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知道

一向不知心疼為何物的顧守鋒, 心突然像被什麽紮了一下,自心底生出一股酸澀傷感。

這孩子夢裏都在思念媽媽。

第二天一早起床,江浔洗漱後對鏡子照了又照, 覺着眼睛有些腫。顧守鋒問他, “昨晚夢到江奕什麽了。”

“爸爸你怎麽知道我夢到媽媽了?我說夢話了?”

“不僅說夢話, 還哭了。”

“忘了具體夢到什麽事,就覺着很傷心。”江浔拍拍臉頰, 故作輕松的說,“應該是媽媽天上有靈,知道我跟爸爸團聚, 特意到夢裏來看我。”

顧守鋒扶住江浔的肩, 給他整理下襯衣領, “以後有我。”

江浔點下頭, 是啊,他還有爸爸,他是絕不會失去爸爸的!

父子倆收拾好下樓, 等大家夥到齊,一起給長輩拜年。江浔收到好幾個長輩給的紅包,他也給小侄女準備了紅包。來顧家拜年的人很多, 等閑人顧老爺子就不見了,多是顧守拙帶着顧守鋒顧繁燈招待。有些老爺子要見的, 老爺子會帶着江浔特意介紹一下, “家裏二孫子,阿浔。”

顧守鋒突然多了個兒子,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畢竟顧守鋒生日宴上正式将人帶在身邊露過臉的。但老爺子這樣親自介紹,含義不言而明。

江浔也拿出少年人的彬彬有禮, 只要他不突然失心瘋,見到他的人都要贊上幾句的。尤其江浔的簡歷很拿得出手,江浔發現,顧家這樣的家族讓子弟讀名校很容易,但是,他們反是更看重家族子弟的成績。

顧繁月的舅舅,大伯母程雪的弟弟,程路伯伯是對江浔最熱情的人了。程家姐弟神韻肖似,程路是個很爽朗的長輩,說到舊事也是神采飛揚的,“我可記得江奕,當年我是學生會宣傳部部長,她給我做副部長。後來我做學生會主席,她就是部長了。”又問江浔有沒有在學生會,江浔老實的說,“完全沒興趣。”

“那你跟你媽媽可不太像。”

江浔笑,“我聽別的老師說過,我媽媽是個很熱情的人。”

程路看顧守鋒一眼,對江浔眨眨眼,“就是私下經常跟我抱怨,說你爸爸智商低。”

江浔笑不可抑,反駁程路,“不可能,我爸爸這麽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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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完美形容守鋒。”這回輪到程路笑起來,程雪笑,“你可別這麽說,阿浔可寶貝他爸爸了。”

“我爸爸本來就很完美。”江浔就從沒在他爸爸身上看到過缺點,這是實打實的真心話。

程方對他爸這種愛逗人的性格委實無語,就因為他爸這種癖好,他的朋友無不對他爸退避三舍。程路逗一回江浔,同程方說,“你們都在A大讀書,雖說你高一屆,應該也認識吧?我看阿浔在網上可比你有名。”

江浔聽這話不知要不要謙虛一下,程方很虛僞的客套,“認識,江學弟是我們A大公認的校草。”

江浔更加虛僞的回一句,“程學長是我們學校學生會會長,還是合唱團團長。”

卓越卓會長卸任後,學生會長一職由程方接任。兩人都是A大名人,但因為江浔去合唱團參加入團考試折戟,他頗覺着合唱團沒眼光。再加上後來合團唱還蹭過他熱度,在網上分析他唱歌跑調,江浔可讨厭合唱團了,經常發表一點批評合唱團的言論。

程路也不知有沒有看出這倆人臉上的假笑,一徑笑道,“說來你們小時候還見過,那一年我們同學聚會,大家也都拖家帶口的,阿方你跟阿浔玩兒的可好了,一直喊阿浔妹妹、妹妹,還抱着親了阿浔兩口。我還跟江奕說,要阿浔是個小姑娘,給你倆定個娃娃親哪。”

程方江浔陡然聽到這種奇葩事,險沒雙雙厥過去,兩人異口同聲:

“爸!”

“程伯伯!”

“哎呀哎呀,孩子大了,不能随便開玩笑了。”程路逗一回孩子,就去跟顧家兄弟說話去了。

程夫人知道年輕人要面子,“那會兒才多大,阿方三歲不到,阿浔我記得才一歲多點兒。”

程雪也笑眯眯的說,“阿方小時候特別想要個小妹妹。”

有過從小被哥哥喊妹妹經歷的程圓忍不住撇了撇嘴,心裏特別同情江浔。顧繁琳顯然跟程方關系很好,跟程方有說有笑。江浔明顯更喜歡一頭金毛的程圓。這孩子不知是不是在叛逆期,頭發染的真叫一個金燦燦。

聽到程路提及江奕,可想而知顧守靜的心情,她控制不住的抱怨一句,“阿浔媽媽也是,跟程路哥你這麽熟,就不能順道知會我家一聲。讓我們阿浔小時候吃多少苦。”一個賤女人生的私生子,別人家遮掩還來不及,什麽時候值得高談闊論了!

江浔看向顧守靜那一眼,仿佛突然蘊釀風暴的晴空,他當然有一百種方法把顧守靜噴回去,但江浔即而意識到現在什麽都不說才是最正确決定。他迅速收斂眼中情緒,看向老爺子。原本正高興的老爺子聽到這話就不大高興了,老爺子說,“從人情法理,我也只看出守鋒的不對,你這看法倒是另辟蹊徑。你跟得上小江一半,我就謝天謝地了。”

顧守靜臉色一白,江浔對老爺子這話很滿意,不給顧守靜再噴糞的機會,含笑打個圓場,“我姑姑這話,跟我姥姥姥爺他們說的簡直一個樣,就是把主語換換,我姥姥姥爺常私下這樣說我爸爸。不過,我不領情,誰說我爸爸不好我都不愛聽。爸爸,你喝水吧?要不要吃點水果?別抽煙了,對身體不好。”

顧守鋒撚滅香煙,“好吧,不抽了。”大過年的,顧守鋒不想跟顧守靜沖突。

對,除了爸爸,這些人也是我的親人。

那麽,凡是你所擁有的,我都會奪走。

凡是你所嫉妒的,我都會擁有。

江浔對他爸爸那一通噓寒問暖把大家都逗笑了,此事就此揭過。

其實,在顧家,最無需在意的人就是顧守靜,顧家永遠輪不到顧守靜當家。

只要老爺子認下他,江浔便是鐵打的身份!

以往江浔不大在意這個,今天他卻要改變想法了,幹嘛不要,這原就是他的!

程家人沒久待,畢竟是過年的日子,還要往別家去走動。程路走時拍拍江浔的肩,讓他有空過去玩兒。

江浔笑着答應,雖然程路伯伯是個比較愛開玩笑的長輩,但當年他媽媽出事,媽媽的同學朋友一起組織過捐款,家裏還留有當時的單子,程路伯伯是捐的最多的那個。

程路悄悄問江浔,“你跟阿方怎麽別別扭扭的?”

江浔說,“我讨厭合唱團。”

程路哈哈大樂,點頭,“這個也是遺傳了。”

程路根本不在意顧守靜怎麽想,他跟江奕是同學,又不是跟顧守靜同學。要程路說,顧守靜簡直傻,江浔自小沒有顧家這樣的家境都這麽有出息了。沒見顧老爺子拿這孩子當寶貝,你一做姑姑的,為着舊時一點子男女情怨,搞得這麽小鼻子小眼,有失長輩氣度。

江浔也抽空給家裏人拜年,舅舅舅媽姥姥姥爺一大早就視頻過了,再有就是同學師長,江浔的手機一直沒有停過。

同顧守鋒一起回家前,江浔去警衛室一趟,想讓管理監控的警衛員調出昨晚前後門監控視頻。警衛員竟然不肯,說是要請示警衛長。江浔便沒有勉強,同這位警衛員小張道,“我都不能看,那淩助理肯定也不能看。如果他向你打聽我有沒有來過,你就告訴他,我來過。”

小張的神色迷惘,江浔沒有多作解釋便離開了警衛室。

江浔非常懷疑昨晚淩昀也在後院,至于淩昀是不是也聽到些什麽,江浔無所謂。江浔慎重的是淩昀的身份,據江浔所知,淩昀是陪着顧守靜一起創業的人。在顧家多年,過年都能跟着顧家一起過,深得顧守靜信任,甚至在公司的職位是董事長特別助理。

那麽,當年的事,淩昀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都不要緊!

現在怕洩露事端的不是他,是顧守靜!

當年能謀殺他媽媽,不過是看他媽媽背景簡單,除非是有明顯纰漏的案件,家裏人多半會聽信法院判決。如今他倒要看看,這些人敢不敢碰他一根手指!

顧守鋒的別墅離老爺子這裏遠,父子二人走的早些。顧守靜被老太太叫屋裏說話,淩昀到警衛室同警衛員說話,他也是警衛員出身,一直同警衛室的人比較熟,狀似無意的說了句,“剛看阿浔往這邊兒來了,他真是對什麽都好奇。”

管理監控的警衛小張奇怪的看向淩昀,淩昀問,“怎麽了?”

小張在杯子裏兌了些熱水,喝一口,“告訴你也沒什麽,我看江浔也不介意你知道。他說如果你打聽他有沒有來過,讓我告訴你,他來過。”

即便淩昀早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這一瞬間仍如被只無形的大手狠狠的捏住了心髒!他向來有些蒼白的臉頰一瞬間全無血色,連嘴唇都幾欲透明,直至離開警衛室,冰冷的朔風打在臉頰,淩昀才漸漸恢複冷靜。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淩昀就是擔心江浔是否聽到只言片語,這兩天一直留意江浔。

如果江浔聽到關于江奕之死的話,怎麽會在這兩天依舊談笑自若,表現的如往常無異?甚至,昨晚三個孩子玩撲克,怎麽還會讓繁琳贏那麽多次?

當然,任何一個能在獲悉親生母親亡故真相依舊保持冷靜的人,都具有超出常人的理智。

但,這樣的素質出現在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年輕人身上就太可怕了。

今日所有的隐忍都會化為來日最瘋狂的報複。

江浔沒有在昨晚發作,但是,剛剛在警衛室的話,也說明江浔根本不擔心淩昀知道他已經知道。

他還要明明白白的告訴淩昀,他已經知道!

江浔篤定淩昀不敢對他動手!

淩昀當然不敢效仿當年之事,顧守鋒視江浔如自己的眼珠,老爺子也無比看重這個孫子。誰敢輕易動江浔一根手指,就是顧守鋒的死仇!

顧守鋒即便知曉江奕之事,不一定能對大小姐大義來親。但是,一旦動了江浔,那就是觸顧守鋒逆鱗。顧守鋒暴怒之下,會直接撕碎所有傷害他兒子的人。

這事甚至不能讓大小姐知道,如果大小姐知曉,震驚錯愕之下,不一定能穩得住。

江浔為什麽沒有發作,而是選擇隐忍?

無外乎手中沒有證據。

眼下,江浔在顧家還沒有太大的話語權,哪怕顧老爺子顧守鋒再看重他,沒有十分證據他也休想空口白牙污蔑大小姐!

好在,只要江浔一日隐忍不發。

那麽,就還有一日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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