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如蛆附骨

“不,并不是爸爸把我關在這裏。是我想要待在這裏,待在爸爸的身邊。”血團子着急地否認着,說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我想要待在爸爸的身邊……不想離開……”

他的腦袋靠在門上,伸出手也貼在門上,仿佛這樣,就能觸摸到門後面的嚴席了。

嚴席聽到血團子的話,神色有着一閃而過的不耐:“你不可能一輩子跟着我,也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個狹小的房間內。”

嚴席的語氣冷漠,房門另一邊的血團子沉默,沒有再說話。

“你想一下。”

嚴席撂下話,轉身離開了,地下室的門砰的一聲被關上,被嚴席忘記關閉的燈光在完全漆黑的地下室內散發着橘黃色光暈,成為黑暗裏唯一的光線。

“爸爸……”良久,門後的血團子喃喃自語地喚了一聲。地下室內唯一的燈光閃了閃随着熄滅,整個地下室又重新陷入了黑暗。血團子一人坐在黑暗之中,神色幽暗。

嚴席走出地下室,血團子的過分糾纏讓他的食欲有些不佳。

他食不知味地匆匆解決完晚飯,洗完澡。他坐在電腦面前上了一會網,了解了一下網絡上最新發生的事情。因為小田的事情,嚴席特地花了一些時間自學了一下網絡這方面的知識。對網絡上發生的事情也稍微多了些關注,至少不要讓自己顯得太過脫節于社會。

幽藍的電腦屏幕前,嚴席打開電腦,順手将張儀的qq挂了起來,剛登陸上去,幾年前,他還沒有退出的群便嘀嘀的響了起來。

嚴席掃了一眼,發現是張儀以前為了打聽他的消息加的大學同學群,這些年這群偶爾還會熱鬧幾回。就如同現在,qq圖标不停地閃爍着,嘀嘀的聲音不絕于耳。

應該是什麽同學又發生了什麽大事。嚴席戳開了圖标,看了一眼。忽然,他的動作就頓住了。

[唐嬌嬌結婚了!]

這是嚴席第一眼看到的文字,腦海中察覺到這文字的意義,他的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唐嬌嬌結婚了。

自從離開學校之後,嚴席就很少想起關于20歲之前的人或事了。而唐嬌嬌的結婚讓他難得的回憶起了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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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嬌嬌在他的記憶中是個一直跟在她後面的鄰居家女孩,小的總是叫嚴席哥哥嚴席哥哥的,跟着他到處玩。後來在他父母出車禍後,便變成了類似小姐姐的角色。她會在樓上喊他到她家吃飯,會在早晨等着他一起上學,會偷偷地借他抄作業。勸說他不要打架,不要吃垃圾零食。明明記憶中還是一副學生的模樣,只是沒想到一轉眼她就要結婚了。

也是,唐嬌嬌只比他小了幾個月。如今也是三十歲了,三十歲還沒有結婚的女人也是很少見的了。

群裏的人還在為唐嬌嬌的結婚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着,說誰是伴娘?誰是新郎?日期訂的什麽時候?地點在哪裏?

嚴席看了幾眼,如果他的人生不曾被程悅改變,他或許能夠成為她婚禮上重點邀請的嘉賓。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是十年沒有見面了。嚴席靜靜地想着,右手輕輕移動鼠标,箭頭想要關掉對話框,結果嘀嘀一聲聲響,一個彈屏咻地出現他的面前。群裏的好友發給了他一個彈屏,私聊他。

“張儀張儀,嚴席的青梅結婚了,你要去嗎?”

嚴席皺眉,為什麽唐嬌嬌結婚會點到自己的名字?

“真的,你去嗎?我們都特別好奇新郎是誰?”

“以前嚴席朋友都去了,你要去嗎?”

……

電腦屏幕上,這位不知名的張儀好友還在不停說着,聽到唐嬌嬌邀請了這個群所有的人,嚴席愣了一下。面對對面人的詢問,他回複道。

“到時候再說吧,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

“哦,好吧。這個地點和時間。”

嚴席接收到了一張圖片,上面是一張電子版的結婚海報,上面有一張看不清楚面容的婚紗拍攝圖片,圖片上有做的文字設計,上面标注了一句有名的情詩,并且附上了結婚的具體地點和時間。

嚴席注視了電腦屏幕兩三秒,只掃視一遍的他就能将上面的文字記得的一字不差,他關閉了圖片,沖對面的人回複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心情忽然有些莫名地惆悵。從qq上偶然得知的消息讓嚴席沒有了繼續上網的心情,他關閉了電腦和床頭櫃上的小臺燈,躺在了床上。

春天剛剛來到,單薄的被子蓋在身上,還是有些微冷。以嚴席的體質,早就不在乎這些寒冷。但是人類驅寒避冷的本能還在,他下意識地蓋嚴實了,躺在床上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或許是今天比往常的時候睡的早些了,他閉上了眼睛,卻睡不着覺。腦海裏翻來覆去地想着一些沒用的東西。如今天做整容的未出道明星,一直糾纏不舍的血團子,年近三十結婚的唐嬌嬌。

這些事件如同破碎的畫面一般在腦海中閃過。有了這些煩心事,這個覺更是睡不着了。嚴席不爽地睜開眼睛,注視黝黑黝黑的夜裏。感覺自己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房間內的擺設在夜晚的籠蓋下變得扭曲,嚴席注視着,只能看着模模糊糊的一個輪廓,木質的床頭櫃,小巧玲珑的床頭臺燈,深色的牆壁壁紙,簡單的地毯,軟和和的沙發……

看着看着,雜亂的思緒被沉澱下來,嚴席有了幾分困意,他不甘地眨了眨眼睛,終究是抵不住已經燃起的困意,他緩緩地合上了眼睛,在月光的輕移中,發出了淺淺地呼吸聲,沉浸在了黑甜黑甜深邃的夢境裏。

而随着他的熟睡,原先被他注視過的東西,床頭櫃,臺燈,壁紙,地毯,沙發,甚至是電視電腦,那些死物上面忽然睜開了無數只眼睛,裏面有着黑色的瞳孔,眼珠轉動,它們全都盯着床上熟睡的嚴席。

而床上,被嚴席蓋在身上的被子也緩緩地發生改變,它先是變換成一陣青煙,接着又變幻成了一陣迷霧,最後變成一位若隐若現的十七八歲的精致少年。他的面容和嚴席又七八的相像,只是多了幾分嚴席沒有的妖異。他仿若空氣的雙手的輕輕摟抱住嚴席的脖子,身體和嚴席負距離的接觸,仿若嚴席身上的被子一般,如蛆附骨一般地纏繞在他的身上。溫柔且纏綿。

“爸爸……”飄若青煙的話語随風而逝,月光被烏雲遮擋,他在黑夜的遮擋下,他又仿佛變成一團黑霧,籠罩在嚴席的身上,和他擁抱地越發緊密。

嚴席若有感知地皺起了眉,在深邃的夢鄉中,他陷入了一場迥異的夢境。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他似乎變小了,手小腳小,他不受控制地踩在登上,趴在窗臺上,一直向外面望去。

嚴席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只是一直不受控制的等啊等啊!從天明等到落日,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他不知道自己等的是誰,只知道,那個人對自己很重要,等到讨厭的太陽落下去,他就會從哪裏出現,然後來到他的面前。只要一想到這,他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他就這樣等,等了一天又一天。那個人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會回來。每次遠遠地看到他,他就會快速地跑到了門的後面,讓那人在回來後的第一個視線落到他的臉上。

他這麽做了,那人的視線也确實落到了他的臉上。可是他卻總也看不清那個人到底長什麽模樣,拼命努力,也只能看清楚一個形狀姣好的下巴。他疑惑地想為什麽?後來他想明白了,因為那個人從來不會低頭認真地注視他。

想到這,嚴席怔住了。

場景再次地轉換,他聽到只能看見下巴的人對他淡淡地說着什麽,但是具體是什麽他不清楚。那個人第一次牽着他的手,将他放在了一個金色牌子的門前。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他說什麽?

哦。他說:“不要在跟着我了。”

他胸口痛痛地站在原地,整個人都提不起力氣。那人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悄悄地讓瓢潑大雨下了起來,他想,只要那人回頭看就可以看到他是那麽可憐,說不定就會因為憐惜留下自己。

可是他毫不猶豫地走了。

離開了那人多長時間,他就讓那場大雨下了多長的時間,越來越大的雨水沖刷着他的身體。金色牌子裏的人出來看到他,想要帶他進去。他卻一直固執地等在原地。

結果,怎麽等,要等的那人也沒有來。

嚴席眼前白茫茫的雨林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嚴席感受着那種仿佛這大雨透不過氣又連綿不絕地哀傷,心想:他決定讨厭那個人。

但是嚴席不受控制。一直等不來那個人的他帶着雨林離開了原地,通過小樹動物的告知,找到了那個人。他站在那人的門前,忐忑不安地敲響了門。随着那人門扉地打開,他世界的瓢潑大雨就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濕潤地心情悄悄地拍打着他的發絲。

他仰頭看着那人,濕透的發絲黏在他的額頭,他眼神怯怯地的,不敢多說一句話。

那人嘆了一口氣,側身讓他進去了。

他的眼神瞬間就亮了,嚴席随着他的視角第一次看見了那個人的臉。精致鋒銳地眉眼,冷淡地神情,那張骨子裏熟悉的面孔。原本好奇地嚴席瞬間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

整個世界随着這個發現變得扭曲,視線變得灰撲撲地一片。良久,從若隐若現地霧氣中,他看到一個和他面孔有七分相像的少年靜靜地看着他。

“爸爸……”他叫他:“爸爸……”

嚴席扶住額頭,感覺自己忘記了什麽。

那人還在叫着:“爸爸……”

“爸爸,你為什麽那麽讨厭我?”

“為什麽?那麽讨厭我?”

少年的聲音一直持續不停地向他提問着,嚴席皺着眉,想要逃開這個聲音,可是怎麽逃都逃不開。

“爸爸,你為什麽那麽讨厭我?”

那聲音執拗極了,仿佛就要得到一個答案。

“爸爸,你為什麽那麽讨厭我?”

“因為你是一個怪物!”終于受不了的嚴席脫口而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或許說出來的就是他的真實想法吧。而随着他的話音落地。一直擾人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瞬間地停滞。然後剎那間,所有的場景都崩塌毀滅。

躺在床上的嚴席滿頭大汗,呼吸急促,掙紮着。忽然,他瞪大了眼睛,一個起身坐了起來。

此時還是深夜,屋外,明月高懸,屋內的一切都鋪滿了一層銀色的光輝。

嚴席喘着氣,掃視了一遍屋內的一切,熟悉的家具擺設,終于讓嚴席有一種真實的感覺。他坐在床上,回想起了夢中所經歷的一切,一切都歷歷在目。這不是第一次了。他已經被這樣的夢魇困擾了好幾次了。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嚴席死死地攥住了蓋身上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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