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比試過後,薛亦輸得心服口服,在書院衆人的見證下拜了師。

書院衆人不知溫如晦身份,只道這位溫先生一向深居簡出,沒想到一出手就拿下了薛亦這樣的弟子,還頗有幾分羨慕。

薛亦腿傷好轉的事書院的人基本都知道了,就是他們兩口子不說,大家也長了眼睛,能看得出來。

也不知道今年,他能否摘得桂榜,名列榜首?

就在衆人的猜測中,時光又過去幾天,薛亦的腿傷已經完全痊愈。

陸山長聽聞後,特意來找他,問他是要回家備考,還是留在書院。

他腿傷好了,自是要繼續科舉,恰逢如今已是四月中,再過四個月,便是今年的鄉試,所以陸山長才有此一問。

薛亦道:“自是要留在山上,有始有終,方是善解。”

書院的課程安排是根據科舉進程來的,八月中旬,便會放假讓大家去考試,他帶到那時,也算告一段落,讓書院從容可以安排其他的老師接手他的工作。

陸山長颔首,“如此也好,你在山上讀書,也清靜些,還能和其他先生們多多探讨。”

……

腿傷痊愈後的第二日,溫如晦将薛亦和文羽穆叫到他那裏。

他們二人恭敬行了禮,文羽穆便站到了一邊,薛亦問道:“師父,這樣鄭重是所為何事?”

溫如晦道:“我離開京城已有月旬,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您要走了?”薛亦怔住,“我還以為您告假休養,可以在這裏待上許久,至少可以看我考完鄉試。”

溫如晦撫須笑道:“鄉試算的什麽,你若過不了,也不必認我這個師父了,我丢不起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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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亦蹙眉,卻聽他又道:“小子,我在京城等你,莫要叫我失望。”

“自然不會!”

“如此甚好。”

溫如晦坐在上首,眼裏帶着笑意,越看這個弟子越滿意。

“我這幾日思量,為你取了一字,你且聽來。”他道。

薛亦洗耳恭聽。

“你這小子,樣樣不俗,向來是女娲娘娘捏到你這個泥人時,心生喜愛,賜你天生一點靈光,熠熠耀于人群。”

“因此,我為你取字靈光,望你日日打磨,莫要泯滅了這點先天光芒。”

薛亦,薛靈光。

很好。

薛亦拜謝,“多謝恩師,靈光定不忘師父教誨,歷盡千帆,亦不改初心。”

溫如晦欣慰的點頭,“我今日便要啓程,你也不必送我,哪日到了京城再來看我便是。”

薛亦點頭應了。

他不讓送,也有他的理由。

不知何時,也許早些,也許晚些,他們夫妻二人悄然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正如他們悄然到來。

時光荏苒,沒有因為任何人的離開而停下腳步。

春去夏來,夏去秋又來。

八月五日,書院放假了。

陸山長勉勵了衆位學子一番,便讓衆人各自散去。

要考試的專心備考,不用考試的自由行動。

文羽穆看着住了将近半年的小竹屋,不舍的摸着牆壁,“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了,還真叫人有些傷情。”

這還是他來到這裏後,住的最久的屋子。

薛亦也不舍得,他們成婚後幾乎就一直住在這裏,他将這裏看作他們的愛巢,保存着許多美好的回憶。

“若不然,我去找山長求求情,讓他将這裏為我們留着,以後空了,還能來住住。”

“這屋子是我們二人的,留着我們的痕跡,一想到以後會有別人住進來,我們的痕跡會被他們取代,我就怪不舒服的。”

文羽穆搖搖頭,“不可。陸山長待我們好,我們也不能給他添麻煩,這本來就是書院的屋子,書院來了新的先生自然可以住進來,怎可單單為我們空着。”

是這個道理。

薛亦有些郁悶,嘆息着撫摸着手下桌面。

文羽穆本想安慰他兩句,不料他很快調整好了,還笑着對他說:“罷了,此心安處即吾鄉,有你在,哪裏都是我的心安之處。”

“沒了這處屋子,我們還會有下一處,下一處還會有更多的美好。”

萬萬沒想到他突然就說起情話來,還說的這麽動聽……

文羽穆赧然,抹了一把臉轉過身去,“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下山吧,往下一處去了。”

想掩飾,卻不知自己牽起的嘴角已壓不下去。

下了山,小滿已在山腳等候。

他很是殷勤的迎着文羽穆,“少奶奶,您小心腳下,您先上車,車裏備了您最愛的點心和果子。”

自從薛亦的腿傷痊愈,不只是他,薛家所有人,包括薛母,見了文羽穆都親熱的很。

文羽穆笑着點頭,上了車坐好。他今時今日的地位,那可真是天翻地覆,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他們回了家,以後也不再去書院,最開心的當數薛母,其次便是小暑。

這小丫頭自從到了文羽穆身邊,那是一腔熱忱,勢要做主子最信任最貼心的下人,結果沒幾天文羽穆就跟着薛亦上了山,根本沒她用武之地……

這次可好啦,主子們不再上山去,她就能派上用場了。

薛亦他們在家休整兩日,便啓程往省城而去。

這次,倒是帶上了小滿和小暑随身伺候。

他們走水路,大船乘風破浪,一路向南,三日便抵達了省城渡口。

薛家不缺銀子,他們在省城最好的客棧下榻,薛亦和文羽穆住在天字號的套房,分有裏間和外間,小滿和小暑則各住一間地字號的普通屋子。

文羽穆環視一圈,贊嘆道:“這屋子倒是很安靜漂亮,不愧是省城,真是大手筆。我們一路上進來時看到的那些景致,不輸薛家的花園了,只是欠缺一些雅趣。”

薛亦笑道:“兩江繁華,省城更是富裕,自然舍得花銀子。我以前同父親兄長來過幾次省城,還算熟悉,這幾日帶你轉轉,散散心。”

“一路舟車勞頓,你受累了。”

文羽穆道:“哪裏就受累了,眼見着要考試了,你還是先安心備考,待你考完再帶我轉轉也不遲。”

薛亦道:“總歸今日我是無心學習了,下午咱們出去一趟,明日起我便安心溫書。”

這樣也行。

文羽穆笑着答應,“那好,那你可知這省城有什麽好館子,我們去嘗嘗鮮。”

薛亦寵溺的道:“就知道你是個饞貓,放心吧,保管你吃好就是了。”

文羽穆:“……”

這種語氣,感覺還真是奇怪啊。

整理好自己,行李留給小滿和小暑歸置,薛亦拉着他走到最繁華的東市。

同樣是東市,省城的東市可比碧潭縣的繁華多了,一條主街寬敞闊氣,周圍還有錯綜複雜的副街,縱橫捭阖,連成了一大片,天南地北,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

他們一路向着省城最好的館子醉月樓而去,途中經過一片街道,陣陣香風從裏面飄出來,引人遐思。

薛亦打了個噴嚏,不滿道:“為何這裏也有一條路通往花街,我真是讨厭這脂粉味。”

文羽穆笑笑,再往前走,又在下一個路口聽到一陣喧嘩聲,隐隐還有什麽‘解元盤’‘賠率’之類的聲音傳來,

他不禁停下了腳步,“解元盤?”

薛亦道:“是賭坊開的盤口,每年都開,賭坊會評估每年參加鄉試的學子,列出最有可能摘得解元的三十人,然後開賭盤。”

文羽穆來了興趣,“我們去看看你的名字位列幾何。”

薛亦神色微變,“我已四年未露面了,或許不一定會有我的名字。”

說着,他又回憶起了什麽似的,道:“我大哥當年來參考時,位列第一,最後也摘得了解元,只是無心為官,才沒有繼續考下去。”

若不是為家人故,他也覺得考到舉人便夠用了,孰料世事無常,悲歡離合來的太快太猝不及防。

也正是那一次,讓他明白光是受人尊敬是無用的,唯有權勢地位可護得家人平安。

所以他要繼續考下去,去做官。

文羽穆捏了捏他的手,道:“榜上定有你的名字,我要去看看,若是沒有,那就是他們眼睛不好,我很樂意幫他們洗洗眼睛。”

薛亦輕笑,恢複心神,矜傲的點點頭,“夫人所言甚是。”

他們攜手走進賭坊,賭坊裏熱鬧得很,不過卻比文羽穆想的要有秩序,而且非常的寬敞豪華。

解元盤是目前最熱的盤口,就設在正中央,有專人記錄客人的下注情況。

盤口旁邊還有一張架子,上面糊着白紙,從一到三十排列着學子姓名,以及往昔成績還有名氣等。

薛亦是榜上有名的,只是因為這四年他沉寂了下來,雖然在碧潭縣頗有名氣,但在省城人眼裏也算不得太出彩。

他位列二十八,将将挂在了末尾。

文羽穆定睛看去,賠率竟是高達2.2。

他摸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拍到賭盤上,“我壓28位薛亦,五百兩。”

負責記錄的人胡子一抖,五百兩可是大手筆了。不過他常年在這裏工作,一擲千金的人也不是沒見過,驚訝過後,便記錄下來,“不知這位,咦?”

他這才看到,來人竟不是他以為的公子哥兒,而是一個溫雅的花印。

“這位小娘子姓甚名何?”他很快反應過來,盡責的道。

“姓文,名羽穆。”

那人做了記錄,發給他一個牌子,“這是我們賭坊特制的牌子,您收好,若是丢失了,便做不得數了。”

文羽穆接過來,攏在袖中。

旁邊有不少人被他們夫妻二人吸引,此時不由得調笑道:“小娘子好大的手筆,想來是壓自己的夫君吧?”

“是啊是啊,你身旁這位貌若潘安的小哥,莫非就是那薛亦?”

衆人三言兩語,竟是猜了個清楚,文羽穆也就大方承認了,說正是。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有人突然朗笑道:“好出色的一位學子,如此品貌,竟然只位列二十八?我看好他,莊荷,給我押一百兩。”

這頭一開,圍觀衆人嘩然,有人道:“這般龍章鳳姿的人物,我也看好他爆冷!莊荷,我壓六十兩。”

“我也壓,八十兩!”

“我一百五十兩!”

莊荷一看,忙順應民意,講解道:“這位薛公子乃碧潭縣人士,出身清涼書院,四年前便拿下了縣案首,時年不過十二歲,堪稱少年天才,後來不知為何未再出名,所以我們才将他排列在後。”

此話一出,衆人下注下的更兇了。

莊荷見狀,不停地調低賠率。

文羽穆懵了,想不通這是個什麽發展,這些人嘴裏都喊着什麽天人之貌,龍章鳳姿,潘安宋玉,雅人深致之類的,然後啥也不管的就瘋狂砸錢。

這是……看臉下注?

他默然的看着薛亦的名次一路上調,直接殺進了前五名,賠率也從2.2變成了1.2。

古代人民……都這麽浮誇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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