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他報之以歌
嚴席從來都不是一個習慣逃避的人,他強迫自己注視了一個小時的蛇尾,經過這一個小時,就算是如何的憎惡,他讓自己接受了現在的事實。
他變成了一個人身蛇尾的怪物!
他應該怎麽辦?被人類發現的他會遭到怎麽樣的對待?
被世人圍觀!?被所有人帶着新奇和異樣的眼光注視!?還是被國家綁在研究所裏切片研究!?
嚴席一點也不想接受這些可能。他冷靜地思考了一會,展開了行動。
他不能讓人發現他現在的狀況,而最先發現他異樣的可能是經常接觸的人,比如他旁邊的鄰居母女,學校的老師,一起玩的朋友,再然後就是路過的路人,不小心闖入的孩子。
嚴席先是把房間全部的房間和窗戶上鎖,然後拉上窗簾。他找出手機,先給自己的青梅竹馬打了電話,告訴她他有事需要出去一趟,如果有人問他起他的行蹤,就說他生病住院了。
青梅很是詫異,擔心地追問了他很久,問他到底怎麽了。在他連連保證現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才疑惑地将電話挂了。
嚴席說了一聲對不起,便開始向老師們打電話,在老師的怒吼聲中,說了生病住院便挂了電話。再然後他一一向自己的朋友們打了電話,告訴他們他有事,最近幾個月都不在家,不要來找他了。
向最後一個纏人的程悅打完電話,嚴席按了關機鍵,将手機徹底關機了。
做完這些,嚴席并沒有期待這些人完全按照他的想法行動,他知道,老師可能會過來找他,青梅可能會過來幫他打掃房屋,就連朋友也可能會過來看看他到底在不在。
嚴席将沙發推到門前,堵住了一樓的大門。這樣可以防止有鑰匙的青梅進來。然後有用櫃子将自己家的後門給堵住了。
做完這些,嚴席就精疲力盡地癱倒在地上。
不對,在饑餓的催促下,嚴席将冰箱裏的食物洗劫一空之後。腹中仍舊饑餓難忍之後,他發現了自己計劃的不足,他沒有食物的來源。
在光線暗淡的房間裏,嚴席神色不定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肚子的仿佛有一個無底洞一般,胃部不聽地叫嚣着饑餓,一開始嚴席還能忍受着想辦法,但是漸漸地他發現,這種饑餓開始從腹部蔓延到胸口,到下身,到大腦……
昨天晚上熟悉的劇痛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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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席害怕的顫抖,只是回憶便讓人生不如死。此時的他已經汗水津津,痛苦壓彎了他的背脊,他弓起身體趴在地上,手指緊緊地扣着地板,指甲翻裂。血肉淋漓都不能喚起他的注意力。
痛痛痛!
仿佛被敲碎了骨髓,仿佛被撕裂成碎片,仿佛被砸到血肉成泥,仿佛在無邊的煉獄中挖腦油炸。
那種痛苦讓人臣服,讓人喪失尊嚴痛哭流涕,讓人不顧一切的恐懼。
嚴席不知道自己在這種痛苦沉溺了多長時間,好像只過了一天,又仿佛過了幾輩子,等他恍若隔世地醒來,聽到耳邊熟悉的聲音。
“嚴席,你沒事吧!”
嚴席微微撇頭,在他漆黑的房間裏,他隐隐約約的看到了一張人臉,正一臉焦急地看着自己。
“沒事。”嚴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下意識地回答道,然而他的喉嚨一桶,聲音嘶啞的厲害。
嚴席猛地回想發生了什麽,他立刻警戒起來,身體就要往後退,他一動,他下身的蛇尾跟着抽搐了一下。那種蝕骨的痛苦還殘留在他的身體裏,痛的他恨不得将嘴裏的牙給咬碎了。
“你別動!”有人比嚴席更着急,那人連忙扶着嚴席的身體,讓他依靠在自己的身上。焦急萬分,“你怎麽樣?”
嚴席眨了眨眼睛,瞳孔已經适應在黑暗中視物。眼前的熟悉的輪廓和聲音,讓他有了猜測,“程悅。”
“……恩。”對面的人楞了一下,聲音又輕又小地恩了一聲。還帶着鼻音,顯然剛才哭了一場。
嚴席抿了抿唇,心中立刻回想起程悅這個人。
嚴席容貌漂亮,運動和成績也不差,除了家世上面父母雙亡,他勉強算是一個天之驕子,周圍總是圍繞着很多人。他們可以稱為嚴席的同學、朋友、甚至知己夥伴。
程悅也是其中之一,他勉強算是嚴席的一個朋友,從嚴席高中的時候就跟着他。平時的時候沉默寡言,只是默默低跟在嚴席的身後。所以,嚴席怎麽也沒有想到,程悅會是第一個見到他這副模樣的人。
想到自己眼前這怪物模樣被程悅看到了,在黑暗的掩映下,嚴席的神情頓時就冷了下來。他幽深的眼神盯着眼前看不清楚輪廓的年輕人,無力垂在地上的雙手不由地微微抽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自己也不知道的微弱的殺意。
他從程悅懷中離開,用自己疲軟的手臂撐着身體,眼神晦暗地審視着眼前的程悅,他輕輕問道,“程悅,你怎麽在這裏?”
程悅局促地收回手,眼神觸及程悅的蜷縮起來的蛇尾,咻地一驚,欲泫欲泣,“……對不起,嚴席。”
對不起?
嚴席看着垂着腦袋的程悅,放在一旁的手微微攥緊,他感覺自己的聲音出乎預料的冷靜,幽幽道,“程悅,你看到了?”
程悅的鼻音更重了,他使勁地搖頭,似乎哭了,“……對不起,對不起,嚴席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嚴席聽着耳邊的哭泣聲,聞言心中便有些奇怪。他身下的蛇尾卷了卷,在黑乎乎的房間裏,不着痕跡地将程悅圈到了蛇尾中間,他怕驚倒程悅,聲音輕輕問道,“你知…道什麽?”
程悅微微一怔,随即微弱地掩飾着,“沒有…沒有……”
嚴席根本就不相信他,他敏銳地捕捉道了程悅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他開始回想起一直被他忽視的程悅。以及他所做的一切。
“是那瓶水……”
程悅在他喝水之後很奇怪。
程悅的哭泣有一瞬間的停頓。兩人之間有一秒的停頓。
嚴席恍然,他顧不得憤怒,仿佛看到希望地抓住程悅,着急地問道,“我怎麽變成回來?”
程悅躲開了嚴席的目光,“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嚴席,蠻對不起,你打我吧……嗚嗚……”
嚴席死死攥着程悅,緊緊的盯着他,神色懇求,“你怎麽會不知道呢?你想想看。”
程悅一個勁地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怎麽不知道…你怎麽會不知道呢!那到底是什麽東西?你為什麽要給我喝?為什麽……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嚴席哀求的聲音漸漸變得尖銳,洩露出絲絲的憤怒和憎恨。
房間一下子被兩人的呼吸聲充斥,程悅猛地擡起頭來,被淚水浸過的眼眸怔怔地看向了嚴席。
淚水從他眼角滑落,在黑暗中,他看到嚴席的眼睛泛着幽藍色的光芒,正默默地盯着他。那個眼神詭異,陰冷,充滿欲其死亡憎惡。
程悅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危險的感覺直沖大腦,幾乎是來不及思考,他的身體快他一步地奔跑。
然而,嚴席比他更快,由靜極動,嚴席一直蓄勢待發的蛇尾一瞬間卷住程悅,将他卷到再地,嚴席欺身上前,雙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一雙眼睛狠毒地盯着程悅,程悅不甘地掙紮,嚴席越纏越緊,此刻,他一想到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是拜眼前的人所賜,他心中就越發的暴虐。
掐死他!掐死他!掐死他!
嚴席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嚣着。他的手越來越用力。
掐死他!掐死他!掐死他!
程悅痛苦地掙紮着,他的面色扭曲,臉漲成了豬肝色,他嚇嚇地長大了嘴,眼珠充血,艱難地呼喚,“嚴…嚴席……”
嚴席充耳不聞,他的眼神越來越亮,他也越來越用力。
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
他整個人都像是扭曲了一樣,此刻的嚴席只有這麽一個念頭。
程悅的眼珠漸漸往後翻,掙紮的動作越來越微弱,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清幽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
優美的音樂猶如一道驚雷喚醒嚴席的神智。他看着滿臉淚痕,掙紮越來越微弱的程悅。驚吓得他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後退了幾步。
在越發高昂的手機鈴聲中,他滿臉複雜地看着自己顫抖的雙手,他,他剛才想要殺死程悅……
程悅那瀕臨死亡的微弱呼喚仿佛還響在耳邊,肌膚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手心……
嚴席頓時呼吸急促起來,他眼神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地上的程悅。
程悅被掐了個半死,被松開之後,他趴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但是他看着一旁呆滞的嚴席,還是淚流滿面地說着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這道聲音猶如一道魔咒,嚴席心中剛平複下來的暴虐又重新升起。鈴聲停頓又響起,孜孜不覺,嚴席瞥了一樣,來電顯示是表哥兩個字。嚴席喘息着,心中震驚着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又難堪着自己現在這幅怪物模樣在手機燈光下被看的更加清晰,他拖着蛇尾後退一步。第一反應想要躲進黑暗裏。然後等他隐藏起來,他猛地想起了程悅。
程悅看到了他的蛇尾,看到了他的模樣!
慌亂、無助、難堪、憎惡、悲傷、絕望……
各種極端情緒之下,出現在自己腦海的是越發旺盛的殺意,殺了程悅!殺了程悅!程悅看到了他的模樣!
這一切都是程悅造成的!如果不是他,他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都是程悅的錯!都是程悅!
嚴席心中這種聲音不停地催促着,嚴席猶疑着,目光閃躲他忽然看到了不遠處放的鐵凳。
清幽的歌曲催促着,那空靈優美的歌曲仿佛諷刺着嚴席的現狀,嚴席內心一邊掙紮着,一邊拎起旁邊的鐵凳,冷靜地逼近程悅。
程悅狼狽萬分,他不斷地搖頭,不斷地後退。
哀求着,“不要……不要……”
都是你的錯!
都是你的錯!
嚴席沖着程悅的腦袋狠狠砸下去,鮮血飛濺,溫熱的血跡濺到他的臉上,嚴席一下子就回過神來。
噗通一聲鐵凳掉在地上,嚴席眼前的程悅也一頭鮮血的躺在了地上。瞪大了雙眼,不甘地看着他。
嚴席後退了兩步,程悅躺下去的一瞬間他就後悔了。
他殺人了!
所有的暴虐和負面情緒随着這個認知平息,恐慌開始四處彌漫。
他殺人了!
嚴席雙手細微的顫抖着,絕望密密麻麻從心中彌漫。
他為什麽殺了程悅?
程悅死了,就會有警察。
程悅死了,他也永遠回不到過去的生活了。
程悅不能死!
對,救護車,救護車……
嚴席滑向了一直滴滴作響的手機。彎腰伸手要拿。結果不太熟悉的蛇尾讓他頭重腳輕,一下子栽倒在地。嚴席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腦子卻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不能叫救護車,他現在這幅模樣怎麽見人。
而且程悅見過他的模樣。如果程悅活過來……
嚴席坐在地上,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腦海裏走馬觀花的想了很多。他要處理屍體?要排除嫌疑?他需要逃跑!
半響,他立刻悄無聲息地滑向了房間的後門。打開後門來到了自家的後院。
嚴席家裏是有後院的,他父母在世的時候經常種一些蔬菜食用,但是他們死後,他家的後院就荒廢了,久而久之,野草濃密,雜草叢生。嚴席也漸漸忘記了這個後院的存在。
但是剛才,嚴席就忽然想起了這個後院。
嚴席在野草從中匍匐前進,雜草的葉子劃在肌膚上,刺痛難忍。不過嚴席沒有站起來,他手尾并用,快速地來到後院的牆根。他目測了一下高度。扭頭又看了一樣他的家,眼神微沉,他身後的蛇尾一節一節用力,借助蛇尾的力量,他慢慢站起來,雙手扣在牆上,他一點一點接近牆頭。
用時很短也很長,嚴席輕巧地翻了牆壁。
牆壁的後面是一個死胡同小巷子,一面被堵住,一面直通街道。嚴席沒有貿然出去,他盯着小巷子的另一面牆壁,有些猶豫。
游移不定間,嚴席忽然看到了自己蛇尾下面的鐵蓋。
一個下水道井蓋!
嚴席住的地區雖然不是人口密集的地方,但是卻散落着不少的居民,附近全是住宅,最遠的小樹林都需要嚴席經過兩公裏左右的路程,一路上有監控,根本就沒有辦法避開人群過去。而在這裏,幾乎每家每戶有養狗,嚴席不知道潛入小巷的另一家,到底會不會被他家的狗發現。
半響,嚴席毅然打開了井蓋,一股腐臭味鋪面而來。嚴席面不改色,只身鑽了進去。然後輕巧地蓋上了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