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非複別離時

樓轅眉眼微微低垂,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喂。”

“怎麽了?”

“別離開我。”

霍湘震愣,不知他這話是哪裏來的。

樓轅卻不想給他解釋,只是牽起了他受傷的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吻:

“別離開我,無論如何。”

霍湘震被突如其來的幸福刺激到了,忙不疊點頭:“好!”

樓轅卻是擡頭看他,冷冰冰地,慢悠悠地,又似乎很惡毒:“你答應了,就要負責任。”說着,手上忽然狠狠用力,握緊了他的手,眼神也變得是分外吓人:

“你答應了,就這輩子別想離開我。就算是死,也得是我親手把你掐死在我懷裏!如果你要走,我就打斷你的腿!你要是喜歡了別人,我就殺了他,再把你的心挖出來!”

霍湘震眼皮子一抽,卻沒對他這番冷血的話作何評論,而是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摸摸樓轅的頭頂,一下一下,像是哄炸毛的小貓一樣。

剛才還瞪着眼睛,仿佛要吃人一樣的樓轅,在他這麽一下下順毛之中,慢慢就安靜了下來。眨了眨眼睛,低頭,有些尴尬,放開了他的手:“我……”

霍湘震卻不接話,而是伸手把他攬進了懷裏,把樓轅的頭摁在自己胸口。

說情話的聲音也是低低的:

“我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但是你看起來好像很擔心我會不在的樣子。我說了不會離開你,就是不會走,不會變心。是不是因為樓大人把你交給我這件事傷你太深了?你總是覺得自己是會被抛棄的那個。你知道嗎?你很好,好得不管在誰手裏都是寶,不管誰都不會抛棄你的。你小時候就是這麽多心,我回家晚了,你就覺得是不是我抛棄你了,等我回了家你就抱着我不松開……”

樓轅很驚訝,霍湘震居然會知道他那時候是怎麽想的?他印象裏,自己是沒有對霍湘震說過這些感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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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湘震再一次猜到了這只又多心又敏感的小貓兒在想什麽,微微笑了起來:

“你不說我就不知道麽?你的眼睛會說話的。”說着,松開懷,低頭看着樓轅琉璃一樣閃亮澄澈的陰陽妖瞳,指尖劃過他的眉心,輕輕向下拂過他的鼻梁:

“吶,你的黑眼睛裏面會說你嘴上說出來的話,但是你的綠眼睛裏面都是你悶在心裏面不肯說出來的話。”

樓轅微微眯起了眼睛,用一貫高傲的語調,卻依然在霍湘震懷裏沒有離開:“哦?那霍公子你現在在我眼睛裏面看到了什麽?”

霍湘震看着自己在他眼睛裏的倒影,笑着貼上他的額頭:

“你的黑眼睛裏面,是在說‘你離我太近了,快放開,不然我要抽你了’,而你的綠眼睛,就是在向我撒嬌,說想讓我說一輩子都不願意放開你。”

說着,閉上了眼睛,用自己的唇找到了樓轅的唇……

暮春初夏的天氣,其實也是很适合戀愛的吧?不然,為什麽這次都把小貓兒親得快要融進他的身體了,都沒有被小貓打一巴掌呢?

【入夜後】

吳積白依然沒有醒過來,樓轅則是打發了霍湘震,說要賞月,一個人獨自坐在了院子裏。

牆角一陣陣傳來沙沙的聲響,樓轅淡定拿起了桌上新沏的茶,慢慢呷了一口。

牆角那裏是兩人對話,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卻一樣逃不過他這個半妖的耳朵。先是一名男子,聽聲音似乎有些慌忙:“喂!你小點聲!”

另一個聽起來則很是莽撞的漢子:“怕什麽?我打聽過了,他們家這個小公子一點武功都使不出來。這個院子裏還有個不會功夫的大夫,跟伺候他的一個小随從。放心吧放心吧!”

“哎呀,你踩着人家的花了!”

“啊?哎喲哎喲,罪過罪過。”

樓轅聽着,嘴角就微微抽動了兩下。私闖民宅了都不覺得罪過,踩了我的花兒倒成了罪過了?膽子倒是夠肥的,可惜腦子有點瘦。打聽了我院子裏都住了誰,就不知道再打聽一句我們樓家的暗衛多有本事?

樓轅起了玩心,悄悄揮手示意暗處準備拿下那兩人的暗衛先退下,繼續喝他的茶。

這當口,陰影裏那兩個人還沒出來。倒是聽見那個莽撞漢子說話了:“诶,阿貓,你知道他們樓家的廚房在哪兒麽?”

“就一頓晚飯沒吃,能餓死你啊?”被喚作阿貓的男子,語氣裏面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那被訓斥了的漢子聽起來還很是委屈:“那,餓不死也是餓啊。”

這兩個人該不會是讓牆角的爬山虎絆住了吧?怎麽還沒出來?樓轅暗想,順便拈起來一塊松子鵝油卷,看了看又放下——天晚了,再吃油的東西他的胃會受不了——改成了一只藕粉桂花糕,小小咬了一口,又放下。

這就聽見牆角是那阿貓的聲音:“嗳,阿狗,你拽開了沒有?”

阿貓阿狗?這名字取得真是可以。

喚作阿狗的漢子聽起來是要急眼了:“沒有!你說這中原的爬山虎怎麽這麽結實?!”

“小點聲小點聲小點聲!……”阿貓趕緊攔着他。

樓轅算是徹底無語了。就這水平還翻牆進別人家?還是當朝一品要員樓止至的太尉府?這要是個跑江湖的小蟊賊,說什麽也得被關過三五十年了吧?

聽着牆角刷拉刷拉拽開藤蔓的聲音,樓轅真是越聽越替這倆笨人着急,都恨不得叫暗中守衛府邸的暗衛們把他們倆拽出來了。終于見着兩團黑影,拖着半青半枯的爬山虎藤蔓,從他的花圃裏面繞着花樹往院中走過來。

樓轅趕緊撫撫胸口,給自己順氣。我的老天爺啊,差點讓這倆人給憋屈死。

結果沒等他這口氣順利索呢,就見後面那人一腳踩到了前面那人腳上挂着的枯藤,于是兩個人又咣叽摔成一團,順着花樹下的小路就滾了出來,趴到了樓轅腳下。

這兩個渾人一擡頭,就見那個坐着輪椅的半妖少年,低着頭,面無表情看着他們倆,一只手還輕輕撫着自己胸口。

兩個人趕緊爬起來,黑燈瞎火的,倆個人費了點力氣才确認了這是白天那個少年。

樓轅則是閉上了黑眸的眼睛,單留妖瞳看着面前這兩人——果然就是白日間跟着竹夜清來的兩個苗疆漢子。白天沒來得及細看,現在用妖瞳觀察着,這兩人着實有趣得緊:一個壯一個瘦,一個高一個矮。穿得還是苗疆的衣衫,是包着頭巾,琵琶襟上衣,散腿的褲子又紮了綁腿。

而阿貓阿狗看樓轅一手撫着胸口,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以為他是被自己兩人大半夜翻牆進來吓到了。那矮瘦漢子便趕忙學着竹夜清那般抱拳拱手:

“公子莫驚,我二人不是什麽強梁盜匪。我叫阿貓,他叫阿狗。”

樓轅再次悄悄擺手示意暗衛按兵不動,自己索性跟着這兩人的思維走,假裝是不認識他們,還裝出來一臉純潔無辜:“你們是誰?為何夤夜來此?不說實話,我可就喊人了。”

結果阿狗可能是做賊心虛,居然張嘴就說了一句:“千萬不要!被竹巫彭知道了,我們倆會受罰的!”

阿狗這話一出口,樓轅就覺得沒法跟這倆人玩兒了。吳大夫那句話咋說的來着?對,智商是硬傷啊!我還沒問呢你就自報家門,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一下了?!知不知道半夜翻牆進人家是犯法的?知不知道這要是小題大做了能刁難你家巫彭的?!

然而終于有個智商不是硬傷的出現了。霍湘震突然就在院子門口出現了,端着個茶盤,放着豌豆黃和一壺新沏的茉莉茶。

這人剛才不是還在側房睡覺麽!?

樓轅一愣,做賊心虛的阿貓阿狗更是傻眼了。

霍湘震則是裝出來了一個呆愣,而後斂眉,故作嚴肅:“你們是誰?求財的話我這裏有,不要傷了我家公子。”

樓轅一聽就知道這妖龍是演起戲來了。他好歹是跟着這個妖龍過了十幾年的,知道這妖龍雖然是個說書的,然而戲瘾可大着呢!

行!那小爺我陪你玩!

樓轅便跟他演了起來,也是嚴肅,壓低了聲音:“夢山,別張揚,悄悄過來就是!這兩位不是什麽惡人,是竹巫彭身邊的随從。”

夢山……那小子估計睡得已經不知道你是誰了。霍湘震望天,而後接着演,結結實實過一把戲瘾,端着茶盤就放到樓轅身旁那桌子上:“公子,要我喊人麽?”

“千萬別!”阿貓的智商終于還是被阿狗拖下來了,“我們真的是竹巫彭的随從!”

算了,沒興趣跟他倆逗悶子。樓轅暗地翻了個白眼,表面還是客客氣氣:“兩位找我,不知所為何事?”

“呃……”

兩個人都猶豫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該不該說。樓轅打了個呵欠,問霍湘震:

“什麽時辰了?”

霍湘震知道他要問的不是具體時間,而是回答了他:“平常來說,你已經睡下兩刻了。”

“哦,難怪困了。”樓轅點點頭,“那不玩了。”說着招招手,“你們随意。”

阿貓阿狗還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突然就見幾條黑影鬼魅一般就包圍了他們二人,而樓轅,已經無聲無息退到了一條黑影之後。

慢悠悠抻了個懶腰,而後拈起來一小塊霍湘震送來的豌豆黃,慢慢咬了一口。吃完了才笑眯眯看着兩人:“有什麽話和他們說,明早我睡醒了之後會派人告訴你們竹巫彭的。”說罷,輕輕揮揮手,“辛苦了各位,帶走吧。”

幾個暗衛押着兩人,沒走出幾步,突然聽見雷鳴一樣的一聲。疑惑之餘,就聽阿狗說了一句:

“有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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