名氣的小藝人，即便是一線明星，遇上那樣的事，在全網抵制的情況下，也有可能被公司抛棄。

但齊哲所在的天鷹娛樂公司，老板李元豐的做法卻是盡力保護藝人。公司的各項待遇以及資源，也仍照舊着。

這與天鷹娛樂公司的出身有關。李元豐本是個依靠煤礦業起家的老板，俗稱“煤老板”。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挺有遠見。有了錢財之後，他努力将自己的産業轉型，娛樂圈是重點方向。

然而，盡管財大氣粗，李元豐的背景卻不受圈裏人待見，連帶着公司的資源也很差。因此，有點潛力和眼色的藝人大多也不願進去。

而齊哲和簡青二人，則是同期進公司，同時被李元豐重點培養的藝人。

“但願如此吧。”齊哲閉目養神。

趙東望着救命恩人疲憊的模樣，內心掙紮極了。他在公司待了兩年多，比齊哲還要久，對公司的情況再清楚不過。公司的資源雖少，卻也能用錢砸出幾個還不錯的，而這些還不錯的便全都平分給了簡青和齊哲兩人。

如今，簡青即将一腳踏入二線，齊哲的聲名卻跌落谷底。眼下，李元豐還沒有抛棄齊哲，但趙東認為這是早晚的事情。

之後，整個公司的資源都是屬于簡青的。只有他看不上的，其他人才有機會。

這，便是先前簡青和趙東二人所籌謀的。簡青給了他一大筆錢，并許諾之後由他來給自己擔任助理。

“齊哥。”趙東忽然開口。

“嗯？”齊哲睜開眼，望着他。

“我……”趙東張了張口，想要把真相告訴他。可最終卻又閉了嘴。

他已經後悔了。他想把一切都說出來，幫助齊哲。可是，如果說出來，對方反而永遠都不可能原諒自己了吧。到時候，自己面對的會是什麽呢？是齊哲的憎惡，是老板的開除，還有簡青的報複。

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內心翻湧之際，病床上的齊哲驀地嘆一口氣：“你是不是想說，我被全網黑這件事，與你有關？”

趙東當場石化。

齊哲放下手機，緩緩道：“原本我只是有一點懷疑，可是見到你開的新車後，再看你現在這副樣子，便可以确定了。”

趙東的臉色變了又變。一時間，他有很多話想說。但最後，他只是哆嗦着問：“那、那你為什麽還要救我？”

齊哲輕笑着搖了搖頭，仿佛覺得這個問題很滑稽。他偏頭，看着窗外傲雪綻放的紅梅，說：“你是我的助理，無論怎樣，我不能看着你去死。”

病房裏迎來長久的緘默。直到李元豐一把推開病房的門。

他走上前，關心道：“齊哲啊，你現在感覺身體怎麽樣？”

齊哲微微颔首：“還好。您親自來探望，真是過意不去。”

李元豐呵呵笑着，倒沒怎麽注意齊哲的話，而是說：“現在你出了這事，恐怕近期也沒法拍戲了，之前公司替你接的《将進酒》，我便推掉了。”

此言一出，齊哲依舊淡定，一旁的趙東卻是待不住了。

天鷹公司的財大氣粗，最多吸引到水平中上的導演，圈裏頂尖的那幾位一般是沒辦法的。

但《将進酒》不同，它的導演編劇、制作班底皆是一流。這是一部根據真實歷史改編的古裝大IP，沒有兒女情長，只有家國大義。這種劇，在當下的潮流裏是一定會撲街的，但偏偏有導演就好這一口，比如向導。

向導在導演圈的地位很高，拍出過多部有影響力的劇，口碑收視俱佳。但是，幾千萬的投資他可以輕易拉到，幾億的，在這種注定虧錢的劇上，他也無能為力。

于是，李元豐瞅準時機，用1.5億的投資撕開一條路，換來了該劇的男二和男三，分別給了簡青與齊哲。

“老板，齊哲的身體狀況并不嚴重，不會耽誤他下周進劇組的。”

聞言，李元豐冷冷地看了趙東一眼，顯然是在責怪他不懂眼色。

趙東遲疑了片刻，一咬牙，迎上目光說：“老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