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另一端的方少修, 接起電話就聽到這樣爆炸的消息，差點閃了腰：“你說什麽？”

齊哲以為, 跟聰明人說話, 拐彎抹角反而不便。于是他坦然道：“既然你有賣腐的嗜好，而我最近也恰好需要, 不如我們互相滿足一下？”

方少修不明白對方何以得出自己喜歡賣腐的結論，不過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他自然不會錯過, 道：“可以。不過, 這種事, 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當面詳談。”

齊哲微微蹙眉，而後道：“你說地方吧。”

于是，麗園小區附近的京南面館內，兩人各要了一碗牛肉拉面。

方少修問道：“你為何忽然想要……”頓了頓，他才将那兩字說出口：“麥麸？”

齊哲自知早上說過那話的自己, 再提麥麸确實說不過去。不過，他并非臉皮薄之人：“此一時彼一時。我的經紀人提出這一建議, 分析之下，我覺得可行。”

方少修暗道一聲果然，說：“在此之前，我能否問一下，你對于男男CP這件事怎麽看？”

齊哲既然決定賣腐, 自然已經做過一定的了解。他幹脆地說：“在我看來, 這本質上是女性地位的崛起, 對于男色的消費罷了。身為娛樂圈中的藝人，取悅觀衆本身就是職責所在，說是最主要的職責也不為過。”

方少修笑笑，評價道：“原來如此，你對自己的工作倒是坦然。”

齊哲淡淡道：“自欺欺人，是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

方少修想了想，又問：“那麽，真正的男男CP呢？”

齊哲微微蹙眉，問道：“你是說，同性之戀？”

方少修莫名有些緊張，不過好在對方沒有留意。方少修答：“不錯。”

齊哲嗤笑了一聲，并未深思，直接道：“無稽之談。”

方少修放在桌下的那只手不由捏了起來：“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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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在我看來的确如此。”齊哲應了一聲，拿起筷子，吃面前，又補充了句：“不過這些東西，原本就與我無關，所以我也只是随意揣測罷了。”

齊哲完全沒有往眼前之人或許對自己抱有期待的方向去想。在他的認知裏，同性之戀等同于，看似富貴權勢實則粗鄙之人豢養娈童。

自然也是與方少修無關的。

方少修也拿起筷子，垂眸道：“是麽。”

他不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以免對方看出端倪。

吃完面後，方少修說：“我也來過這裏許多次了，卻還沒去你的家中參觀過。不知道今天能否有這個榮幸？”

齊哲笑了笑：“請。”

走到門前，方少修打趣道：“改天我們是不是可以請個狗仔，拍一張我與你一同回公寓的照片？”

齊哲想了想，說：“這，恐怕就有些過了。”

“哦？”

“據我所知，粉絲所喜歡的只是兩個人的互動。若是真的被懷疑到有龍陽之好…可能反而會開始厭惡。”齊哲說着，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是非常清楚，這件事需要同我的經紀人讨論過後才行。”

方少修一笑：“我也是開個玩笑。”

齊哲“嗯”了一聲，推開家門。

走進屋子時，齊哲找了一雙新拖鞋遞給方少修，語氣随意地說：“你是有意成為方氏集團的标簽麽？”

換鞋的方少修一愣：“嗯？”

齊哲說：“抱歉，我不是內行，用詞或許不夠準确。方氏集團雖是家族企業，品牌凝聚力卻還不夠。而你希望成為方氏集團的一個标簽，就像米國的紮克伯格之于臉書。所以你才會參加各項節目。至于現在同我炒作CP，也根本不是什麽奇特的癖好，是為了更好地實現這一目的。”

方少修一臉懵逼，這什麽跟什麽？

不過細想之下，似乎也有些可行？

齊哲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在這一點上，我們沒有競争關系，各取所需就好。”

言下之意，你就不要遮遮掩掩了。

盡管這個推測仍有瑕疵，但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解釋。

方少修思索之後，重重點頭：“這都被你發現了。好吧，我承認了。”

他正擔憂太過主動會引起對方懷疑，沒想到理由這麽容易就有了。

“開誠布公”結束後，齊哲帶方少修參觀自己的家。

“喵~”阿亮從屋裏跳了出來，扒拉起齊哲的褲腳。

齊哲蹲下來抱住它。方少修望着一人一貓，若有所思。

齊哲慢慢捋着貓的毛發，琢磨起方少修因何能夠布置出與自己前世府邸相似的舊王府。

翌日，齊哲回到片場繼續拍戲。

“齊哲，你看這條博文。”中途休息的時候，林雨軒走過來說。

齊哲接過她的手機，看着上面的文字，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是一篇外國文章，不過已經被翻譯成了中文版，其大意如下：

近些年齊氏集團的産業迅速變遷，原有的房地産資源幾乎已經抛售幹淨，轉而大量投資其它企業。表面看上去，這是齊氏集團的産業轉型，在第一産業逐漸下滑、第三産業形勢大好的情況下，這樣的舉措再合适不過。但實際上，齊氏集團已經失去了核心點，這背後是集團權力的更疊。齊天雄程曼夫婦原本就是商業聯姻，這幾年兩人間矛盾越發嚴重。齊天雄還有一私生子，這名私生子也是兩人間沖突的關鍵之一。據悉，該名私生子在中學畢業後進了華夏國娛樂圈，現今小有名氣。

“我平時喜歡逛推特，昨天晚上無意間發現了它。這個博主人氣不高，目前還沒什麽人看到。”林雨軒說，“也不知道有幾分可信度，不過我看它好像有提及你，就告訴你一聲。”

“嗯，多謝。”齊哲看了她一眼，将手機還回去。

林雨軒離開後，齊哲掏出自己的手機，也下載了推特。登入後，他循着記憶去找那名博主，赫然發現，博文已經被删掉了。

“原身的身上，究竟還隐藏着些什麽呢？”齊哲揉了揉眉。得盡快修煉至第六重功力，再獲得一些記憶才好。

當然，不管有多少未知，生活總是要繼續。

之後的一段日子，齊哲的生活平淡得像水，白天在片場拍戲，晚上回到家中修煉，直到深夜才休息。

現階段，他也沒有太多精力去顧及其它。

“齊哲，下一場。”

“嗯。”齊哲應道。

今天所要拍的是影片中至關重要的一場，直接影響了姜維之後的命運。

恩師諸葛亮正在病中，卻執意率領蜀軍進行第六次北伐。他擔心自己時日無多，所以誓要在此次戰争中給魏國以沉重的打擊。兩方，對峙于五丈原。

諸葛亮派幾百士兵不停地在上方谷搬運軍糧，并對外稱病，如今蜀兵群龍無主，軍心渙散。

一天深夜，姜維立在諸葛亮身後，提問道：“此等戰術，想那司馬懿不會輕易上當。不知丞相此番為何……？”

諸葛亮笑了笑，伸出羽扇指向天空：“看到東方那顆星了麽？便是吾人的命運之星。如今其光日益漸微，十分黯淡，便是代表吾人身在病中，命不久矣。那司馬懿也頗懂些星象，此番可大破蜀軍的機會，他大概不願錯過，應會冒險一試。”

姜維無言以對。丞相竟連自己的命數都運用到了戰争上。只是他的病，當真已經無法挽回？

三天後，探子來報，果真如諸葛亮預料的一般，司馬懿親率八萬大軍來上方谷搶奪兵糧。

迎接司馬大軍的，是封住出入口的巨石和漫天火雨。山谷中提前埋葬了大量燃料，火勢飛快蔓延。轉眼之間，八萬大軍已去一半。

諸葛亮與姜維靜立于山谷上方。諸葛丞相平日裏緊繃的臉，總算在這一刻舒展開來。

拍攝到這一幕，齊哲莫名想到了自己。

相似的場景。但，并非是一樣的結局。

下一刻，大雨突如其來，瞬間澆滅蜀國的希冀，也澆滅了諸葛亮的生命火焰。諸葛亮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直直地暈了過去。

“撤退！”姜維立刻下令，周圍人手忙腳亂地将諸葛亮扶入轎中，蜀軍有序離開。

直到一日後，諸葛亮才醒過來。期間大夫來來往往，卻只是搖頭。

又是深夜，諸葛亮執意要姜維将他的車子推到帳外，到草原上查看星象。

“伯約，我命不久矣。當今聖上，尚且……今後，蜀國便要靠伯約來支撐了。”

“維，自當鞠躬盡瘁，不負丞相之托。”

“扶、吾人起身。”

姜維小心翼翼地撐起他的身體。

“要記得，風雨不晦漢家旗。那是，我承諾于先帝的呀。”諸葛亮顫抖地舉起手臂，将手中的羽扇指向天空：“看，那就是象征吾人之命的星。如今，也該隕落了。”

姜維擡頭望去時，一顆流星緩緩劃過，撕破了整個天際。而丞相手中的羽扇，與此同時悄然滑落。

“丞相。”姜維輕輕喚着，卻無人應答。

陸明三十七歲，演技相當精湛，在中生裏都是佼佼者。上妝之後，便仿佛真是那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千古名相。

齊哲年輕俊秀，妝容讓他的臉變得滄桑了些，但仍可窺見出少年風流的神采。

在這一刻，翩翩少年終究不能再繼續維持風度，所有的潇灑不羁都将會被烽火與年華褪去。

齊哲握起陸明的手，放至鼻尖，左手則撿起落在地上的白羽扇。

“維，必将守護這蜀國，至死方休。”

劇組裏有人抹了抹眼睛。

更有一個小姑娘，直接哭了出來，邊哭邊道：“嗚嗚嗚，他們的愛情故事，實在太讓人感動了。”

百忙裏抽身前來探班的方少修，一進門便聽到了這句話。擡頭一望，齊哲正吻着某個糙漢子的手。

方少修：“！！！”

于是，拍完這場戲休息時，陸明忽然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視線，從自己的後方傳來。

他轉過身，對上一雙盛怒的眼睛，不由渾身一哆嗦。

陸明望望方少修，又回頭望望自己這邊。思索片刻後，他走齊哲身邊，伸手想去拍齊哲。手懸到半空，卻停了下來，他喊道：“齊哲。”

齊哲正在看後面的劇本，聞聲擡頭：“嗯？”

陸明朝方少修的方向努了努嘴：“那邊有個帥哥好像是找你的。”

齊哲轉頭看過去，瞧見方少修也不嫌髒似的，修長的身體正倚在柱子上。便颔首道：“多謝。”

擡腳欲過去，齊哲又站定，忍不住問：“你怎麽知道他是要找我？”

陸明心說那個眼神誰看不出來啊，嘴裏道：“一看就是很有身份的人，八成就是你認識的了。”

齊哲蹙了蹙眉，認為這個解釋很是牽強。他朝方少修走過去。

站在方少修面前，看着對方隐約掩了一絲怒氣的眸子，齊哲問：“怎麽有空來劇組？”

方少修笑了笑，道：“既然我們要營業CP，我當然要經常過來看看你。我這個人，可是相當敬業的。”

“好吧，真是辛苦你了，霸道副總。”

又聽到“霸道副總”，方少修終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為何，如此鐘愛這個稱呼？”

齊哲想了想，說：“因為覺得挺有意思。不然，我該怎麽叫你？”

方少修揚了揚嘴角：“你可以叫我少修。”

齊哲沒說話，偏頭向左看了看。

“好吧随便你怎麽叫，”方少修聳了下肩，說：“不過有件事，我想和你溝通一下。”

“嗯？”

方少修把左手放到嘴邊，咳嗽了一聲，道：“既然我們現在正在營業CP，那麽有些事，我覺得還是要注意一下。”

“畢竟，身為方氏集團的……”方少修頓了頓，念出那四個字：“霸道副總。”

“自己的CP，哪怕是名義上的，跟其他人有親密關系，我也會很沒面子的。就算需要演愛情戲，比如剛剛，也盡可能注意一點形象。至于其他男人，就不要再跟他們麥麸了。”

齊哲：“？”

他順着方少修的話尋思了下，“愛情戲、賣腐，”他想起那個畫面，說：“我方才演的是師生情，劇裏兩人年紀差得挺大，應當算不得愛情戲吧。”

方少修愣了愣：“師、師生情？”竟然不是什麽兄弟之上、愛情未滿的擦邊球麽？

鬧了個烏龍，方少修一時很沒面子。但他這種見過了風浪之人，當然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方少修點點頭，繼續道：“那，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以後拍戲時也盡量避免這些。”

說完，他又趕快補充道：“當然了，是在我們營業期間。”

齊哲想想，這電影的感情戲早已經拍完了，而自己也确實不擅長感情戲，便答應下來：“好。”

方少修又說：“如果…你覺得這樣的要求會損害到你在娛樂圈內前途的話，我可以送你一份代言作為補償，比如，番茄手機的全球代言人。”

雖然他不了解代言對于明星的意義，但他相信，自家手機每次開機時的那幾秒鐘，如果換上藝人的臉，一定是份足夠合格的禮物。

聞言，齊哲輕笑了一聲：“全球刷臉，您可真大方。”

不知不覺，已經換作了敬語。

不遠處，下一場戲即将開始。齊哲轉過身，淡淡道：“不過，還是不必了。我更希望憑借自己的能力去獲得我想要的東西，而不是別人的贈與。”

方少修凝視着他的背影，心道：總有一天，我不會再是你口中的“別人”。

科學表明，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雙性戀。就像他之前沒想到自己會喜歡上一個男人一樣，他相信，齊哲未必不可能喜歡上自己。

這個世上，只有我可以，也只有我擁有這個資格。

方少修在心裏這麽想着，離開片場。

齊哲則繼續拍戲。

拍電影的這些天，《将進酒》的播放已近尾聲。

随着唐明非先是放過唐顯，任由其實力壯大，後來更是在決戰時刻放水，心甘情願死在對方的劍下，《将進酒》電視劇及原著小說裏，叔侄CP的熱度都迅速攀升，成為該IP的第一CP！

但不知道為什麽，#許天佑齊哲#這對CP卻始終沒能起來，大大超出了劇組的意料。搞得劇方也沒法安排兩人親密互動，合理賣腐，怕被嘲。

冥冥中仿佛有股神秘力量，一直阻礙着“叔侄女孩”的發展。從微博到樂乎再到貼吧，一旦出現點水花，不管是文是畫是段子還是表情包，都總是很快就熄滅下去。起初還有人懷疑是競争對手在搗鬼，後來發現力量實在大得驚人，且無處不在，只能歸結于天道了。

辦公室裏，“天道”方少修确認自己與齊哲的CP熱度穩穩保持在第一，不由勾了勾嘴角。

當然，劇外演員CP起不來，并不妨礙這部劇本身的熱度。

大結局時，《将進酒》的全國網收視甚至逼近了3，整部劇的平均收視也超過了2。如今已是11月份，不可能再沖出什麽新的黑馬。《将進酒》作為一部古裝正劇，最終位列年度收視亞軍，可以說是近年來罕見的好成績。而許天佑也成功憑借這部劇的熱度，登頂新媒體藝人指數第一，齊哲緊随其後。

除卻收視率與口碑，一部電視劇的另一重要因素便是獎項了。

春節過後，在S市舉辦的春晖電視節，是華夏國電視劇行業中最重要的電視節。雖然含金量最高的視帝與齊哲無關，但無論是最佳男配還是整體的最佳電視劇的獎項，都能為齊哲帶來不少的加成。

不過，那是年後的事情了。眼下，《姜維傳》的殺青之日已經可期。作為齊哲擔任的第一部 大男主電影，同時也是第一部電影，不管票房還是口碑，這部電影對于他來說都是極重要的。受到文化因素的影響，電視劇演得再好，也很難走向國際。但電影不同。齊哲要想依賴武術，成為國際巨星，就必須走好電影之路。

“齊哥。”張天明捧着劇本走來。

“嗯。”齊哲應了聲，兩人開始對戲。

……

殺青這天，劇組衆人又去了趟新星酒店。不同的是，這回沒有了讨厭的人，而是李元豐請客。

“這段時間呢，我也時不時地來過劇組，看得出來，大家都很用心，吃了不少苦。”李元豐招了個手，一個服務員走了過來，手上端着盤子。不過這回可不是什麽酒了。

“我呢，你們可能也都知道，原本是個煤老板，當然啦，很多人現在也覺得我是，不過這也不要緊。進娛樂圈之前呢，我就聽說過，演員要是在劇裏面死了，必須要發個紅包來沖喜。這部劇比較特殊，到最後，大家好像基本都死了。”

服務員過來時，大家就都明白李元豐是要發紅包，且金額估計不少。但是聽到他這句話，衆人還是忍不住都笑了出來。

“我呢，今天就給所有人都發上一個紅包。各位辛苦啦！”他揮揮手，服務員開始挨個給人發紅包。從主角到配角，甚至出場十幾秒的小角色，人人有份。

林雨軒第一個拿到手，接過來時，雖然不好直接當場看，卻也覺得這紅包摸起來有點奇怪。

第二個拿到紅包的是位六歲的小童星，在電影中飾演姜維的女兒。小孩子沒有講究，拿到紅包自然開心地打開了。

“哇，這是金子嘛？”童星叫道。他捏着就往嘴裏送，想要學着電視劇裏那樣咬上一下試試看，旁邊的林雨軒連忙攔下了他。

衆人紛紛望過去，終于有人忍不住也開了紅包看，于是，幹脆大家都不避諱了，紛紛打開紅包。

紅包裏裝着的，可不就是市場裏現下正流行的小金條！

雖然只有十多克，卻也價值三千元。要知道，李元豐這回可是一口氣準備了一百多份！

在場的人紛紛驚嘆起煤老板的土豪濃度。齊哲倒是不覺意外，笑了笑，慢悠悠地吃起桌上的菜。

“多謝老板！”

“老板太威武了！”

一位只有十秒戲份的龍套甚至大着膽子問：“老板，您下部準備投什麽劇，我還過去當龍套！”

衆人哄笑不已。

齊哲半托着下巴，靜靜望着眼前這一幕。不知為何，活了這麽久，他心裏頭一回覺得，熱鬧點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