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狙擊八
時家一片愁雲慘霧。
時墨臉上的精致妝容殘了一半, 見到時坤臉色時,不必問結果,已知兄長空手而歸。
“江浔這麽難說話?弟妹可是他親姑姑, 連弟妹的面子也不給?”時墨倒了杯溫水給大哥。
時坤拍拍膝蓋, “別說阿靜, 我當着顧二的面都給那小子跪下了,簡直六親不認。”長長嘆口氣, 接過水喝了兩口。
“眼下怎麽辦?”時墨看大哥的臉色并不十分擔心。
“回家路上阿靜答應會援手,看能不能從港市想想辦法。”一手摟着水杯,時坤疲憊的揉揉眉心。
“阿靜能拿出多少?”時墨問。
“具體沒說。”時坤道, “阿靜在錢上向不肯吃虧的, 不過, 如果她肯從二級市場吸納股份也是好事。”
“她的制藥公司日進鬥金, 還這麽貪心不足。”時墨不屑冷哼。
“眼下顧不了這麽多,阿靜又不可能親自來管理公司,哪怕她是大股東, 每年紅利多少一樣是我們說了算。再說,股份到她手裏總比外人強。”時坤問妹妹,“港市那邊做空我們的資金是哪裏來的, 查清楚沒有?”
說到這事,時墨面色一肅, “說出來怕您都不信, 是馮家的資金。”
“哪個馮家?”
“峻豐資本的馮家。”
時坤擰起眉頭,“沒得罪過馮家啊。”
“這些資本講什麽得罪不得罪的,看到有利可圖,還不跟蚊子見了血似的。”時墨問,“馮家什麽背景, 能不能弄他家一下子。”
“不好說。”能做投資的,有幾家沒背景的。時坤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給馮總打電話,委婉的問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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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總剛吃過少油少鹽沒滋沒味的晚飯,一聽時坤這話,當即就懵了,“沒這事,時總誤會了吧。能做空起碼得幾十億現金,公司若有這麽大資金調動,我不可能不知道。”
時坤手機放了外放,拿眼看時墨,時墨上前接過手機,“馮總,這消息是港市陳怿陳先生親自告訴我的。”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馮總道,“這事我會親自确認。”
然後,雙方挂斷電話。
手機屏暗下去,馮總擡腳去了書房。到書房方電話兒子,直截了當一句話,“你在哪兒?”
父子間大概有心靈感應,馮偉峰心下一懸,試探老爹,“爸你找我什麽事?”
窗外夜色微涼,馮總關上窗子,懶得看兒子耍心眼,直接道,“這麽大事,你怎麽不跟我商量一聲!”
聽到父親話中沒有太大怒意,馮偉峰暗松口氣,“我們年輕人自己的事,爸你就別管了。”
“自己的事?你從公司弄走多少錢,你好大膽子。我不過讓你舅舅休息幾天,你就敢瞞着我做這樣大的主。”
馮總輕哼,馮偉峰悄聲問,“我舅還不知道吧?”
“我看有必要讓他回來。”
“爸你讓他老人家多在外玩兒些日子吧。我這裏也快收手了。”
“時坤剛打電話過來問我這事,我倒叫他問懵了。”馮總了解自己兒子,自家兒子不可能這麽了解影視業,時機拿捏的這樣好。一看就知道是跟誰合夥,馮總問,“江浔這是要把時家幹死嗎?”
“也不算吧。裏外都賺一把,等我們離場,過個三五年時氏股票就能緩過來了。”馮偉峰道,“時總再問你,爸你就說不清楚。”
“我們替江浔背鍋?”
“你要把這事捅出去,顧家那位姑奶奶是時氏大股東,這不把江浔擱炸藥桶了。您就說不知道,還在查。”
“那就是換你得罪顧守靜。”
馮偉峰笑笑,“一個江浔頂八個顧守靜。”
馮總心下鄙視兒子一回,唇角含笑,“這事我暫且替你支唔過去。既然做人情就做到底,你跟江浔商量一下,對外有個統一口徑。”
馮總想到一事,“這事顧守鋒知道麽?”
“哪兒能告訴顧總,顧守靜是時氏大股東,又是顧總的親姐姐,這不讓顧總為難麽。江浔多孝順,自己籌的資金。”馮偉峰為自己洗白,“我也是擔心爸你煩惱,才沒跟你說。”
馮總笑罵一句,“回來再跟你算賬。”
父子倆商量一回,馮總還問了問各自出資,評判兒子一句,“出少了。”這麽好賺的機會,居然只出資幾個億。
既然是顧家內讧,那就不關他們馮家的事了。
馮總既然知道兒子在港市操盤,當然要以公司利益為先。
一直沒有再對此事做出說明。
時坤大概真的無路可走,顧守靜不會眼睜睜看着時坤去死,決定注資時氏娛樂。不過,這是顧守靜個人的注資,與時氏制藥無關。
但時氏股價也出現小範圍上揚,馮偉峰一直在港市坐鎮,打電話給江浔商量此事。江浔說,“這事啊。我姑姑竟然真的注資時氏娛樂了?”
“你知道這事?”
“時坤哭哭啼啼找到我,非要我跟他合作。我搪塞他才給他出的這主意,沒想到他們真幹了。”江浔輕輕敲着桌案。
“真是個馊主意。”
“不怕。我姑姑頂多給時坤幾億讓他緩過這口氣,剩下的她怕是要炒作時氏股價。”
馮偉峰真服了江浔,“那你們顧家人一出一進,都是你們賺啊。”
“你也可以繼續拿錢買漲,不過我勸你慎重,就是有二十億注資,時氏也是一灘爛泥。你要是嫌我們顧家人賺,我有個主意,能穩一穩時氏股票,讓他別立刻漲上去。”
馮偉峰投資經驗給江浔豐富,他心中靈犀一閃,“你是說從個人注資上做文章。”
“對。從我姑姑獨自注資就能看出來,時氏藥業完全不看好這次投資。再派個有名氣的財經作者分別到時氏藥業和我爸爸公司采訪此事。炒上港市頭條,大肆唱衰這次投資。等他繼續跌的時候,我們就沽清,還能多賺點。”江浔笑眯眯地,“算我出的馊主意,這次營銷費從我賬上出,給大哥賠罪了。”
馮偉峰瞪他一眼,“用不着。既是一起投資,自然要一起承擔。好在這樣收手也不算得罪令姑媽。”
江浔說,“咱們差不多離場吧,別耽擱了。不要吸盡最後一滴血。時氏也不要再碰了,眼下不過是姑姑他們炒作的策略,沒個二三十億,托不起時氏的股價。姑姑沒有這麽多現金,她頂多投一兩個億,砸不出水花來她不收手也有人勸她收手。”
不說旁人,忠犬淩特助也會為顧守靜看好顧守靜的錢。
馮偉峰沽清股票,大賺一筆,大家分潤都不少,馮偉峰終于坐穩上海分公司總經理的位子。他請名廚到自己別墅,請江浔、紀世謙、林越三人吃飯,一起慶賀。
“什麽都不說了,以後兄弟們有財一起發有難一起當。咱們幹一杯。”馮偉峰舉杯,大家一起幹了。
這次每人皆有所斬獲,大家說起話來也極外輕松。紀世謙在國外買了塊地,打算自己蓋房子,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做鄰居。
正說着話,馮偉峰瞟了一眼手機上的消息推送,當時就吓了一跳,“天哪天哪,時坤出事了?”
時坤爆出不雅醜聞,不雅視頻被人從時坤電腦發布到網絡,直接涉及《神岳》的主演曾芳,兩人在床間火辣的風情,簡直豔壓一衆島國大片。還有床第間的許多高談闊論,驚爆眼球。
所有那些打算與時氏繼續合作的資本立刻撇清關系,時氏再入谷底。
當然,一起跌入谷底的還有曾芳。
這位前影後超一線巨星将面臨的商業賠償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甚至,因為曾芳少年做的手術,胸前那道不能去除的舊疤成了她視頻女主角的鐵證。
江浔打電話給李佩瑜說還款的事,李佩瑜有些驚訝,“這麽快?”
“謝謝李叔叔,幫我大忙。”
“這不算什麽。”李佩瑜從無涉足金融,但人在商場,消息靈通,“我聽說時氏股份一洩千裏,有空頭滿載而歸。”
江浔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常年割韭菜的人,我認為都有被收割的心理準備。”
“後生可畏。”
兩人簡短交談後結束通話。
江浔還清李佩瑾款項後跟母校商量捐款事宜。
他在捐款上毫不含糊,學校還專門給他辦個捐贈典禮,江浔有些不好意思,帶着林越李清晨一起參加。
因為江浔現在是影視業紅人,雖然現在年底各路新聞繁多,他仍是憑借捐贈之事上了網絡新聞,還在熱搜榜上停留了一段時間。
江浔剛參加完捐贈儀式後的酒會,正好看到手機裏推送的時坤到有關部門配合調查的新聞。江浔回到家已經是傍晚十分,李姐迎上前,朝樓上示意,看了一眼,低聲道,“你姑姑來了,在書房這麽會兒了,還沒出來。”
“怪道屋裏格外安靜。你們也不用這麽小心翼翼吧。”
“我看姑姑氣色不大好。”
“這是咱家,又不是她家。我上去看看。”
江浔先回房間放下包,順帶臭美理了下發型,才去的書房。一推門就聽到顧守靜那句,“先把時坤保出來,倘他真進去了,時氏就完了,我的投資全都打水漂!”
顧守靜聽到門響回頭看到江浔,當真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眼中的火焰恨不能直接把江浔就地火化。顧守靜“騰”的站起來,怒視江浔,“你還有臉來!”
江浔不解的撓下頭,“這是我家。姑姑你說夢話,以為這是你家吧。”在自己家,江浔從來不會有自己是外來者的感覺。他住的心安理得,他腳下踩的地板,他身處的書房,都是他家的!
顧守靜才是那個外來者!
“要不是你出的那馊主意!”顧守靜氣恨交加,咬牙切齒,那模樣恨不能生吃了江浔。
江浔眨眨眼,一幅摸不着頭腦的無辜樣,“我是聽李姨說姑姑你來了,過來打聲招呼。你們聊吧,我讓李姨燒幾道姑姑愛吃的菜。”他沒久站就退了出去,體貼的給姐弟二人關上房門,唇角彎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顧守鋒見到江浔便想到從耳機中聽到的那句顧守靜對江浔的咒罵,“小雜種!”
不論兄弟姐妹有多親,人一旦有了自己的骨肉,那是什麽情分都要向往後放放的。顧守鋒不耐煩道,“你跟我這兒聒噪有什麽用?不過是配合調查,誰也沒說時坤就有罪?他只要清清白白的,我還沒聽說投資不利要進監獄的!你先回吧!這事以後再說。”
顧守靜急道,“我倒想回,我們老太太現就在我家嚎喪呢。時坤老婆孩子都在我家等着救命,我派律師過去,一點風聲都打聽不出來!我現在怎麽回?”
“既然打聽不出來,你更得慎重。”
顧守鋒不可能莽撞的不管不顧直接就去撈時坤,顧守靜自顧守鋒這裏離開,幹脆去了另一所別墅,省得回家心煩。
江浔也沒什麽要說的,父子倆的晚飯鮮有這樣冷清。
不過,江浔顯然胃口不錯,香香甜甜吃了兩碗米飯。
顧守鋒看他一眼,給江浔夾塊魚肚子肉,吃吧,吃吧,吃飽咱們再說。
晚飯後,顧守鋒叫江浔到書房,随意的在書房那張大書案上一坐,江浔原還想坐着,一看這樣,只得站在顧守鋒面前。
顧守鋒先把顧守靜投資失利的原委同江浔大致講了一遍。江浔幹巴巴的說一句,“我很同情姑姑。”
大概是做過國防生,經歷過軍事訓練的緣故,顧守鋒的敏銳遠非常人能及,他捕捉到江浔臉色的不自然,“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同我說的?”
江浔立刻反問,“爸爸要我說什麽?”
看來是真有他不知道的故事了,顧守鋒早看出端倪,直指要害,“你出了個主意,你姑姑照樣做了,然後就一腳踩泥潭了。”
顧守鋒端祥着江浔,“我以往的習慣是先派人去查,從時氏股票一直查到時坤醜聞爆出,所用時間不會很長,頂多半個月。但你不是別的人,你是我兒子,我希望你能對我坦誠相待,而不是我找人查你!”
江浔原本也沒打算瞞着顧守鋒,但也沒想這時候就全交待了,他勉強掙紮一下,“事涉商業機密,有點不好說。或者,我說了爸爸也不一定信。”
“不,你說我就信。”
江浔垂下眼睛,無奈的戳戳腳尖,擺動了下身體。這很顯然是個猶豫的姿勢,顧守鋒不急,他等着江浔下定決心。
窗外夜色降臨,院子裏的燈也都亮了,映亮清涼月色,夜風清淺。
良久,江浔收回視線,看向顧守鋒,“那天我就是為了把他倆搪塞走才随口一說,我這種半調子都知道就是到菜市場買顆白菜也得挑挑白菜好壞吧,誰曉得姑姑真去投資時氏啊。她那麽精明,都知道帶着時坤來為難我,自己倒一腳踩泥裏!這可不怪我!難道沒問投資顧問的建議就投了?”
江浔嘆口氣,“我當初就想賺點小錢。從時氏新片的看片會,我就知道,他這次的片子十之八九要撲。你也知道,他拍玄幻大片,又跟我們公司的片子同天上映,我們彼此都有打擂臺的意思。時氏是老牌影視公司,我嘴上說他肯定拍不好,心裏不能不重視,我請了調查公司調查過他們這次片子的投資情況。從投資到發行,他簽的是保底對賭協議,一旦不能回本,他要還給當初幾家投資商120%的資金。這說明,拍這片子的時候他公司現金流已經開始緊張,同時,因為投資數額巨大,投資商對時氏并沒有足夠信心。當然,時氏對自己很有信心。”
“剛開始我真的沒打算做空他的股票,是從看片會,我發現這是個好機會。票房之外,我還能再賺一筆。”江浔一雙眼眸水晶樣清亮,他老老實實的說,“可這也是資本市場的常規操作,哪個上市公司沒從股市割過韭菜。當初他從股市大筆撈錢的時候,難道沒想到有賠的那一天麽?這樣簡單道理,他不會不懂吧?我對做空不大熟,就請了馮大哥一起,馮家專業做資本投資。大致就是這樣。”
江浔沒什麽隐瞞之處,悉數都說了。
果然跟這小子有關。
時氏的股價跌成這樣,一系列手段明顯有備而來。這些手段,有熟悉金融操作的人,也必然有熟悉影視業的人。
而且,準備已久,有備而來!
顧守鋒想了想,“你對我很有情義,幾次阻止我出手救時氏,是怕爸爸賠錢,還是怕自己賠錢?”
“我就是不阻止,您難道真會救時氏?我對爸爸是關心則亂。”
“時坤這次爆出醜聞,跟你有沒有關系?”顧守鋒目光嚴肅而銳利的盯緊江浔。
江浔垂在身側的小指指尖突然顫了一顫,他面容絲毫不動,“昨天上午知道這事,馮大哥還心口疼半日,說我們清盤清的早了。我真是一萬個沒想到姑姑會注資,她是不是傻呀。明明可以先放個風出來穩住股價,上次時氏不就買個宋瓷瓶,股價就穩了麽。”
顧守鋒內心深處未償不認為姐姐這種直接注資方式簡直是愚蠢到家,他微微沉了臉,“那畢竟是長輩。我知道她有不得體的地方,但你不要做那樣的人,注意你的言辭。”
江浔乖巧又無奈,“事情就是這樣了,爸爸你沒再問的吧。”
“你的投資課程沒白讀。”顧守鋒不知是贊是貶的說了這麽一句。江浔沒敢搭話,顧守鋒繼續問,“票房失利股價下跌很正常,但當時爆出投資合約的細節應該是你們推動的吧。為了讓時氏股票繼續跌。”
“時坤質押股份房産,卻又爆出古董是贗品的事,也是你們推動的。”顧守鋒根本不是在問,而是陳述事實,“恐怕還有媒體大幅渲染,唱衰時氏,讓時氏股價一路繼續跌。”
顧守鋒的目光仿佛一把出鞘寶劍,銳利鋒芒刺的江浔面頰微微發疼。江浔說,“這都是做空的常用手法吧。”
“時坤且不論,你姑姑這次損失不小。當然,你心裏會覺着她罪有應得,你說不定心裏還有些痛快吧。”
“難道我不應該痛快?”江浔反問,“爸爸,你別把我當成聖人。我不計較是因為我不想把生命浪費到他們那些人身上,可要是她倒黴,我樂見其成。尤其她自己犯的蠢,怪誰去?我一聽說她過來,就故意來書房看她笑話!豈止是痛快,簡直痛快極了!”
為了照顧顧守鋒的情緒,江浔只是哈哈哈大笑三聲!
“我還得勸爸爸,您最好在時坤的事情上慎重,他的醜事不止這一樁。看上哪個漂亮的男孩女孩,給人錄下不雅視頻,或是用毒品控制,這可不是什麽秘密!你知道他手裏有多少人的把柄,你一旦撈他,連你也不清白!”
“他算什麽東西!我為什麽從不與他合作,我就防備被他濺一身爛泥洗都洗不淨!”江浔眼眸微眯,透出不掩飾的厭惡與恨意。與顧守鋒四目對視時,顧守鋒甚至在江浔的眼中看到一絲兇狠。
“爸爸你最好也別讓姑姑亂伸手,就是時氏破産,有她在,時家人依舊可以生活無憂。話說回來,時坤這一進去,就等人撈了。上下打點,走關系走人情,得花費多少看不見的力氣。他一向是背靠咱家大樹,可撈這麽個人,撈出來又怎樣?有這麽根攪屎棍在,咱家成什麽了?別人嘴上不說,心裏也看不起。”
“讓別人怎麽想咱家,說不好大伯大哥都要受時家這爛事影響。”
“公事公辦吧,爸爸。你知道我沒本事給他栽贓罪名,正如你不想我成為姑姑那樣不得體的人,我也不希望我的爸爸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
“口才很好。”顧守鋒打量着江浔,冷靜評價,“情理兼備,算無遺策。時家栽你手裏不冤。”
“時家不值一提。”頭頂冷白燈光流瀉而下,映着顧守鋒喜怒難辯的臉龐,“我要說的是,我上次有沒有說過,我永遠不會偏着外人。你為什麽要隐瞞我?”
“這是我商業上的事,跟爸爸無關啊。我前期做了那麽多準備,一丁點消息都不能洩露的。老話都講,君不密而失臣,臣不密而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
顧守鋒很欣賞江浔永遠振振有辭的心理素質,“前期做了很多準備。的确,時氏虛構票房的證據、打假時家買的那宋瓷瓶、籌備做空時家的現金。銀行貸款是要說明具體用途的,禁止用到股市中去。我相信你不會用銀行貸款去做空時家,你從哪兒籌的這筆資金?”
“找李叔叔借的。”
“李佩瑾?看來你們不只同門師兄弟這麽簡單。”
“他是我媽媽大學的同班同學。”
“同班同學也有二十年不聯系的生疏,能借你多少?”
“還有石飛石老師,石老師也是我媽媽的同學,他是李叔叔公司的合夥人,最開始一起創業的那種。有石老師給我作保,李叔叔借我二十億,已經還清了。”
顧守鋒颌首,似是滿意江浔的坦誠,他目光陡然一沉,“那你告訴我,從時氏看片會你就知道這是做空時氏的好時機?電影看片會是在正式上映多久以前召開?總不會提前一年半載就舉行看片會吧!最長不會在上映前一個月!你告訴我,你區區一個月就做足這些準備!”
江浔面色一變,立刻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話出現邏輯錯誤。
顧守鋒沉默的盯着江浔,江浔感覺晚餐喝的魚湯都化為額角細汗,這種無聲的壓力最為致命,江浔甚至聽到窗外淙淙夜風流動的聲音,他移開眼睛,顧守鋒垂下的腳尖點着書房的深色地磚,一下,兩下。
像是在提醒江浔,眼前沒有別的路了。說謊還被當場揭穿,饒是江浔心理素質強悍,也不禁臉頰微燙,口幹舌燥,只能跟顧守鋒說實話,硬着頭皮解釋,“時間上是有一點微小偏差,糾正一下,打從時氏這部大片立項我就意識到,這是個絕好的,兩頭賺的機會。”
“時氏一立項,就看他們的主演制片,我就知道他們拍不好這部片子。就開始準備了,後面的事我真的沒撒謊,我不懂操盤的事,就找了馮大哥合夥。紀大哥的話,他跟馮大哥關系好,原本是打算用他來安馮大哥的心,沒想到他也願意真金白銀占一份。我當然求之不得。”江浔說,“就是這樣了。”
“就這麽點事,非要我再三追問才肯講?”顧守鋒目露責備。
“總得馮大哥那邊料理清楚才好說。”看顧守鋒沒有太生氣,江浔總算放輕松些,想着爸爸真是敏銳,趕緊再拍爸爸兩句馬屁把這事揭過去。
就聽顧守鋒道,“上次我說過什麽?還記不記得?”
父子倆關系一直很好,基本只要都在A市,每天都要回家的。
上次是哪次?
憑江浔的機敏,立刻想到那次談話,顧守鋒告訴過他,永遠不會看別人重過他,但他也不能欺瞞顧守鋒。
顧守鋒在等他的回答,江浔只得道,“不許瞞着爸爸。”
“這回你就學會騙我了。”
指了指書架角落放着的一只高爾夫球杆,“拿過來。”
江浔立碼認錯,“爸爸,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下次再不說謊了。”
“讓你拿過來!”顧守鋒面色冷沉,沒有半點玩笑模樣,黑着臉,像鐘馗。
成年男性對少年會有一種純粹的雄性力量上的壓制,尤其如顧守鋒這種正值盛年的男性,氣勢就讓江浔不敢再多言,挪着步子去拿高爾夫球杆,拿回來遞給顧守鋒,覺着自己可能會因為說謊挨頓揍。
挨揍倒沒什麽,江浔小時候就是那種淘氣男孩子,跟高年級學生都打過架的。
但那是小時候,他現在這麽大了,還要因為說謊挨揍,多沒面子。
正當江浔東想西想時,聽到顧守鋒威嚴的聲音,“手伸出來。”
江浔伸出左手。顧守鋒說,“兩只。”
江浔只好再伸出右手。
顧守鋒揚起球杆,江浔都聽到球杆破開空氣的聲音,吓的眼睛刷就閉上了。不過,想像中的疼痛并沒到來,球杆只是輕輕落到江浔掌心,連一根羽毛的重量都沒有。
江浔睜開眼睛看着顧守鋒,顧守鋒奚落,“看這膽子。”
虛驚一場!
這時候萬不敢犟嘴,江浔整個人都乖巧柔順的不得了。
顧守鋒瞥這小子一眼,“說謊就該挨打。本來應該打一頓,不過,念在初犯,下不為例。”
江浔松口氣,偷觑顧守鋒的神色,結果正對上顧守鋒的眼睛。顧守鋒諷刺他,“從我臉上看出什麽了,過來跟我說說。”
江浔湊上前,眉眼彎彎,“看出爸爸沒真的生我氣。”
顧守鋒敲他屁股一下,“還有臉笑。”
“爸爸比我想像中更有氣量,當然得笑了。”江浔簡直眉開眼笑,他還擔心顧守鋒知道會生氣。
“什麽大事。”手拄高爾夫球杆站起身。
“爸爸您真是氣量宏大、氣吞山河。”眼瞅事情就要過去,江浔在邊兒上使勁拍馬屁,恨不能給他爸灌二斤迷魂湯。顧守鋒眼角含着一絲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覺着這就過關了?”
江浔瞠目,這什麽意思?
“果然不能讓你太得意。”顧守鋒個子比江浔還要高半個頭,站在江浔面前,球頭敲了敲地磚,咄咄兩聲像是在敲到江浔心頭,顧守鋒問,“還有一件事沒有說。不過,先給你個自首機會。”
突然間的轉折讓江浔一時有點懵,他望着顧守鋒,大腦飛速運轉。顧守鋒直接看穿江浔此刻糾結內心,“我是不是在詐你?要是詐你,一下子把實話說出來,就虧了。萬一我真知道,錯過這坦白機會,被我說出來,可是真要挨打的。”
江浔額角的那滴冷汗刷就下來了,顧守鋒問他,“熱嗎?”
“啊?”江浔茫然,是真叫顧守鋒給整懵了。
顧守鋒的指腹蹭了蹭江浔汗濕的額角,“不熱的話,怎麽出汗了?”
江浔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他算是知道,他爸爸這回真是在詐他!但很不幸,叫顧守鋒看出來了。
顧守鋒欣賞着江浔一邊出冷汗一邊兒眼珠亂轉、滿地想轍的模樣,手上的球杆已經掄起來了,江浔立刻大喊,“我坦白!我坦白!”
不待顧守鋒再擠牙膏,江浔就全說了,“時坤那視頻,是我找人放網上去的。”
時坤不是什麽好東西,可江浔也不是什麽好鳥,顧守鋒手抖了兩下,就想給他兩下子,江浔大叫,提醒顧守鋒,“爸爸你說了坦白從寬,既往不咎,可不能不守信用!”
顧守鋒罵江浔,“看你這慫樣!”敲小腿一下。
江浔也不敢躲,哭喪着臉,“不說實話要挨揍,說實話還罵我慫,你到底要怎麽着啊。”
顧守鋒一時被江浔問住,險沒破功,心道,你管老子要怎樣!再敲一下,“你這麽聰明伶俐,說說我到底什麽意思!”
江浔心說,我哪裏知道你想怎麽着?我現在就想自己也平地生一兒子出來!做爸爸也忒威風了,說不講理就不講理,做兒子的簡直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