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足足有兩個星期，兩人沒再有任何信息溝通。
除了不知道如何破解這個問題外，兩人都忙得不可開交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寧雙喜正在拍攝的這部《黑金》接近殺青，所有人都把情緒調到了最緊繃的狀态。誤殺了同門師妹的寧雙喜接近崩潰，從一個中立的警察變成偏執的複仇狂，擅自脫離崗位，去追殺主謀。警隊裏因此分成兩派，支持救他的和反對救他的，男主最終選擇了拯救師弟，進而讓局勢更加複雜。
當初導演看上的就是寧雙喜在《驚蟄》和《下一站天王》裏表現出來的與外表截然不同的瘋狂，這一輪，卻要往這份瘋狂裏增加在罪惡與正義間自相矛盾的掙紮，情緒需要更加豐富，表演張力要求更加苛刻。為了這一段，寧雙喜足足有一周沒過問外界的事情，整個人沉浸在了角色中，看得趙琛都有些發慌。
他的投入也确實産生了效果。在最關鍵一場槍戰中，寧雙喜不顧一切地追上主謀，在被圍攻的時候仍然喪心病狂地連開了幾槍，被敵人擊倒後還堅持着用最後的力氣，向天空打出最後一發子彈。
這是對所有為此而犧牲的警察的致敬。
這一動作并沒有寫在劇本裏，導演凝神靜氣地看完回放，好一會才帶頭鼓掌。
趙琛捏了捏鼻子，不争氣地紅了眼睛。
倒在地上的寧雙喜摸摸自己胸口的血袋，只覺得自己真的死過一次。荒謬的是，在倒下前想到的還不是劇情裏的師妹，而是梁天意。
他低低笑了出聲。
到底能多喜歡這個人？
好想給他打電話，哪怕是自己先低頭也無所謂了……
在地上躺了十分鐘，一直在胡思亂想，直到有工作人員上前來詢問才慢慢站起來。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忘我工作的時候，另一位大導演始終站在旁邊，觀看着他突破了自己的那一瞬間。
當天晚上，趙琛收到一個陌生信息，看完全文後才看到署名，差點沒幸福得暈過去。
關澤如。
居然是關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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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他手下的藝人居然能被關導主動邀請試鏡，簡直是他目前的人生職業巅峰！
抱着手機跟抱着金娃娃一樣興奮的趙琛一腳踢開寧雙喜的房門，把正醞釀着如何給對方打電話的人吓了一跳。“關導！關導啊寶貝！”趙琛語無倫次，可見實在是興奮過頭了。
寧雙喜先呆後驚再喜，腦中一片空白，抓着手機連本來要幹的事情都快忘了。
兩人在房間裏像一對傻子，手拉着手跳了半天歡呼舞，趙琛這才慢慢冷靜下來，把手機號發給他，讓他趕緊給那邊打電話，了解下到底是什麽戲，但最關鍵的，是要表達感激。
深呼吸了幾次，寧雙喜腦中拟了個草稿，這才給那邊打去電話。
十分鐘後，寧雙喜一邊接聽電話，一邊神色詭異地看了眼趙琛，趙琛聽到從他嘴裏蹦出來的三個字，頭發差點沒豎起來。
“同性戀？”寧雙喜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是對方語氣很好，他真的會懷疑這是在戳穿自己。
十年前就已經在國際上嶄露頭角的關澤如，随着年紀增大，反倒對商業類型片沒有了太大的興趣，這幾年拍的片子大多是題材冷門，側重人文關懷的準商業片。
之所以說是準商業片，是因為他既不算完全的文藝拿獎片，又不是讨好觀衆的商業片，票房還過得去，但口碑幾乎每部都達到了優秀的水準。
也因為他的口碑，能被欽點為男主角的演員往往在與他合作過後，迅速跻身一線。
可這次，關澤如想挑戰的卻是國內絕對無法上映的片子。
他說，這部戲可以走香港院線，也可以走視頻網站，他也相信，因為自己的鐵杆粉絲群和話題性，能讓寧雙喜一夜走紅。
可他們都知道，這是個極具風險的賭博。
一個飾演過同性戀的男性演員，即使未來大紅大紫，仍然逃不了被一部分人貼上同性戀的标簽。
這在目前的社會現狀來說，是很大的瑕疵。
深知這樣的抉擇不容易做，關澤如給了寧雙喜一天的時間考慮，臨挂機前，他又感嘆道：“我選你，不是因為你演過MV裏同性戀的角色，而是你所有的素質加起來就适合演那個人。撇開同性戀的标簽，他只是個倔強又敏感的普通人。你演的出來，我相信，那個人，就該是你演。”
結束電話後，趙琛盯着一直在思考的寧雙喜，沉默了許久才說：“要不還是別演了，風險太大。我們不是只有這條路可以擠進一線。”
寧雙喜沒吭聲，一直低頭翻轉着自己的手機。
“且不說梁天意的事情，就算你是異性戀，拍完這部戲，國內傳統的觀衆又有多少會接受你？你又要花多少力氣去洗白自己的名聲？”趙琛越想越害怕，接到關澤如電話的興奮完全被沖掉了。
“……我想想。”寧雙喜低下頭，趙琛看他這樣，也不好再打攪，離開房間讓他單獨思考。
一個小時候，寧雙喜終于撥通了梁天意的電話。
那頭的聲音帶着漫不經心的态度，仿佛并不意外對方會主動打電話過來。
然而迅速接通的狀态，還是出賣了他的期待。
“最近怎麽樣？”寧雙喜雖然懂得哄人，但哄情人又是另一回事，只能生硬地發問。
梁天意哼哼兩聲，回答裏帶着一點冰碴子：“忙，很忙，放心，沒空去看你。”
寧雙喜笑了。按照這人的性子，真要不在乎，連提都不會提。
好聲好氣地跟他聊了一會，仿佛之前的不愉快根本沒發生過，那邊的人終于被哄得順了毛，語氣恢複了正常，甚至還有一絲絲的黏膩。
聊着聊着，寧雙喜忍不住把剛剛關澤如的電話說了。
“不同意，”梁天意那邊居然下一秒就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你遲早能混到一線，這種風險值得嗎？”他拿他曾經的話來質問，讓寧雙喜有種搬石頭砸腳的感覺。
不過在說出這件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兩種心理準備。
“我想去。”哪怕那邊堅決反對，他還是做出了另一個選擇。
果不其然，梁天意非常惱怒：“我不明白，既然你讓我在面對同性戀緋聞時采取這麽保守的策略，為什麽自己卻用另一個标準？”
寧雙喜一時語塞。
“所以，其實我說的沒錯，”梁天意語氣又一次冷了下來，“你不過都是為了自己。”
電話被挂斷，來不及辯解的青年盯着手機，久久都沒敢按下重播鍵。
又呆坐了很久，他才敲了一條信息過去。
“因為風險交易的對象，不一樣。”
信息發出去，他也沒期待會有回音。把手機丢到一邊，望着窗外稀稀拉拉的燈光，足足坐到半夜才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