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來參加會試的舉人足有幾千餘人, 每人分到一個小號間,考試環境也就只将将比鄉試強了一點點。
每次考試,不止是對學問的考驗, 也是對心态的極大挑戰。
春寒料峭,貢院裏又不許穿夾層的衣服, 撐死了允許你多裹幾層單衣,被子等禦寒之物也不許帶,舉子們不乏凍僵了手的。
文羽穆考慮的周到, 叫小暑給薛亦的裏衣袖子改為收口,且加長了一些,頂端拇指部位開口加一個扣子,冷了就将扣子扣上,就是一個簡易的露指手套, 整個手大部分被包裹, 只露出五個指尖握筆。
三場考完,整個人靈魂都感覺經歷了一次洗禮,和鄉試的悶熱比起來,又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文羽穆在貢院門口接了薛亦,也不去問他考得如何, 只是給他披上了披風, 套上護手, 全副武裝起來。
“家裏煮了杏皮茶, 你回去喝些,暖暖身子。”他溫聲道。
薛亦舒了一口氣,笑道:“還好不是姜茶,我真怕你給我灌一壺。”
文羽穆莞爾,說:“這你倒是提醒我了, 回去先喝一碗姜湯。”
薛亦:“……”
他為何要多這個嘴!
他忙道:“我在貢院時是感覺有些冷,但加了衣服後暖暖身子又好了,也不曾感覺感覺有什麽不舒服的。”
文羽穆笑吟吟的望着他。
薛亦讨好的眨眨眼,拉住他的手道:“我還記得鄉試時我還吐了,如今竟感覺身體很好,都是沐沐調養的好。”
文羽穆睨他一眼,笑道:“姜湯便是調理身體用的。”
薛亦可憐的瞅着他,“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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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文羽穆先敗下陣來,含笑說:“不同你玩笑了,看你還有力氣同我讨價還價,想來是精神頭不錯的,不想喝姜湯便喝些熱熱的杏皮茶吧。”
“可杏皮茶不是冷了好喝?”薛亦問。
文羽穆道:“你記錯了,那是酸梅湯。”
“可我記得杏皮茶也是一樣的。”
“不,你記錯了。”
“……好吧。”
回到家,小暑端來了一直在小爐子裏溫着的杏皮茶,只盛了一小碗,真就是暖暖身子。
喝完茶,文羽穆往他嘴裏塞了顆杏仁糖,道:“你先換身衣裳,我去給你準備吃食。”
薛亦連連點頭。
廚房裏,筍尖竹荪烏雞湯是一直炖着的,此時已經湯色醇郁,撇了油後端出即可。
杏仁酪也是提前做好了的,此時已經凝固成型,用刀子劃出十字花紋,加上清甜的冰糖水和瓜果粒,琳琅又清甜。
廚娘按照文羽穆的吩咐,早就切配好了食材,文羽穆炒了個菌子炒肉片,又做一個清炒豌豆苗,盛上兩碗米飯,一頓飯便完成了。
一些紅燒的,醬味重的,油膩的,統統不允許出現在今日的飯桌上。
用完了飯,薛亦伸了個懶腰,眼神勾勾的望着文羽穆,“沐沐……”
文羽穆道:“又有什麽小心思了?我一聽你這般語氣就覺得你又有歪點子。”
薛亦嘟囔道:“如何就是歪點子了。”
他理直氣壯的哼了一聲,“那我就說了,去歲你可是答應過我來年即可圓房,現在已是翻了年,我會試也考完啦,你該兌現承諾了吧?”
他眼神已變得露骨,饑餓的小狼一般,兇狠貪婪中帶着逞兇的可愛。
文羽穆坐在椅子上,臉紅了。他不自覺地扣了扣椅背,說道:“我應了便是……”
薛亦大喜,開心的跳起來抱着他轉了幾圈。
“沐沐,你最好了。”他圈着文羽穆使勁的蹭,嘴唇湊過來與他纏綿的熱吻。
夜色雖還未至,屋內卻已是滿室令月亮都為之臉紅的旖旎春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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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薛亦睫毛顫了顫,慢慢的睜開眼,就看到身旁文羽穆安靜的睡顏。
這還是第一次他醒了沐沐沒醒,他有些貪看,幾乎是屏住了呼吸般的小心翼翼。
他細膩的皮膚上沒有一絲瑕疵,如美玉般細膩潤澤,讓人想要放在掌心細細把玩。
淡粉色的唇,唇角總微微翹着,就像他的眼睛一般,總帶着淡淡的笑意,溫雅謙然,看一看人,就叫人心湖上悄然落下幾片桃花,春色入了漣漪。
錦被未能遮住他的全部身體,露出半邊漂亮的鎖骨和潔白勻潤的肩頭,上面淺淺的印着些緋色印記,和脖頸後露出一點的蓮紅花印相映着,誘惑着人的眼球。
他看的久了,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嘴唇輕貼在他的耳側。
蜻蜓點水般的吻驚醒了文羽穆,他睜開了眼,看着薛亦。
薛亦見他醒了,也放開了手腳,欺身過來擁他入懷,“沐沐,你累了嗎,要不要再睡會?”
文羽穆靠在他懷裏,身上是有些疲乏,但也還能接受,只是後面那處的異物感讓他很不适應,有些羞恥,又有些隐秘的快樂。
他半垂着眸子,懶懶的道:“不睡了,歇會便好。”
他輕擡着眼睛去看薛亦,眼角微微挑起,竟是多了幾分清冷的風流韻媚,慵懶的尾音也格外的纏綿,如絲一般輕輕繞繞。
這是他自己所未覺的,薛亦卻最先受到了沖擊,他再次有了反應。
以前沐沐對他的誘惑力也大,但那只是天然的身體沖動和心理上想要同他再親近一點的情感需求所激發的。
可今日卻格外不同,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的一個迷離的眼神,一個慵懶的尾音,甚至是下巴的弧度,都會誘發出他身體的谷欠望,讓他想要化身為狼,将他拆吃入腹,永遠的占有。
這種瘋狂的占有和情谷欠,幾乎侵蝕人的神志,讓人迷失。
他眼神漸漸變了,黝黑的眸子布滿了侵略性的深意,他舔了舔嘴唇,一口咬住他脊椎骨上方的印記。
“啊……”文羽穆輕叫一聲,本就有些乏軟的身體顫了一下,無力的貼在他身上。
他低下頭,吮.吻他的耳垂,低聲吐氣,“沐沐,我們再來一次。”
……
小暑見主子們總也不起,不由得納悶,便想着是不是過去問一下,結果就在門口聽到了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哎,這……
她趕緊跑開了。
以前偶爾也會撞到主子們親昵打鬧,可也沒有像今日這樣的。
她站在花廊下,拍着胸口呼氣,好一會兒終于平靜下來。
大少奶奶以前還專門派人來教她,其中就有說過這事,只是直到她今兒才遇見了。想來是之前少夫人怕影響了二少爺考試,所以才未曾和二少爺太過親密。
少夫人真是太賢良了,她感動的想,還好少爺考試順利,花印受孕要比女子艱難很多,還需要多多努力呀。
想到可能不久後就有個白白軟軟的小少爺小小姐叫她姑姑,她就不禁露出了憧憬的傻笑。
……
三月底,會試成績公布,共錄取貢士二百三十餘人,薛亦的名字高居榜首,正是本屆會元。
小滿将鋪子裏的事暫時交給了雙胞胎姐弟裏的姐姐燕宜,這段時間他發現她雖是女子,但遇事沉着,辦事的手腕也比她弟弟強,便想着她們出身不好,想必是要在薛家待一輩子的,便存了培養她們二人的心思。
這次放榜,他要去蹲守看榜,便順理成章的将手裏的權利暫時移交,也算是觀察一下她們能否獨當一面。
榜單出了後,他喜不自勝的拍了下大腿,撒開步子就往家裏飛奔。
“中啦,中啦——”
“少爺,少爺,中了頭名會元!”
他氣喘籲籲的報信,仿佛當日鄉試放榜的情景再現。
文羽穆含笑颔首,“好,辛苦了。”
這次不需要去撒賞錢,一來因為後面緊接着就有殿試,不需要高興地太早;二來此處乃是權貴雲集的丹陽坊,鄰居們也不稀罕。
“快去給老師報信。”薛亦也面露喜意,高聲吩咐道。
小滿應聲,又跑去溫府報信。
薛亦拉着文羽穆去了書房,說要給家中寫信,“叫娘和大嫂帶着瑤瑤和青兒上京來。”
文羽穆道:“正是,我也要給雨安寫信,叫他早日回京。”
他們二人對殿試結果都很自信,一般來講,中了會元也不一定能中一甲穩入翰林院,但薛亦這邊卻又不一樣。
一來他考秀才時便連中小三元,現在又連中解元和會元,朝廷為圖個吉利也有很大幾率會點他為狀元,成就一出連中六元的佳話。
二來殿試前幾名都是皇帝欽點的,只要薛亦不是水準大失,憑着他私下的一聲師兄也會擡他一手。
信件寄出後,薛亦再度沉下心來,積極準備殿試。
最後一搏了,他不容有失!
七日後。
殿試正式開始。
一大早,薛家的人就都醒了,一雙雙殷切的眼睛目送着薛亦和文羽穆出了門。
殿試要準備的東西極少,環境也比會試好的太多,是以文羽穆也不多擔心什麽,只是一路将他送至宮門前。
過了宣武門,是一個巨大的廣場,遠處崇文殿響起了鐘聲,指引着學子們往那處而去。
鐘聲每隔一刻鐘響一次,三次過後殿試開始,未到者視為對皇帝不敬,直接剝奪貢士功名。
薛亦在第一聲鐘響後不久便抵達了崇文殿,找到自己的作為坐下,平心靜氣的閉目養神,以免心緒波動。
來到這裏的考生沒有不激動的,就是知道該靜心,卻也有怎麽都靜不下來的。
張文啓也中了貢士,他進來後就看見了閉目靜心的薛亦,不由得一笑,也調整心态,學着他閉起了雙目。
三聲鐘響後,皇帝身着一身明黃龍袍,帶着太監侍衛走了進來,入座堂上主位。
勉勵幾句後,便宣布殿試開始。
雖然此時知道薛亦和溫老關系的人還寥寥無幾,但為了避嫌,溫老主動告病錯開了會試和殿試。
是以,皇帝便點了戶部尚書來主理。
殿試的題目是皇帝親自出的,薛亦展開試卷,不由得輕輕挑眉——果然叫他猜中了。
在家中時,他曾和文羽穆一起觀星,那時便看到彗星入北鬥,乃戰事将起的大兇之兆。
年節一起吃熱鍋子那次,他亦聽皇帝和溫長寧提過一嘴,說南越最近似有些蠢蠢欲動,不安好心。
雖只是提了一嘴,但薛亦還是記在了心裏,回來後特意查閱了不少關于南越的卷宗。
而這次的題目則為:南方有虎,殺耶?降耶?
有心者能即便沒能和薛亦一般準備周詳,但也能猜到是意指何方。
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則是一頭霧水,完全聯想不到,只以為皇上是問面對猛虎的應對之策。
這題目實在刁鑽,就連幾位主考看到卷子,都面色一變。
他們倒不是因為不懂,而是為皇帝如此明顯的意圖感到憂心。
薛亦心中打好腹稿,提筆,開始答題。
一時間,崇文殿內針落可聞。
大半天時間過去,殿試結束。
有的學子強撐着走出大殿,就腳下一軟,扶着大殿前的柱子兩股戰戰,滿身冷汗。
大部分雖不至于失态,但也都露出劫後餘生的神色。
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答題,真的是一種極大的考驗。
反觀薛亦,面不改色心不跳,狀态甚至比會試結束之後好得多,仿佛只是随意的來了一趟,随手答了一道題。
參加殿試的人數只有二百餘人,考官們很快便閱完了卷子,選出了前十供皇上閱覽。
卷子是按順序擺的,皇帝第一眼便看到了薛亦的名字。
他學問好,又早有準備,還寫的一手好字,考官們一直認為高出第二名許多。
皇帝樂了,本來還想着擡一手,沒想到這小子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不愧是老師看中的人,真是樣樣出挑。
戶部尚書侍立一旁,見皇帝看薛亦的卷子看樂了,便道:“這位碧潭縣薛亦,他的會元也是老夫點的,竊以為實力遠超第二位。”
說完,他拱手笑道:“不瞞陛下,他生的很俊美,我方才還猶豫了一下,是推為狀元還是探花,不過他已連中五元,所以考慮再三,我和幾位大人還是決定點他為第一名。”
皇帝滿意的道:“趙愛卿說的極是,狀元自然是才高者得,怎能憑容貌判斷。”
他又認真去看薛亦的卷子內容,不由得更為滿意,文辭簡練精美,字跡清晰有力,首先看着就舒服。
再看內容,也是言之有物,顯然對南越頗有了解。
真是個聰明的家夥。
他朱筆一揮,狀元,就他了。
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文羽穆他們也得到了消息,俱都歡喜。
這一路磕磕絆絆,終于是等到了這一刻。
宮裏很快派了人下來,教導新科進士們禮節,以備明日參加瓊林宴。
第二日清晨,一甲三人騎馬,其餘學子二甲三甲依次乘車,從宣武門前出發,行過大街,到內城的安化門,而後又從安遠門繞行進入另一條大街,繞一圈回到宣武門前。
兩路的客棧酒樓茶樓酒肆位置皆被訂滿,靠窗的更是一位十人搶。
文羽穆早早地定了一家酒樓的靠窗雅間,開了窗等着看薛亦跨馬游街的風姿。
京城的百姓都瘋狂了起來,往日裏這三年一次的跨馬游街便是難得的盛會,這次又因為狀元郎而格外轟動。
傳聞碧潭薛郎身材修長,貌若潘安,神若宋玉,俊美不凡,是世所罕見的美少年。
那還等什麽?看啊!
整個京畿為此萬人空巷,險些擠爆了兩條大街。
“狀元郎好生英俊啊。”
“如此英俊的美男子真是世所罕見,也只有我泱泱大祁,才能孕育出如此鐘靈毓秀的才子。”
也有嬌聲曼語,自那樓上扔了香帕下來,笑問:“郎君可曾婚配?”
文羽穆含笑看着,心中充滿了與有榮焉的驕傲。
卻見薛亦騎着馬,緩緩經過他的窗下,擡頭看他,朗聲道:“吾愛妻子,甚于性命,無福消受他人眷顧了。”
縱使有千萬人,卻也只有你入得我眼中,進得我心裏。
周圍靜了一瞬,随即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叫好,有的少女忍不住尖叫起來,為何世上還有如此深情俊美的郎君?!
馬兒已緩緩行了過去,薛亦仍在回眸,看客們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只見那窗邊安然站着一位溫雅的花印公子,紗袍廣袖,烏發如瀑人如玉,不由得贊嘆,果真是一對無雙的璧人。
看了許久,直到脖子已承受不住,薛亦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跨馬游街後,進士們依次入宮,準備參加瓊林宴。
張文啓也在其中,他中了二甲五十六名,一試便中,也已經是很不錯的青年才俊了。
只可惜,這一屆的所有人,都注定要被那個光芒滿身的天之驕子碾壓的黯然失色。
作者有話要說: 表白狂魔薛小亦