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機甲 向晏此人有求必應,有當必上

聽三人說了十多個故事,青槐開始對一件事深信不疑:向晏此人有求必應,有當必上。

此外他還發現,原來生性淡泊的晴遠其實是精打細算之人。他會在拍賣清單上做各種标記,競價前更要取他的袖珍算盤撥兩下。對于殺傷力大稀有度高的木甲,他勢在必得,其餘的盡力為之。

“再加價要發不出偃師工錢了。”晴遠愁眉鎖眼。

“明明是自己東西被偷了,為何還要花錢買回來。”青槐道。

向喻以為是時庭所言,冷言相向:“有的人重情義,有的人重得失。”

時庭道:“你說什麽!”

向喻反問:“我有冤枉你嗎?不能為己所用,就放之任之。”時庭沒有應聲。

青槐納悶,殿下這般我行我素,為何會被向喻一言惹惱,只怪自己多嘴。

忽然,大地響聲如雷。頃刻間,水波瑟瑟,蓮動魚躍,亭臺搖蕩。人們驚恐張皇,時庭與晴遠同時蹲下,雙手撫地,神色凝重。

“何限能役使你的人偶……”

“就能操控你的軍隊。”晴遠道,“我們都被人偶轉移了注意。”

向喻問:“所以不是地震嗎?”

時庭道:“八萬機甲就在你腳下,被何限調走了。”

三年前,魂甲軍驚奇落敗,邊境遭遇了一場大地震。一夜之間,魂甲軍消失無蹤,連柔夷死士的亡魂都不知曾附身機甲的下落。

青槐悄悄問:機甲從地下走過,從哪裏出來?時庭道:“河谷,我這就過去。”

晴遠道:“機甲衆多,我回行會找人幫手,再與你彙合。”說罷匆匆離去。

但聽天邊一聲長哮,巨物蔽日,天色驟暗。衆人擡頭,轉眼又日光刺目。有人說看到一條黑龍,低空駛過。

時庭道:“那是王府方向。”向喻一聽,急道:“不行,紅燒白灼還在那裏!”旋即跑開了。

時庭欲追,被青槐攔道:殿下還是快去找機甲。我替你照顧家裏人。

時庭道:那你不要現身,我——不等話說完,青槐已附身來時的人偶,去追向喻。

邊境街頭滿是身揣家當結伴逃難的人偶。也有一些厭世的低木無所畏懼,嘲笑路人的恐懼。芳信跟随青槐,勸他別湊熱鬧,生怕他毛手毛腳,弄壞紫苑。

後來芳信瞧見他所追女子的背影,不再阻攔,跑得比青槐還快。青槐樂呵呵道:“他也是個臭男人呢。”芳信頓時又洩了氣。

“小喻!我是青槐。”

向喻被挽住,回頭打量道:“你是誰,別拉我,趕着救人。”他胳膊一甩,繼續向前。

青槐道:“你不記得了嗎?我們一起搭鵬鳥,我還教過你法術呢。”向喻猛然止步。

身後有人沒注意,撞上向喻後背,破口大罵。向喻屏息揚手,使出眼前人教他的法術。

“木甲……離魂……”驚喜之淚,幾近奪眶。

身邊人潮湧動,只有他們三人靜止在原地。慢慢的,嘈雜的人聲異常清晰。

“何限剛才說,懷王若不交出向晏,他就要夷平邊境!”

“大事不妙,懸崖上出現了魂甲軍!”

“何限乘的可是當年向晏的黑龍,難道說魂甲軍也已被他掌控?”

“殿下怎麽又把向晏藏在身邊了!就算天子肯替他平反,終究是個禍害。快去王府看看!”

……

聽說了嗎?大偃師在魂甲軍身上留了一手,只要他一死,全部機甲便會自爆。

我也聽說了。這還是大偃師在戰場上同魂甲軍親口所言,好多人都聽到了,千真萬确。他用這辦法牽制魂甲軍,不然魂甲軍定會殺他擺脫控制。

怪不得每次大軍潰敗,他都能安然歸來。魂甲軍不敢殺他!

這麽說來,赤欄豈不是有救了?

青槐問向喻:“你幹嘛突然拉我出來。不是要救人嗎?走啊。”

向喻推開青槐,說你別管,獨自跑開。他告訴自己,現在不可以認這個人。

天子無情,懷王亦然。十年前那場噩夢,不能讓它重現。

王府的木甲被圍在一火圈內。那些木甲雖都是仙怪靈獸,天工機巧,裏頭的鬼魂卻個個怯懦膽小,不敢抵禦黑龍。而烈火中尚未燒盡的木甲,魂魄不能解脫,只有在熾熱的軀殼中翻滾掙紮。

“各個都說沒見過。可我卻見過你們主人呢。”黑龍自木甲面前游過。何限伏在龍首,仔細觀察每一只木甲的眼神。

忽然,黑龍突襲,将兩名木甲頂到火圈邊。何限道:“你們兩個看起來并不驚訝。想來是見過了?”

白灼嗔視道:“我也想呢。五六年沒見公子了。”

黑龍甩頭推白灼入火,刺耳的尖叫伴着木頭焚燒的聲響。紅燒不斷朝白灼吐水,可黑龍之火豈是能輕易用水澆滅。

何限問:“它不知道,你呢?”黑龍張口,喉中可見噴薄欲出的烈焰。

紅燒閉眼,等待火刑。透過眼皮,她隐約見到火焰的紅光,可預想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到來。

“紅燒!白灼!”紅燒聽見向喻的喊聲,可他畏火,不可能靠這麽近的。她睜眼,看見地上自己燃燒的軀殼。明明還未燒盡怎麽魂魄就離體了。

“沒燒疼吧。”耳邊傳來另一個聲音。是公子!

紅燒低頭一看,發現自己附身白澤,時庭的坐騎,一頭似羊似麒麟的神獸。而她又發現白澤越發像條龍,身體不斷延展,與黑龍一樣長,四肢被拉到身體兩端,化作龍爪。

白澤騰空而起,一縷縷魂魄從地面飄來,貫入體內。木甲們失了魂魄,接連倒地。

青槐道:“你這木甲如此厲害,剛才怎麽不救人呀。”

原本在白澤體內的魂魄嘆道:“這不是年紀大了嗎?公子教過我好幾次操控,太麻煩了,記不住。”

黑龍繼續朝木甲們吐焰。白澤如大蛇般盤住木甲,借着身上的禦火鱗片,使黑龍的火攻無效。

黑龍趁白澤不動,瘋狂撕咬。白澤搖頭躲閃,可尾巴卻不似頭機敏,被一口噙住。黑龍将它拖開,在空中甩舞,拍打屋頂。白澤忍痛斷尾掙脫,漫天鱗片灑下,落地成雪。

青槐道:“大家都別動。讓我一人操控。”

白澤體內的鬼魂們不敢輕易交出操縱權,紛紛道:“你是誰啊?憑什麽聽你的。”

“我是向喻,他是我帶來的人。”一聽二少爺發話,鬼魂們再無異議。

他們随着青槐同黑龍又打了幾回架。終于有鬼忍不住道:“好暈啊,我要吐了。”其他鬼也接連求饒。他們都是初次淩空而戰,又不是親自駕駛,實在暈得厲害。

青槐聽聞,忽然想到何限不也剛得了黑龍是個新手。他說了句“你們再忍忍”,又沖入雲霄,鬼魂們叫得比剛才更凄慘。

黑龍遵從之前的跟随指令,一飛沖天,何限大驚失色,死死貼在龍身上。很快他在高空無法呼吸,撤銷追趕指令,俯沖向下。

鬼魂們正歡呼,砰地一聲,白澤劇烈搖晃。它似乎撞到什麽,從空中徑直墜落,鬼魂們因失重驚聲尖叫。何限見狀,殺了個回馬槍。白澤被黑龍一個擺尾打出老遠,王府上十幾間房全給壓塌了。

“殿下!是殿下來救我們了!”

青槐聞聲擡頭,見空中有百來片屋瓦狀之物,從一端向另一端接連翻轉,鏡面切換成木面,卸下了隐形僞裝。原來剛才撞到的正是浮在半空的鵬鳥。

鵬鳥身型龐大,王府又不夠奢豪,無法直接降落。這時十幾條繩梯從鵬鳥底部垂下,青槐恍然,送鬼魂們回到原來的身體,只留下自己和白澤。

木甲們争相登梯。向喻也拼命向上爬,仿佛腳下熾焰會随時追上他。

可就在此時,黑龍突襲,幾個木甲從半空中受驚摔下。黑龍正欲噴火,忽又一聲咆哮,回頭與咬自己尾巴的白澤厮打。如此反複數次,大家總算上了鵬鳥。

青槐見時機已到,一個騰身,飛到鵬鳥下方。鵬鳥稍稍下沉,白澤變回羊形,縱身一躍。

“到我這裏來。”時庭敞開雙臂。

白澤旋即撲倒時庭,委屈道:“時庭啊,我今天……”時庭一把推開白澤道:“不是說你。”白澤自讨沒趣,一瘸一拐走開。

青槐哈哈大笑,鑽入時庭身體。他們一同回到駕駛艙,時庭将航線設定為河谷。

木甲們都在外頭張望,好奇剛才附身白澤,現在又和時庭共用身體的鬼魂是誰。向喻卻上前把他們全攆走了。

青槐道:“殿下回來得真快。”時庭道:“家中木甲在天上給人又燒又咬,全城人都看到了,不快點回來,臉不丢光了。”

時庭俯瞰王府,對着那條弧形深坑皺眉道:“你怎麽把家裏打成這樣了……”青槐不敢吭聲,他本以為自己挺出風頭的,還期待回來聽幾句贊許,沒想到完全沒達到懷王殿下的标準。

青槐問:“河谷那邊情況怎樣?”

“我把機甲關住了。但懸崖上已經屯了上萬臺。”時庭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道:“何限簽名。”

青槐道:“你從機甲上拓印下來的?他全改了,一個不剩?”時庭道:“他制了印章将簽名烙在木頭上。當年向晏就做了幾只,一個時辰之內幾人便完成了八萬個簽名。”

青槐道:“可現在我們連做一個印章的時間怕都沒有。況且新簽名要偃師,我不行。晴遠不在,芳信還要學。”

時庭道:“那以後再做。此等鬧事之人,直接殺了。”說罷調轉鵬鳥,回頭朝黑龍駛去。

行駛了一陣,青槐奇怪道:“何限怎麽停在那裏不動。”

只見黑龍在空中盤旋,不斷向下,一周,兩周,第三周開始向下噴火。他們低頭查看地圖,黑龍所在之處,正是行會。

青槐急道:“他瘋了嗎?那裏都是偃師!”時庭道:“我下去。你留在這裏。”

青槐将時庭送入白澤。與青槐不同,時庭變作神鳥重明與黑龍周旋。重明鳥身型小,不會因龍尾被對方叼住。而且時庭目标明确,就是将何限從龍身上逼下。

行會一側,有一簇人魚貫而出。見那些人全着對襟半袖,青槐又驚又喜。

玄色半袖是當年向晏的标準打扮,為做木甲方便,後來此裝束在偃師之間風靡起來,各種顏色都有人穿。

鵬鳥開啓僞裝,悄悄溜到偃師們上方。青槐效仿時庭,抛下繩梯接人,而後暗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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