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挑撥離間怨恨生

清晨,天光一線,碧草上白露滾珠,桃樹枝頭春意盎然,兩只黃鹂鳥相對唱着情歌,在樹丫枝蔓間飛來跳去着打情罵俏。

庭院裏,牆角有盛開如火的杜鵑花叢,三四只蝴蝶在花朵上一夜好睡,早起的女奴打從這邊走過,便驚的它們撲扇着翅膀四處亂飛。

有的飛去屋門兩旁的的桃葉上栖息,有的青睐于桃樹底下那一片嫩黃的小野花,還有的就在空中盤旋,它們驚魂未定,不敢附着在花草上,免得被人誤抓了去。

可空中更是不安全的,因為它們的主正光着上身,兩手各抓一大石錐,揮舞着鐵鏈,鍛煉臂力。

當破空聲襲來,正将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蝴蝶們打散了,有一只很不幸,飛的慢了,正被石錐撞個正着。

扶着門框看景的呂嬌輕呼一聲,卻不是為那只羽翅鮮豔的大蝴蝶而可惜,而是被他巨大的力氣和精準的動作所折服。

他挑目看來,見是呂嬌,也不和她打招呼,也不詢問她的傷勢,就像沒看見她這個人,繼續舞動。

和昨晚相比,他的冷淡竟像是兩個人。

呂嬌心中惴惴,不知自己哪裏又得罪了他,手指抓着門框,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指甲刮擦,這時候,她連自己肚子餓都忘記了。

她卻沒發現,自從看見她來了之後,公子重舞動石錐的花樣翻新了許多,就如雄獸向雌獸求歡時,奔跑嚎叫着展現自己強壯的體魄。

“夫主。”呂嬌邁出門檻,往他跟前湊了湊,小聲的喚了一聲。

“嗯。”放下石錐,他又從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青銅劍,擺出一個漂亮的起手式,然後就虎虎生風的耍了起來。

他的劍術沒有花哨,每一個招式都簡單明了,橫斜穿刺起來都帶着狠辣。

他的目光就和他的刀鋒一樣,在晨曦的照射下泛着英雄煞氣。

她的心口有頃刻的窒息感,那是被他的男人氣逼迫所致。

眼睛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從他剛硬筆直的劍眉,到他泛着寒光的虎目,再到他腰腹上正在顫抖的八塊腹肌,她怎得忽然有了流口水的沖動,臉頰頓時燒的通紅,慌忙把臉轉過一邊去看被他的劍氣所劈下的紛落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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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是很美,她看到了眼裏,卻沒看進心裏,心裏卻在無意識的回想他昂藏的身軀。

耳邊傳來那人壓抑的低笑,她懊惱的想撓牆。

“主,看你滿頭大汗的,奴來給您擦擦。”

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女人小碎步走了過來,眼睛掃過公子重胸膛上滾滾而下的汗珠,慈愛一笑,舉起帕子就要來擦。

公子重躲閃了開去,笑道:“師氏且退,我今日已有了夫人。”

師氏笑睨了他一眼,收回帕子,道:“罷罷罷,由得你去。”竟是滿目縱寵。

這女人生的柳葉眉吊梢眼,鼻管挺直,蜂腰肥臀,看她面相,呂嬌對她的第一感覺是嬸娘,她對公子重,像是對待疼愛的子侄輩,可她又自稱為奴,顯然不是哪家的夫人。

這是誰?

公子重可沒有給她介紹認識的自覺,他也不說話,就那麽肅着臉朝她走來,腳上的木屐噠噠作響。

“夫主。”她忙要給她行禮,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他自己的胸口上,目色淩然,一本正經。

她只到他的肩膀處,随着他的靠近,她就只能仰望他,聞着他身上汗水的味道,她想逃。

竟然忍受了這個男人的汗臭味,竟然還被他胸膛上流下的汗珠吸引住了眼睛,竟然順着那滴汗珠,從他殷紅的茱萸到他硬邦邦的腹肌上,再到……他裳裙下淡淡的鼓起。

不!

“你放開我。”多麽言辭铮铮的話,可從她嘴裏出來竟是那麽軟綿無力,像是被一股春水洗了洗舌頭。

雙腿酥麻,身子搖搖欲墜,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肢,目中笑意荏苒。

“擦。”他低頭看着她的頭頂,一字铿锵。

“主,何必難為主母。”師氏在一旁偷笑,并再次拿出自己的帕子對着呂嬌搖了搖,“主母,奴這裏的帕子可借你。”

“不、不用。”被逼的倒退數步,倚着桃樹幹,她早已蠢蠢欲動的手指一霎就捏住了那顆不安分的汗珠。

當指肚觸摸到了他硬實而彈性豐滿的肌膚,手指也像有了自己的意識,逃脫了她的意志控制,以那滴汗珠為點,輕輕的往上滑,她在他平坦的胸口上挪移,指甲刮擦着,指肚按壓着,手掌摩挲着。

他目中緩緩燃起火焰,那握在她腰肢上的大掌倏忽攥緊,直攥到了她酥麻的骨頭。

一聲嘤,一聲咛,一聲遵循自己的身體之欲而發出的吟,他醉的失去耐性,方要扛起這小女往屋裏去,那師氏拍着巴掌就大笑起來,款步走近,便先給呂嬌行了個禮,“見過主母。奴是師氏,管着女奴的老媽子。”

她貶低自己為老媽子,可她的臉看起來卻極為年輕,一雙眼精光幹練,一看就不是個軟弱可欺的。

呂嬌一把推開公子重,窘迫的瞪他一眼,道:“夫主,我這主母初來乍到,你是否要領着我見見府裏的人呢。”

公子重沒開口,師氏卻笑着道:“何必勞動主,奴可領着主母見人。”

“你是叫師氏,對否?”

“奴在。”師氏笑應。

“在這府裏,你是何等身份?”

師氏依然笑道:“奴方才已說過了。”

呂嬌垂眸也笑,依然重複問道:“師氏,你是何等身份”

師氏含笑的眼下垂少許,嘴唇下拉,将将把謙卑的笑容維持住,肅手行禮便恭敬答道:“奴是管着女奴的老媽子,容君夫人看重,在公子小時候被撥來伺候了幾年。主母,可有何教我?”

“無。”呂嬌笑盈盈道。

“夫主,自從昨日嫁過來我便不曾進食,現已腹中饑餓,能否讓人端來食物給我。”放任師氏躬身立在那裏,呂嬌看向公子重,眼睛四處瞧了瞧,在兵器架上撿起他脫下的外袍給他披上,笑道:“夫主,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已是你的人了,是讓我做主母,還是別的什麽,請夫主盡快定奪。要不然,一個老媽子就要領着我去見奴仆了,到時我的身份是什麽呢?”

公子重虛點她幾下,含笑道:“我第一眼見你,便知你有狡性。”

“主,奴沖撞了主母,請主責罰。”師氏噗通一聲跪地,仰起臉,目中有淚,虔誠悔改,看着呂嬌道:“主母,您是月,奴是野地螢蟲,螢蟲怎敢與月争輝,奴心悅誠服了。”

她沒有否認自己的小心機,而是直接來贊美她,并且服從她,這個師氏很識時務啊。

“你不必如此,去讓人拿飯食來我吃吧,我餓得緊。”呂嬌捂着自己咕嚕嚕叫的肚子,雙目渴盼的看着她。

公子重見她雖有狡性,可心胸寬厚,遂心中滿意,牽起她的手就往屋裏去。

“奴這就着人去拿。”師氏被委婉訓斥了一頓,面上就對呂嬌誠惶誠恐起來。

院門外,被早起的公子重勒令跪在牆根下的巧人和舂看見她出來,舂趕緊膝行過來,抱住師氏的大腿道:“夫人,主肯見我們巧人了嗎?”

師氏震腿将舂踢到一邊去,板着臉訓道:“主母是何等身份的貴女,那是齊國的公族之女,她父輩繼承了呂氏,呂氏,那是曾助武王伐纣的國相姜尚的氏,齊國開國之君祖宗的氏,齊國歷任國君都要敬這個姓氏三分,齊國,那是諸侯裏的第一等強國,連我們晉國都不敢與之争,似你等賤奴竟敢暗下殺害之心,何不快快去死,以贖罪孽。”

巧人聽聞,心中愈加驚駭,她是奴隸出身,不懂這個氏族那個氏族的,她只知道只有貴族才能有氏,像她這種奴隸只有主賜的賤名。而那些公族之女的尊貴,更是她一輩子也不能企及的,心灰意冷之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道:“我要死了。”

舂揚着爛掉的半邊臉也哭了,當鹹澀的眼淚碰到她的傷口,她疼的哇哇大叫,再度爬過來抱住師氏的腿,哀求道:“夫人,你就像我們女奴的天,你神通廣大,連主都承認了你的養育之恩,求夫人救救我們。”

師氏看這主仆二人可憐,彎下腰,用帕子擦去舂臉上血泡裏流出的髒膿,柔和着聲嗓道:“主,一貫的不喜和你們女奴計較,若是以往,我求一求主,主也就答應了,可是主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他娶了新夫人,不再聽我的話了。”

舂瞪圓死寂的眼睛,立馬道:“是她不放過我們是不是?是不是?”

師氏為難的看着舂,不點頭也不搖頭,可在舂和巧人的眼裏,主之所以不赦免她們,就是呂嬌在其中添油加醋了。

“好惡毒的女人。”巧人也爬過來,仰着頭看師氏,心裏怨恨,臉上便帶了出來,“夫人,我還有一件美玉,那是主賜予我的珍寶,我願将這寶物也獻給夫人,請夫人一定說服主見我一面。”

巧人把貼身藏着的美玉小心翼翼的拿出來,雙手奉上。

師氏看了一眼,輕嘆了口氣,将巧人的美玉推回去,道:“我不需要你的美玉,我幫助你更不會看在你賄賂我的那些金釵上,而是看你可憐,我更不忍心看着主被這個齊國來的貴女欺負。”

巧人震驚的看向師氏,磕磕巴巴道:“她竟敢欺負主嗎?”

“齊國比我們晉國強大,主母自然有所依仗,而我們的主卻是不得君上歡心的。罷了,和你們說這些,你們也不懂。巧人,你放心,我定會讓主見你一面的。”說罷,師氏徑自去往廚下準備飯食。

就此,巧人和舂的心裏對師氏越發信賴,對呂嬌越發忌憚和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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