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鏡裏折花夢不同

男方送來了聘禮,女方就有回禮。相比聘禮而言,回禮是簡單許多的,只要茶葉、生果,成雙的蓮藕、芋頭和石榴等等雜物,回聘金,以及給新郎的長褲、靴鞋,寓意是“長命富貴”、“同偕到老”。這還鬧了個笑話,那給樓軒的長褲居然長出了一截,陸紅薔女紅失敗的特點算是全表現出來了。哭笑不得之際,聽說了此事的樓轅還不失時宜地吐槽了一句:“大概紅薔妹子是故意做長這麽一點,是想大哥能長壽。”

納征之後,是“請期”,又名“乞日”,這就是定婚期了。樓家敲定日子,征求陸家同意。再後面就是“親迎”,也叫“迎親”,便是大禮之日了。

最近的黃道吉日就是一個月之後,兩邊家長就是興沖沖忙活開了。作為準新郎,樓軒當然還是有些郁結,畢竟他不想娶陸紅薔。在樓止至面前雖是強顏歡笑,卻也是老老實實,不過是散不去眉間郁結罷了。

陸府卻出乎意料地輕松,尤其是陸紅薔,居然還老老實實沒事就梳妝打扮了起來。陸滅明看着也就放心了,心說可能丫頭真是懂事了,也就不太過問這女兒瑣事,專心和樓止至商量籌備婚禮事宜去了。

于是,這可能是讓陸滅明悔得腸子都青的一個決定。

兩家的喜服,都是交給了京城最有名的千絲繡坊來做,陸紅薔還是親自去送了一趟。只是繡女拿來軟尺要給她量尺寸時,她卻擺了擺手:

“不用不用,我在家就量好了。”說着,掏了張紙出來,交給了繡女,認認真真囑咐起來,“這上面的尺寸你千萬莫要改動,這是萬萬不能有半點差錯的。”

繡女心說那是自然了呀,誰家喜服不是這樣?腹诽這看了看那尺寸,愣了。又看陸紅薔:“小姐,這尺寸也不對啊?”

陸紅薔過去看了看,确認了一遍,就篤定點頭:“沒錯,聽我的,就是這個尺寸!你一點也不要改!”

“可,可是……”

“就這個尺寸!”陸紅薔抓着繡女的肩膀,一字一字,嚴肅囑咐,“千萬,千萬不能改動任何一點!”

繡女被她吓到了,僵着脖子點頭,話都說不利索了:“好,好,不、不改動,不改動。”

可是,繡女還是想說,這尺寸也實在太離譜了啊!

陸紅薔這才放心,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麽,掏出了幾兩銀子:“來,姐姐,這些銀兩你收着!”

繡女趕忙推開,連連擺手:“這可不行!小姐,陸大人交來這喜服已經是看得起我們……”

陸紅薔拉過她的手,把銀兩塞在了她手裏:“我爹是我爹!我是我!爹的錢是給姐姐們做這身衣裳的,我這銀子是謝姐姐的!還有啊,姐姐,”陸紅薔也是嘴很甜,“好姐姐,你可千萬幫我守着這小秘密,別告訴別人這尺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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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口一個姐姐,實在是哄得繡女開心,暈暈乎乎就答應下來了。

說起來一個月也是快,也就是樓轅大病一場,又小病一場,康複了還沒來得及再病第三場的時間。到了樓軒成婚這一天,樓轅居然很給面子地沒病倒,特意換下了平日的深色衣裳,換了身蜜色織錦的交領廣袖深衣,罩着一層淺紫的绉紗輕容,顯得有精神了許多,不至于給喜事煞風景。霍湘震當然是跟着樓轅,于是也好好換了一身繡深紫雲紋赭石色雲裳。

樓軒也換上了新制成的喜服,深緋色生生地造出了個“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雖然樓軒沒有什麽喜事的意思。

就算放得下樓轅,他也拿不起陸紅薔。心裏原本有個半妖,那半妖毫無留戀就走了;空出的地方不等他去慢慢填補,就活生生又讓人塞了一個沒見過的人進來。

他疼。

可他是大哥,長子,所有人眼裏不能出錯的人。

所以疼也得忍着,就好像一點也不疼。

時辰到,樓軒偕同媒人、父母及幾個親友,一同先去了陸家祖廟,行拜見禮。樓轅沒跟來,他經不起折騰,就在樓府等他們回來。

然後,就是到新娘家門前迎親。兩旁觀者如堵,來看兩家這一場盛事。看見樓軒英姿挺拔,身旁白馬精神飒爽;兩邊小厮捧着喜錢,只等着新娘上了花轎,去往樓府時就沿街潑灑。

陸滅明其實還是心裏嘀咕,只怕陸紅薔那丫頭突然就跑了。遠看見婢女扶着一襲喜服,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子出來了,終于是舒心了。

這一放松,就沒看出不對來。

然而這新娘子慢慢出來了,樓軒就一愣——

話說,雖然很久沒見,不過紅薔怎麽這麽高?

算了,大概是頭飾撐起來的吧?

不止他看出來了,邊上幾個眼尖的也發現了:

“诶?怎麽陸家小姐個子這麽高啊?”

“興許是陸大人家生養得好吧?”

新娘子上了花轎,還險些碰頭。陸滅明看見了,心說這倒是紅薔那冒冒失失的樣子,嫁人了還這麽沒準兒。還好樓家沒有刁鑽婆婆,不然非得難為死她!

看新娘子上了轎,樓軒上馬,端端個英姿飒爽。轎夫起轎,一下四個轎夫全懵了:

——怎能一個女眷能這麽沉?雖不至于擡不動,但是和估計來說也差太遠了啊!剛剛看着這陸家小姐也不是個胖子,難道是金銀首飾壓的?那陸家還真的不是一般的有錢……

一路吹吹打打,春風撲面,樓軒這心情漸漸也開闊了一些。不就是娶個妻麽?也罷也罷,娶誰不是娶呢?

回了樓府門前,樓轅這就等着他們,身後是霍湘震。吳積白也在,今日也是一身吉祥紋衣裳,加上那個笑臉兒,還真有個吉祥物的效果!

新娘子下了花轎,樓家人便在門前潑灑豆子讨吉利。樓轅親自捧着豆籮,霍湘震和吳積白幫着一起灑。樓軒下馬,扶着新娘子往裏走。

倆人站到一起,樓軒就發現奇怪了:

呃,這紅薔也太高了吧?怎麽好像比他還高了那麽一點?頭飾有這麽高嗎?還是鞋底子太厚了?不會是我太矮了吧?不是啊,往日和別人站在一起我也算是高的了啊……

衆人跟着樓軒和新娘子一起進去,樓轅則是讓開了府門,等樓軒和新娘子進去了,再遠幾步跟上。霍湘震跟着他,注意到他眯着眼看着新娘子背影,又回頭去看周圍的賓客。看了一圈,唇邊揚起了笑意。

霍湘震當然不明白這小半妖在想什麽了,便彎下腰悄悄問他:

“暮皓,你笑什麽?”

樓轅微微挑眉:“你看那新娘子,有沒有什麽問題。”

霍湘震看過去,搖頭:“除了個子太高了,好像也沒什麽不妥。”

樓轅便笑着搖頭:“你看,肩膀是不是像故意往回縮的?步子雖小,是不是像是刻意收斂着的?頭是不是還刻意低着?領子是不是太高了些,都遮到下巴了。還有,”樓轅說着,對霍湘震招招手,悄聲,“你到我這角度來就看得見了,新娘子的腳比我的還大了好幾分。”

霍湘震聽着詫異,如樓轅所說那般觀察。的确,新娘子似乎在刻意縮着肩,壓着頭,收着步。霍湘震低頭,就見新娘子雖收斂着,卻還是偶爾露出來了一雙大腳。

記得陸紅薔沒這麽多缺陷啊?怎麽這幾天功夫,就這樣了?

樓轅看霍湘震面露疑惑,便又笑了起來:“當年你教的我,看事情不要只看明顯奇怪的地方,還要看有什麽不明顯卻奇怪的地方;不僅要看得到多了什麽,還要看得到少了什麽。怎麽今日,你自己卻不懂了?”

霍湘震想了想,回頭去看賓客。沒過多久,忍不住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趕忙彎下腰悄悄問樓轅:

“這新娘子,難不成?”

樓轅只笑,點點頭。

霍湘震看堂前兩人已經簽起了紅綢,皺眉低聲:“要不要揭穿?畢竟這種事……”

樓轅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不要,千萬好好瞞着。”

霍湘震滿臉是驚異地看他。

樓轅微微笑着,慢悠悠:“這樣,今晚才有好戲看麽。”

霍湘震不說話了。就算開口,他也只能問樓轅,樓家對你不好嗎,什麽仇什麽怨,看着樓軒往火坑裏掉!

新人拜堂,樓轅只坐在一邊笑眯眯,看着那新娘子和他大哥牽巾慢慢行禮。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這兩拜之後,是入洞房再行夫妻對拜之禮,對拜之後,樓軒與新娘子一起坐在床上,之後就是“撒帳”。

按禮制來說,這就可以揭蓋頭了。然後夫妻行合髻禮,各剪下一縷頭發,結為同心結。

然而樓軒伸手去揭蓋頭,新娘子卻退開了。

這是幾個意思?

看穿了一切的樓轅就幫了新娘子一把,打起來了圓場:

“想來紅薔妹妹是害羞了,怕滅燭之後我們捉弄她,這就不想讓咱們看了。師兄,我們還是回吧?”

霍湘震聽他叫自己師兄了,便知道樓轅這是有意要讓賓客退出去。心說你個吃裏扒外的小妖精啊!你不是眼睜睜看着樓軒往火坑裏跳,你是還幫忙往火坑裏添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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