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餘生有多苦

或許是因為昨天太過疲憊了,嚴席并不是自己醒過來了,他是被饑餓感給鬧醒的。明白這就是痛苦來襲的前兆。他立即拿起了老鼠給自己送來的食物,一邊吃,一邊向下水道的更深處爬行去。

然而有食物還是沒能堅持多久。他還是被熟悉的痛苦壓到在地。和往日一樣,又是痛苦的一天。

痛苦結束,嚴席剛換的衣服又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了。上面滿是污漬和汗水,嚴席手抖地撐起身子,靠在了下水道的牆壁上。

肚子,肚子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面跳動!

嚴席眨落睫毛上的細小的汗珠,看向了自己的腹部,他的腹部不像是以前一樣平坦,他像是懷孕的四個月的孕婦一樣,肚子向外凸出,越發明顯。

懷孕!嚴席心中一緊,伸手撫向自己的肚子。五指覆蓋在肚皮上,輕輕地撫摸着,試探着。而肚子裏的東西仿佛被刺激了一般,動作突然猛烈起來。

砰——砰——砰——

突兀的聲音仿佛響在嚴席的心髒。

嚴席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呼吸頓時想被扼住了一般。

昨天的并不是錯覺,他的肚子裏真的有什麽東西?他感受到了它的心跳,它的存在,它的情緒,他撲通撲通的跳着,微弱又根深蒂固地存在着,甚至像是已經成形,向他表達着濃濃的依賴和喜愛。

嚴席想起了只屬于女孩子的狀态。臉色一瞬間煞白,嚴席的唇都是顫抖的,整個人像是被風雨吹打了一夜,凄慘又可憐。

命運仿佛在他20歲之後格外殘酷。

他強忍着幾乎洶湧而來的淚意,倔強又絕望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他現在到底是什麽怪物?!他的肚子裏的東西究竟又是什麽存在!?

從來沒有這一刻,讓嚴席感到痛不欲生。

每當你感覺身處最絕望的時刻了,下一秒,命運就會刷新你對絕望的認知。而人每當覺得自己在崩潰邊緣了,卻一次又一次地挺過更加崩潰的境地。

崩潰邊緣,只是讓人更加的堅強。除了他更加凄慘,一切仿佛又沒有什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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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蛇還是每天圍繞在他身邊撒嬌打滾,被他救了一命的老鼠每日給他送過來一些食物,痛苦還是日複一日的到訪。身後的蛇尾已經長至十幾米。偶爾的時候,他會讓粉蛇回他家裏探查一番。回去洗個澡。日子過的昏天暗地,他挺着越來越大的肚子,像是一個像一個冷靜的瘋子,在牆壁上的刻上正字計算日期。

不知不覺,他竟然這樣如同下水道的老鼠過了幾十天。

現在,他的肚子越來越大了。裏面好像塞了一個巨大的籃球,撐得他肚皮上青筋一片。

咚咚咚——

肚子裏的東西心髒鼓動,一天比一天強烈,每日午夜夢回,他都夢到自己被肚子裏的東西撐的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入夜,嚴席猛地睜開眼睛,額頭的汗水濕了一片,發絲粘在他的額頭,他滿眼的驚恐,猛地低頭看了看腹部突兀凸起的肚子,确認自己的肚子還完好,他才癱軟在被上,長舒了一口氣。

一旁的小粉蛇被驚醒,吐着舌頭嘶嘶了兩聲。似乎是在安慰他。

嚴席聽到這個聲音,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暗火竄起。他神經質一般地忽然坐起來。視線四顧,他爬起來從不遠處拿起了一個略微凸起來的石頭。比劃地劃了劃自己的腹部。

他的輕喘着粗氣,眼睛盯着自己仿若孕婦的肚子,眼神發狠。

只要使勁一劃!只要使勁一劃!只要使勁一劃!

嚴席深呼一口氣。

小粉蛇見狀,急得不行,靈活的身體發揮到極致。它一下子蹿過來,在嚴席行動的前一秒,身體卷住了他的手腕。

嚴席一口氣呼出來,眼神一愣。他呆呆地望着小粉蛇,理智漸漸恢複。他的呼吸平穩下來,手一抖,将手裏的石頭滾落在地。

嚴席喘着氣,脊背仿佛被千斤重負所壓,深深地彎曲,他低下了頭,濕漉漉的發絲垂下,他痛苦地注視着自己鼓起來的肚子。

咚咚咚——

一聲聲清晰的心跳聲和自己的心跳合在一起。

嚴席神情扭曲着,崩潰地捂住自己的臉。

小粉蛇緩緩的沿着嚴席的手腕扭動,腦袋蹭了蹭他的手背。

崩潰過後,嚴席深深地盯着自己烏黑的地方,像是想到了什麽,又仿佛下了什麽決心。

這樣生死颠倒的日子又過了七八天。牆壁上又多了兩個正字,期間,嚴席找機會帶着小粉蛇出去了一趟,在許久不用的廚房裏拿了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刀。又在儲物櫃裏拿了一套針線和酒精。

拿回東西之後,嚴席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拿暗沉的眼神仿佛是在端詳着從哪裏下手比較合适。

仿佛知道嚴席對它的不喜,肚子裏的東西不滿地鼓動着,上下滑動,動的嚴席的肚子漲疼。

嚴席悶哼了一聲,一手撐在地面,支住自己的上身。一手忍不住扶了自己碩大的肚子。

察覺到嚴席的安撫,肚子裏的東西才漸漸安生下來。隔着肚子輕輕地蹭着嚴席的手心,表達着對他的依賴。不一會,稍微減輕的漲疼讓嚴席松了口氣。垂下的眼眸,他注意到一旁的刀刃,在月光下,悄悄地折射着白光,刺得他眼睛一陣生疼。嚴席抿了抿唇,放在肚子上的手忍不住動了一下。

他壓下心中愈演愈烈的念頭,側身躺在了被子上。一放松,白天的疲憊就很快讓他進入了睡眠。

夜半,夜涼如水。

嚴席躺在地上,他的額頭冒着汗,十幾米的蛇尾拖在身後,不安地翻卷着。他的眉頭緊緊皺起,神情痛苦。

忽然,他發出一聲高昂的尖叫。嚴席他挺起肚子,猛然間瞪大了眼睛。

活生生地被痛醒的。

嚴席青筋暴起,臉色通紅,像是要呼吸不過來一般。他伸出手去抓自己的肚子。指甲在上面劃出一道道血痕。鮮血緩緩滲出。

刺痛的感覺讓嚴席回神。他掙紮着坐起來。低頭看到自己肚子內的東西不停的向外撞擊,叫嚣着想要出來。

嚴席努力的呼吸着,貪婪地摘取着腥臭的空氣。感受着腹部傳來越來越濃烈的痛苦,他痛的扭曲着臉龐,挺着被不斷撞擊的肚子,掙紮着向一旁摸索去。

這樣的動作讓他的手痙攣着,一抽一抽的。他艱難地摸索了半天。手指一涼,終于碰到了被自己放在了一旁刀。他一把攥在手裏,背部依靠在牆壁上。眼神注視着亮白的刀刃。

粉蛇被他的動作驚醒,在一旁不停地嘶嘶着,十分地慌亂。似乎在恐懼着什麽。

嚴席此時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他顫抖的手努力想要拿穩刀刃,瞳孔收縮着,注視着自己不斷變形的肚子。

終于,他下定決心,刀刃對準肚子的正中間,用力。

“啊——”嚴席痛極了地慘叫了一聲,鋒利的刀刃剛劃開了他的一點肉,他渾身一抖,全身的毛孔開始抑制不住地向外滲血,越來越多。

嚴席手裏的刀刃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血紅色的血液漸漸将他五官和全身覆蓋,眼前一片血紅,望過去,就仿佛是一個血人在掙紮。

比每日經歷的痛苦還要痛苦,嚴席凄慘地嚎叫着,深入骨髓的劇痛讓他在地上打滾,蛇尾不斷地拍打着牆面,牆壁龜裂的聲音随着他拍打的動作一聲聲響起。小粉蛇被吓得縮在一旁。

而覆蓋在嚴席身上的血液像是有意識一般,它飛快地從他的毛孔裏鑽出來,然後彙集在一起,難以想象嚴席的身體內到底有多少這樣的血液,這種行為足足持續地一個多小時,最後一滴血才從嚴席身體毛孔裏出來。

而随着血液的離開,嚴席身體一軟,蛇尾摔在地上,仰起來來的腦袋也重重地落在地上。癱倒在地。面色蒼白如紙。氣若游絲。

他勉強撐開眼睛,向一旁望去。看到那些從自己身體內出來的血液,而就算嚴席就算有了心理準備,看到的一瞬間,他還是瞠大了眼睛,整個人完全僵住了,手不由自主地顫抖。

那些血肉彙集壓縮成了一個血紅色的大肉團子,鮮血一層層的包裹,在上面流動卻不流下來。此時,它正不停的抽動着,血肉一鼓一鼓的,映襯着黑暗的下水道,顯得異常的詭異。

嚴席看得呼吸都顫抖着,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那個血紅血紅的團子忽然噌地轉動了一下,它似乎‘看’到了嚴席。血團子發出了一聲哬哬的聲音,仿佛在笑。然後一直重複,木木、木木、木木,聲音粗粝又仿佛嬰兒尖啼……一邊重複,一邊一點點嚴席移動過來。

嚴席在他的叫聲中,下意識地向後退去。肚子上剖開一半口子,流出的鮮血已經浸濕了大片的被子。在他退後的時候,不小心按到,發出吱吱的聲音,血液溢了他一手。嚴席低頭一看。看到了一旁的沾染着血跡的刀刃。他伸手拿起旁邊的刀子,鋒利的刀刃對準了過來的血團子。

“別過來!”

血團子一下子被震住了,察覺到嚴席對他的不喜。一直重複的木木也變小了。

見血團子停下,嚴席松了口氣。他眼神緊盯着肉團子。一手捂住了肚子。肚子裏排山倒海,鈍痛連連,仿佛是在向他抗議。

嚴席飛快地低頭一瞥,剛才劇烈的動作,讓他的腸子都快出來了。嚴席擡頭盯着血團子。皺着眉摸索地将腸子塞了進去,見血團子一動不動地在原地待着。他緊張地咽下下水道冰冷的空氣.盯了好一會,失血過多讓他有些暈眩,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他側過腦袋,伸手去夠旁邊放置的酒精和針線。

将酒精和針線拿過來,他瞥了一眼血團子。

血團子已經隐隐知道了嚴席不希望它過去,它呆呆地站在原地,除了身上還是一鼓一鼓的之外,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安靜的有些詭異。

嚴席見狀,心中略微放心下來,他将酒精蓋子打開,直接将半瓶高濃度的酒精潑在了自己傷口上。消毒帶來些許的燒灼感從腹部蔓延到內髒,嚴席面色不變。他直接打開白色的塑料袋。

塑料袋內放着一顆針,線已經穿好。嚴席看了一眼,就感到腹部一股刺痛傳來。他沒有猶豫,伸手便拿出了針線。

針穿透血肉确實很痛,但是卻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嚴席額頭的汗珠一滴一滴砸下。但他還是全神貫注地捏着針,一絲不茍地縫補自己的傷口。可惜他并不是一個專業的醫生,也從來沒有縫補的經驗。他再認真也無法阻止歪歪扭扭的針腳爬上了自己的腹部。

時間以緩慢地速度想前走着。當最後一針下去,嚴席忍着的呼吸終于吐了出來,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抑制住微微顫抖的手,他拿起剩下的半瓶酒精,再一次澆在了傷口上,之後,便将準備的白布條纏繞住傷口。

顫顫巍巍地做完這些,嚴席有些放心了。這樣的傷口,在他越來越強健的體質下,估計十幾天就會愈合。只是沒想到身體裏的東西會另一種方式出來,他算是白受了這次傷了。

嚴席擡起頭瞥到不遠處的血團子,剛才太過認真的他,這才想起從自己肚子內出來的家夥。

然而看了兩眼,嚴席就躲開了視線。一旁的小粉蛇不知為何躲得遠遠的,全身蜷縮着,戰戰兢兢的,彌漫着一股恐懼的情緒。

嚴席皺了皺眉,他伸出手,喚了一聲粉蛇。

往日異常乖順的粉蛇因為恐懼有些猶豫,它悄悄擡起來的腦袋沖血團子的方向歪了歪,又沖嚴席的方向歪了歪。最終還是慢蹭蹭地來到了嚴席的身邊。

嚴席難得的讓小粉蛇纏繞在自己的手腕處,另一手輕輕地撫摸着它的腦袋。小粉蛇似乎害怕慘了,縮在嚴席的手心,一動不動。一點都沒有以前撒嬌的勁頭。

随着嚴席的行為,血團子身上的一鼓一鼓越發激烈,它似乎‘看’到了嚴席的行為,嘶啞的聲音帶着幾分委屈,小聲地說道,“木木……”

猶豫着想要靠近嚴席,卻喏喏不敢上前。

嚴席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他抿起唇,心中怎麽也無法抑制對這團血團子的厭惡。

可是,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會說話,有智慧,是人?但是卻比剛出生的嬰兒要聰明百倍。他變回去的可能會在這個血團子身上嗎?

嚴席垂下眼眸,低頭不語。腹部還在隐隐作痛,從血團子哪裏傳來的親近和依賴讓他越發清晰他們之間的聯系。

這個東西是從自己的肚子裏出來的。

嚴席的呼吸不禁急促了幾分,他的眼神暗了下來。血團子的模樣在他的腦海揮之不去,羞恥和屈辱在內心翻騰。

心中的暴虐在一瞬間直線上升,嚴席瞳孔收縮,他不顧自己剛剛包紮好的傷口,掙紮着來到血團子的面前,面對着眼前這一團幾乎是流動着的血液,憤怒讓他心中沒有一絲恐懼,伸手抓起血團子,使勁地将他扔進了下水道的黑暗之中。

血肉砸在地面的聲音的黑暗裏特別的清晰,噗叽兩聲,滾落幾下,便沒了聲響。

腹部的傷口被嚴席扯得生疼,他不在乎地躺在血噠噠的被被子上,凝神感受着黑暗中的動靜,感受着從不遠處傳來的委屈和傷心,他知道,那個怪物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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