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圍剿八

室內溫暖如春, 潔白的水仙在蔥綠悠長的葉子中抽出亭亭花穗,綻放出一朵朵袅娜潔白的花朵。

姜昕聽江浔說完整個事情的經過,“我就是這樣知道的, 是一場意外的偷聽。要找到證據, 需要力量。你不要跟我爸爸說, 我告訴你,是因為接下來才是生死攸關的時候。如果我出事, 你再告訴我爸爸。”

“你從沒想過報警麽?”

“沒有證據,拿什麽報警。非但不能報警,連家裏人都不能說。我姥姥姥爺都上年紀, 舅舅舅媽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 告訴他們, 他們的日子就別過了。我爺爺奶奶這邊, 那時我剛跟爸爸相認,那是我在爺爺奶奶家過的第一個春節,要怎麽說?說了又能怎樣?我沒有證據, 他們是會相信我這個剛剛認來的孫子,還是會相信他們看着長大的親生女兒?”江浔神色平靜淺淡。

“姜大哥,你是老師的獨生子, 你生來擁有世間最珍貴的親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成長環境,在我看來, 親情不是無條件的。它需要時間的積澱, 需要親人間彼此的付出,也需要利益的權衡。”

江浔有些冷酷的說出他對親情的理解,“我需要時間,不只是為了搜尋證據,也是為了我的親人。我要重新追訴我媽媽的案子, 這不能只是警方的責任,應該是我們共同的責任。如果我兩手空空就來報警,是讓你們為難。”

江浔是個從不讓人為難的人。

姜昕比江浔長十幾歲,如今也是做父親的人,心裏很難過,很憐惜江浔,提醒他,“眼下沒更進一步的證據,我不會在顧總那邊多嘴。不過我看卓氏的卓總很怕會得罪你家的樣子,他肯定會跟顧總說點什麽的。”

江浔道,“沒關系。面對親人時,人總會有下意識的偏頗。我爸爸也不是聖人,即便卓氏基金當年為曾芳出資與顧守靜相關,我爸爸也不會往顧守靜身上想的。”

“你心裏有數就行。”

姜昕拍拍江浔的肩,年輕人裏面,他很少佩服誰,但他由衷佩服江浔。

如姜昕所言,卓總簡直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他倒是知道曾芳的事,不過曾芳醜聞一出,卓凡就立刻跟曾芳斷絕關系,轉而跟一戶門當戶對的女孩子訂婚。

這事原過去了,誰曉得又來了個姜昕,請他配合調查。

原本這些事跟他有什麽關系啊!

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結果,叫姜昕一說,這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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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卓總連江奕是誰都不認識,家族基金也是真的每年會撥出一部分資金做慈善,這做的是實實在在的慈善!

誰曉得他們老卓家做好事,怎麽反得了惡報!

原本林越跟江浔在外頭做投資做的風生水起,林越別管姓卓還是姓林,反正都是他兒子。卓總看江浔也很好,畢竟,卓總是個精英派的勢利眼。

他與顧二交情亦佳。

眼瞅兩家交情延續到了下一代,誰曉得出了這麽樁子事。

他家基金會竟然與江浔生母的謀殺案相關。

這可不是生意上你占便宜我吃虧的事。

其實顧二也沒跟江浔生母結婚,奈何江浔十分能幹,所以江浔的母親便有了地位。卓總是不願意與顧家結怨的。

他把當年主導資助曾芳的經理又盤問了一回,險把這位中高層問哭,“真的,卓總,要別的事,我肯定不記得了。曾芳這事,當年就是熱點新聞。肇事司機固然可恨,可他家庭貧困,為了閨女的病遠上A市,為了湊手術費,一天打四份工,疲勞駕駛出的事故。當時的新聞報道也很同情曾家,有一回跟時氏制藥顧董身邊的助理,就是淩特助喝酒。淩特助說,這孩子也可憐。還說當年他家裏經濟也很困難,當時淩特助跟着顧董創業時間短,他還說,要是他有錢就自己資助這孩子了。我們倆挺好,我想着也是個熱點,做爸爸的再有罪,也連累不到孩子身上,我就說,我們基金會有這方面的資助項目。我把曾芳的資料遞上去,夫人特批的。”

曾芳現在是臭了,不過當年可是個伶俐孩子,受到卓氏基金的資助後,親自寫了感謝信。卓氏基金還請媒體報道了出來。後來,曾芳治療完畢,與母親回鄉後,每年都會寫信到基金會。

她父親坐牢,生活不容易,基金會索性資助了她的學業。

不過,曾芳讀書一般,好在人生的漂亮,嘴甜會辦事,如今看來,也豁得出去,很快在影視界嶄露頭角。

曾芳一直與卓氏基金保持聯絡,就成了卓氏基金資助對象中的典型代表,後來更是大紅大紫,險些成了卓氏集團的太子妃。所以經理對她的事記憶格外深,連旁枝末節都記得。

卓總又回去問妻子,卓太太正靠在貴妃榻上敷臉,她一直管理基金中的慈善部分,聽丈夫問及當年資助曾芳的事,皺眉說一句,“那時新聞報道出來,也是一個熱點,有助于提升集團形象,底下經理遞上來,我就同意了對她的手術資助。哪裏料得到她這樣不争氣。”

“不是說曾芳。”卓總擺擺手,他們夫妻關系其實一般,但,兩人是有共同利益的,卓總問,“當時顧守靜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

“你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咱家的基金會,她怎麽可能插手!”

“我告訴你,出大事了!”卓總臉色深沉,“曾芳的父親,當初不是疲勞駕駛撞死的人,當年是謀殺。有人承諾曾芳的父親,只要撞死那輛車裏的人,就會出錢為曾芳做心髒手術。”

卓太太臉色一白,從貴妃榻上猛的站起來,“這怎麽可能!”

卓總緊簇着眉頭,卓太太一肚子話想問,最先出口的是,“撞死的是誰?”她仔細回想,因為這些年一直跟曾芳認識,卓太太對當年的新聞還模模糊糊有些印象,“我記得當時車裏坐的都是大學生,還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我當時還想過好可惜。”

“是江浔的母親。”卓總道。

卓太太臉上閃過一絲譏诮,卓總說,“你別興災樂禍,顧二就這一個兒子,平時當眼珠看待。這事原不跟咱們相關,卻一下子牽連到咱家基金會頭上,豈不是無妄之災。”

“可這跟顧守靜有什麽關系?”

“當時淩特助跟下頭經理說曾芳可憐,經理才把曾芳的名字遞給你。”卓總望着妻子,夫妻二人心下想到一處。

室內一時靜寂,卓太太臉上面膜都幹了,她揭下來,手指在臉上按了按,說,“咱家可不能平白擔這不是。你還是跟顧二說一聲。”

“這事真不好開口。”卓總捏了捏手指。

“要不讓阿越跟江浔說,他們不是一向交好麽。”

“事關江浔媽媽的死,江浔能沉得住氣?一旦顧家鬧起來,顧二還得來問我,到時恐怕要落埋怨。”卓總人品不咋地,行事向來滴水不露。

這事卓總還是尋個機會跟顧守鋒說了。

原本,顧守鋒查出當年資助曾芳手術費的是卓氏基金,就想暗地裏查一查卓氏基金是不是與鄭家德相關。

畢竟,二十幾年前,鄭家德也一窮二白,退一萬步說,假設他與江奕有私怨,可他絕對沒能力資助曾芳進行心髒手術。

所以,顧守鋒也懷疑鄭家德背後有人。

順理成章,他把懷疑的目光放在卓氏基金身上。

他沒料到,會有這樣一出峰回路轉。

淩昀!

怎麽會是淩昀!

顧守鋒百思不得其解,淩昀當年跟着大姐創業,跟江奕更是八竿子搭不着。

時家。

江浔為什麽這麽恨時家?

顧守鋒重新将目光放到時家身上,那個時候,時家剛剛舉家從老家搬到A市……難道是時堰?

時堰曾經跟江奕有過三年的戀愛。

情殺?

不太可能。

時堰這種人,不要說買兇殺人,恐怕殺只雞都不敢。

兩人分手後,憑江奕的性情,也不可能跟時堰藕斷絲連、舊情複燃。

大姐?!

這是顧守鋒最不願意懷疑的對象。

可大姐有什麽理由要殺江奕呢?是她搶了江奕的男朋友,不是江奕搶了她的。

沒有理由啊。

而且,大姐與時堰婚後感情不錯,連自己創辦的制藥公司都要冠上時堰的姓氏。

或者,就是淩昀自己與江奕曾經有過某種交集,要殺了江奕。

這是最好的結果。

但,顧守鋒直覺知道,這絕不是正确的結果。

最後,顧守鋒依舊将目光放到時家,江浔為什麽對時家報複的這樣狠!他從股市奪走時家的財富,從法律讓時坤時墨身陷囹圄。

他也是這樣對付曾家,奪走曾芳數年積蓄,揭出曾芳經濟犯罪的事實,将曾芳打入囚牢。

他有多恨曾家就有多恨時家。

時家一定與江奕的事相關,而且——

江浔知道,卻從未告訴過他。

為什麽會瞞他?

他們父子關系這麽好。

江浔收拾時家都沒有瞞過他,為什麽會在這樣的大事上瞞他?

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驅散這繁雜思緒,顧守鋒不需要逼問江浔來獲得答案。

答案已經很近了。

從江浔的報複手段開始——

曾家坐牢的人是曾忠仁最疼愛的女兒,而其實,曾忠仁才是兇手。

時家坐牢的人是時坤時墨兄妹,那麽,兇手是——

時堰!

顧守鋒的大腦發出嗡的一聲,不!

還是不對!

如果兇手是時堰,江浔報複的人應該是琳琳,時堰最疼的人就是琳琳。

也不對。

那個孩子長情而心軟。

曾芳人品行事絕不能入江浔的眼,何況,曾芳觸犯法律,有把柄在先。

琳琳剛剛大學畢業,對江浔一直很親近。

江浔能下手報複曾芳,可他對琳琳心軟了,那麽轉移到時家身上就很好理解,還能順道收拾了曾家。

但還有一件事解釋不通,如果兇手是時堰,江浔為什麽不直接同他說。擔心他袒護時堰麽?

這不可能。

一個是姐夫,一個是兒子,根本不具備可比性。

時堰不會讓江浔隐瞞他,時堰沒有這樣的份量!

只有一個人才有這樣的份量!

他苦苦不願相信,他甚至情願逃避的,江浔認定的,兇手的身份是——

他的胞姐,顧守靜!

答案如同燒紅鋼針刺入顧守鋒的眼中,顧守鋒的瞳仁猛然一縮。飓風在海上掀起巨浪,利劍寒光穿心而過,顧守鋒整個人臉色蒼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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